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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一口井_人生就像井边的绳

时间:2019-02-2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明成渐渐地近了,我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和恐慌,尽管我企盼着他早点来,甚至忐忑不安地担心他不会来了。   全公司上至老板下至搞卫生的阿姨,都知道明成患有严重的“气管炎”。最典型的一次,他与公司一位叫阿香的女业务员一起,请一位客户吃饭,由于他与那客户很是谈得来,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近十二点才散席,回家后被他老婆兰娟拒之门外,在门口蹲到天亮。此后二人约法一章,不论多重要的事情,晚上八点半之前必须回家。明成坚决执行约法,经常在晚宴时中途告退。
  我在公司同事中的口碑更差。百分之九十的同事都私下议论我,说只要能给我带来利益,是男人的,我都不会拒绝他们提出的某些要求,甚至不少人为我男朋友阿军叫屈。我分析后得出以下原因:第一、我漂亮;第二、我业绩好;第三、我的男性朋友远远多过女性朋友;第四、我曾多次听到别人对我的非议都不曾解释也没有发火;第五、我从不回避男同事们聊荤事。因此,兰娟曾若干次声色俱厉地对明成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事情,你绝对不能同史晴单独外出!事实上,我们业务部上至经理下到业务文员,都想着法子巴结明成,因为只有他出面谈的单,才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所以我不论跟哪一单,也不管明成有多忙,除非他协助跟,我就干脆放弃。但全公司人也都知道,是我一个人的业务,支撑着我们这不大不小的公司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财务收入。但我也知道,我在别的公司也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业绩,之所以如此,因为明成实在厉害:丰富的社会知识,优良的专业水平,独特的人格魅力,灵活的谈判技巧。
  
  “我以为你不敢来了。”我望着明成似笑非笑,“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而且我是上了兰娟的黑名单的。”
  他尴尬地笑笑,轻声问:“李总约我们在哪儿见?”
  “人家说好八点半在鸿都西餐厅见,现在都快九点了。你知道,香港人时间观念是很强的,他生气了,说改天再说。一百多万的单,如果因为这样没了,我个人倒无所谓,看你怎么向公司交代,老板对你那么信任,那么器重你。”
  他顿时脸色一变,过了好久才道:“对不起,你也知道……这一段时间生意比较淡,本来李总已经基本答应成交了……”
  “是啊。”我打断他的话,“这是公司开业两年多来最大的单,况且又是在我们这行业青黄不接的淡季。”事实上,李总打电话叫我转告明成,他临时有事回香港了,叫明成星期一下午四点钟直接去他老厂签约。我太兴奋了,就想约明成玩。也不知为什么,几个月来,我老是失眠,老是梦到他,一睁开眼就想着他,一见到他和别的女业务员出去,心里就焦躁不安。
  明成呆呆地站着,然后低着头踱了几圈,又站住,很认真地对我说:“阿晴,我想我应该辞工了。不然,对不起公司,更对不起你们付出的汗水和劳动。”
  我一呆,想不到他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大声说:“傻呢,这有什么?别想那么多了。喂,前面就是新城市中心广场,去逛逛,散散心?”
  他一愣,马上说:“不,不好吧?”
  “怎么?是兰娟在跟踪你,还是怕我勾引你?我们可以顺便商量一下补救的办法呀!”
  他沉思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月朗星稀,风高气爽。不时有一对对情侣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都不说话,保持距离逛了一圈又一圈。
  我站住,柔声说:“你真能走,我走不动了,坐一会儿吧,欣赏音乐喷泉。”
  他也站住,看了一下表,大惊:“哇,都快十一点了,我们回去吧!”
  我嗔道:“兰娟还没打电话催你呢!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他一怔,轻声说:“还是回去吧,她约了人在打麻将,要打很晚,我答应回去给他们做夜宵。”
  我一愣:“你怎么就这么怕老婆呀?”
  “不是怕。你们不知道的,我家很穷,高中毕业后我停学在家,所有亲朋都担心我找不到老婆,兰娟从小学一年级就跟我同学,是村支书的女儿,不顾一切反对与我结了婚。那年她十九岁,我二十岁。然后,她又毅然跟我一起外出打工。在新疆砖厂时,她跟我一起拉砖车;初到深圳时,我在工地上做小工,她也陪着拌沙浆;渐渐地,我们有了点积蓄,她进了厂,全力支持我参加成人高考,然后我就在学校呆了三年,她也在车间流水线坐了三年,每天得坐最少十二个小时。到了东莞后,我基本都拿着高薪,她又开始带小孩。差不多十年夫妻了,我打工也算略有所成,都得益于她。”
  我默然一阵,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干?”
  “想过。这几年,兰娟都没上班,女儿又在上幼儿园,她又喜欢打麻将,我工资虽然很高,可朋友多,也没什么积蓄,想供个小房子都不敢。”
  “我有,可以借给你,”我马上接口道,“这些钱本都是在你的全力协助下挣的。”
  他一怔:“可是……”
  “我、我,喜、喜欢你。”我打断他的话,低下头,柔声说,“你知道吗?这几个月,如果有一天我没看到你,心里就像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一样。”说罢,我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我回过头,明成还呆呆地站着没动。我又折回去,依然低着头,柔声说:“你不用担心什么,你有老婆,我也有男朋友,他很疼我。我只想帮着你成就一番事业。”然后我就低着头站着不动。
  只听明成轻声说:“阿晴,你很好的,我也,也……”
  我抬起头,望着他眼睛,轻声道:“能抱抱我吗?”
  他略一犹豫,就轻轻地拥住了我。我自己都明显地感觉到身子在颤抖,不由地也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腰,声音细若蚊呓地说:“成,我不是他们传的那样,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成了明成的情人。当他知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时,竟然呆坐了足足十分钟都没说一句话,然后又紧紧地搂住我,又是足足十分钟,依然不说一句话。但他依然每天八点半之前就一定回家。我实在很想他,特别是下午下班后,总想能多看他几眼,多跟他说几句话。
  我于是努力开始走近兰娟――尽管我很不喜欢她。我开始交学费陪她打麻将,不时送小东西给她,找借口说公司的集体伙食太差,买了菜去她家煮饭吃。慢慢地,我们还真成了“好朋友”,有时打麻将晚了,她还命令明成把我送回公司宿舍。更多的时候,她会拉着女儿小娟和我一起逛街,自然,明成也会陪着。
  
