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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曼娟:远离颠倒梦想,便是最好的报酬] 远离颠倒梦想

时间:2019-02-0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如果一个异乡,曾经爱宠我又冷遇我,曾经创伤我又疗愈我,那就不再是异乡,而是另一个家了。”她在微博里这样写。   没错,这个异乡是香港,她是张曼娟。勾留此城两岁又两月,念到这行字,当下戚戚焉决定访问她。而此时的张曼娟,也自台岛东渡来港,接任台湾光华新闻中心主任。
  中环广场49层,是光华新闻中心的展演厅。张曼娟款款走来,短发,修长,着一件灰色呢披肩,气度从容雅然,如同被时间仁慈地雕琢过,拥有50岁女人刚刚好的风华。
  “大尺码”女人
  张曼娟的故事皆绕着一个情字――不朽的亲情、彼此相慰的友情、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爱情。她早期的小说很有鸳绣蝶舞的情怀,文字冰清绵密,是柔弱的女儿家的笔法。老师张晓风在《海水正蓝》20周年珍藏版中寄语:“愿在她的渊仁之外,在她雅瞻密邃之外,在她纵横流溢的才情之外,再加一份霸气。”
  再问如今的张曼娟,霸气二字可否加身,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我怕我自己太霸气了。”渡到这样的年纪,优雅不失英气,气度豁朗而不慑人,也只有她能做到。她喜欢“大尺码”的女人:“不是楚楚可怜的美,而是大气舒展的美,如山河平原,线条柔和愉悦,坦然得像圆月从云影之后游移出来照看大地。体态从容的松弛,神情中有一种开展的温暖,更有一种无所畏惧的能量。”显然,她的作品是其成长最好的脚注。张曼娟后期的作品开始有了强烈的女性意识,笔法加了狠劲,女性的自我觉醒取代了从前的娇弱纯情。
  在张曼娟看来,女性是一个“被制作得更精细的生命体”,敏感而强大。这种女性意识的体认需要时间和经历,她自然洞晓自己作品和心绪的变化:“可能是我自己变了,以前在写作时我并不认为女性意识在我的生命中占有怎样的位置,现在才发现如此重要,但我并不是摇旗呐喊的行动派,而是尽可能以一种不使别人难受的方式抗争和改革。”她不刻薄,不会特别在作品里讥讽男性。“我常说我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我绝对是一个人性主义者。无论男女在进化过程中都有很多痛苦和矛盾,女性也许进化得更快更好,女人生下男人,也是他们最好的知音和伴侣,我也希望是这种方式,而不是尖锐的对立。”但她同时又强调女性的自主意识,当女性寻到自己的能量源头,男人是无法影响她的。“这岂非有违男人征服的天性?”我忍不住问她。“弱者才总想着去征服别人。”她睁圆了眼睛:“女人不做征服者,只做哺育者,是因为她们比男人强。”
  倘若女性是强者,必要担当更多的哀矜悲喜。同样是女性,在小说《我的男人是爬虫类》中,春花爱得低微痴诚,卓羚则热烈不惧俗礼。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春花被作者安排凄然收场,卓羚却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在张曼娟看来,舂花的好只是男权意识里的好,克制卑微,抹杀自己,将全部希望寄于男性;而卓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婚姻与生育,皆是跟随内心步调,而非为了依附。
  听张曼娟讲爱情,颇有些化骨绵掌的劲道,妄图破阵的人总要问:“你为什么不结婚?”她也会难得乖张地答你一句:“我不是嫁不出去,是不嫁出去。”她坦言自己的不婚主义,是对婚姻制度的怀疑。“如果想和一个人长相厮守,一纸婚约能改变什么?我从来不相信那张纸可以保证我的爱情,如果两情相悦,那就干柴烈火地燃烧下去吧。他没有养育我的责任,我也没有负担他的必要。如果说要给小孩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那我勉强可以接受这个原因,但是不是有孩子的家庭就不会破碎呢?婚姻最可怕的事就是把情人变成家人,丈夫仍然需要悸动,就会去找第三者。”讲到这里,张曼娟终究探出了女性主义者的触角,质疑婚姻制度只是父系社会的产物,有利于男性却束缚了女性。我见识到她的叛逆因子,岁月教会她笃定地拒绝。她说自己叛逆的只是定下来的规矩,“从前女人都缠小脚,不读书,大家习以为常,可真该如此吗?”
