三五牌木钟 木钟，1972年的捷克式橱柜上， “沙啦啦――当”的一下，又一下。 那时我穿着蓝布衣裳、黑布鞋， 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我熟悉那种壳。松脂味浓郁的七合板，
金属发条，齿轮，游丝，小巧钟锤。
现在它，永远停在8:45
那是在哪一个傍晚?
那个傍晚一定有绵绵雨水，
我忽然嗅到了陌生的，松木和金属的
还有母亲在昏暗厨房里
洗涮碗碟的潮湿的气息。
记忆与芳香
晶莹的石榴籽粒，清清木瓜香，
体香幽雅的美妙小动物，
明媚日光中
教我嗅过，四种令人晕眩的香水。
裸着的芳香，点染杳杏星光，
以至于我愿意就那么迷睡过去，
在你荡漾着青涩与腐败，
既残忍也苦恋的暗香里，有如微微中毒。
薄纸上的字迹
晨光，透亮。
我手里的薄纸上写着的
“夜里，我们看不见大地”，
还有“那堆在田间的
眠睡着的麦秸垛”
也是透亮的。
透亮的字迹，还有我昨晚写下的
“那个即将失明的人
低头想些什么?”
晨光让这些
我偶然记下来的字迹，格外暖和。
我只是奇怪。
照着“失明”那两个字的晨光，
为什么更亮?
时间啊
女儿
开始洗衣服了
我给她洗了很多年
喜欢也习惯了她
赖着脸皮
撒娇
现在
是她一个
在盥洗室里面
这让我有点难过
我想了些什么
我真的有些难过
往后就是她自己一个人
洗自己的衣服
再往后，洗我的衣服
过去的家
我忽然感到难过。
家，多么温暖的地方。
可是过去的那个家。和父亲、母亲
弟兄们历经患难的家
已经不在了。
弟兄们还不算太老，
但是各奔东西。
虽然还会在母亲那儿见面。
会说起久违的亲切的话，
但是过去的家已经不在了。
那突然而至的……
多年前，十二月黯旋，
突然摘去你骨感的
水的嫩灰色。
我爱怜那灰烬，十二月的灰漆，
最冷的时候，灰烬有着最为神奇的
褪尽的奢华。
我爱怜。但还是渴求你白血的玫瑰，
要悄然翻过带刺的峰峦，
紧紧搂住我的脖子，说：
而我和你不过
相隔了悲哀的语言。
――选自《星星》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