  教书人的荣耀
  张曼娟是极具表述能力的人,讲话不拖不顿,措辞如锻句,这可能与文学功底有关,也同常年执教鞭脱不开关系。《海水正蓝》一鸣而红的时候,她还是籍籍无名的大学生,成名后非议自然而来,批其浅薄者甚众。她也不甘于后,在文学之路上一走到底,读了博士,而更大的动力,是想做老师。
  教书的念头大概做学生的时候就有了。中文系的课程大多是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居下,或抄笔记或梦周公。张曼娟不认为文学应该这么教,“任何和心灵有关的东西都是可以讨论的,我觉得我也许可以成为一个跟学生没有距离的人。”待到自己站上讲台,也就有了实践理念的方寸之田,她半带逼迫地鼓励学生走上台发言,表述观点,一学期下来,很多学生都能克服羞怯侃侃而谈。
  然而,在很多老师看来,大学的主体是老师而不是学生,张曼娟不同意,与他们辩论,“大学当然要以学生为主,要思考他们可以从课上学到什么。现在的老师们都去抢必修课,我从来都是开选修课,我对自己的想法很残酷,如果我的选修课没有人来,我就应该被淘汰。”当然,她的每节课都人满为患。
  张曼娟自言是大学里一个温和的改革者,而大学里做不了的事情,她就跑出来做,于是就有了小学堂。张曼娟小学堂是她的另一块试验田,她以私塾的方式,领一帮小学生诵经、念诗、写作,教给他们古老的安身立命之道。小学堂对老师是严酷的考验,因为“小孩子是最没法骗的,你课上得不好,他们就会离开你,这里可不是学校。”小学堂做得极成功,家长们都讶异于学堂老师磁石般的魔力。张曼娟赴港任职,最舍不得的也是小学堂,一有空就会飞回台北给孩子们上课。于是,她当年的学生,如今仍旧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
  讲起这些,张曼娟是欢天喜地的,仿佛身为教育者的成就感远大于写作。“其实是一样的,教育是一个利己的工作,在教学现场你可以立刻感觉到那种回馈,小朋友们抬头看你时的那种惊喜的眼神,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
  四十岁终于读懂了鲁迅
  除去小学堂,张曼娟还开设了紫石工作坊,在台湾引进出版经纪人制度,为有才情的新人提供写作机会和平台。她还主持电台节目,听过她讲话的人都能感知到她的魅力。半世的年纪,张曼娟以一己之力做了很多事。“我常跟朋友说我是一个可以马上死的人,很多人会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而我总在想,今天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天,就像你来访问我,我应该认真地把我心里的感受告诉你。每天把事情花力气做好,其实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张曼娟的处世之道简单诚恳,而她的生死观竟有些藏传佛教的意味,“死亡教会我很多事情”。她在香港曾有位至交,是一位传教士,在她眼里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去年11月因癌症过世,这给了她很大冲击。“我其实很早就认识到无常,无常就是常态。等下我要送你一本书,里面有篇文章叫《好人不会有好报》。我那时有一个老师,他是个很好的人,但人生太坎坷,后来得癌症去世。我跟一个学长说,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得癌症,他说:‘谁告诉你好人都会有好报?’”
  如果好人并没有好报,为什么要做好人?“做一些好事,当一个好人,心无里碍,没有恐惧,才能远离颠倒梦想。这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还有什么奢求呢?”张曼娟曾在一篇文章里如此回应。此次来港,她总会莫名其妙走到传教士好友从前带她走过的地方,她轻叹:“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指引我。所以,生命途中遇到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因为你不知道你们的缘分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时间缓缓拖着她的手,领她步上另一层楼,她开始重读鲁迅,个中原因只四个字:简白深刻。“鲁迅是一个丧失了热情但对生命还保有觉醒的人,他是很痛苦的。有导演曾经说,所有热情都是愚蠢的,这跟鲁迅很像。但是我想,人是一定要活得愚蠢的,比如恋爱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个中的快乐是难以取代的。鲁迅已经丧失了热情,但还是一直在思考人应该怎样活着,这是我年纪越大越能理解的部分。突然到四十岁看进去了,看懂了,看到热泪涌上来,也明白自己已经老了。”
  自以为老的张曼娟,看世间的目光里多了道家的脉息。生老病死、春夏秋冬,凡事无为而治,不想改变什么,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也没有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到哪里都可以是一阵温暖的风。采访结束,张曼娟拿给我一本书,扉页是一笔一画殷殷勉勉写给我的字:“远离颠倒梦想,便是最好的报酬。”在冬日的暖阳里,我看到她执著最初的良善天真,膛过尘世的悭吝薄凉,一步一步,成为刚刚好的张曼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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