  我实在厌倦了替别人打工,若是为自己打工,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我都开心。我开始不厌其烦地在明成耳边喋喋不休。但他是死脑筋,暂时不肯离开。当时自我签了李总那一百多万的单后,公司便没有再签一张单,同时以前的几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公司的基本事务都是明成在主抓,他觉得突然间撒手不理,太没职业道德。另外,他还想尽力帮公司再签几张单,老板确实对他不错。
  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一一拜访所有与明成关系很铁的客户,有意无意地向他们透露,明成正紧锣密鼓地准备自立山头,我同时故作神秘地向公司同事们悄悄宣扬,明成正在到处找理想的公司办公地址,办理工商、税务事宜。
  导火索是阿香的一张单,已经跟了足足半年了,也有好几十万。老板是台湾人,姓张,他还去明成的租屋处和我、兰娟、明成的一个朋友打了一下午麻将。在准备拍板前的一次拜访时,他当着阿香的面对明成说:“明先生,为什么不自己搞呀?若你自己搞,我这单给你,也许以后还能介绍一些单给你,你这人很不错。”明成还没出声,阿香就大声说:“明经理正在筹备呢!”
  但明成还是不愿意。我与他大吵了一场,又特地跑去告诉了兰娟。兰娟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开了:“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呀,张三早就买房了,李四早就有靓车了,王五都开第三家分公司了,他们都曾是你的部下呀……”我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正好业务经理和阿香也来他家玩,异口同声说:“成哥,还犹豫啥呀?你若真干,我们俩也去帮你。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你还等啥呀?”但明成还是不肯,正色道:“为人在世,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俯仰得问心无愧。我一定会独立干,但不是现在,更不会炒公司半张单。”然后又破天荒地冲兰娟吼道:“你闲得闷就找人打麻将,别瞎掺和!”又偷偷地瞟了我一眼,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兰娟也破天荒地没有发泼,居然笑着招呼我们都留下来一起吃饭,并且还破天荒地没叫明成就自己一个人进了厨房。
  
  我自然不甘心。
  趁与明成单独在一起时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是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呀!怎么,要不趁早踹开我,不怕日后堕了你的品性吗?”他顿时紧张起来,嗫嚅道:“晴,我,我……”
  我知道他真的喜欢我,似乎比阿军更疼我,我说的话,他一般不会驳嘴。有时梦回暗想,他看似风光,朋友无数,其实挺可怜的,在家怕老婆,在外还得看情人的眼色。于是柔声说:“我开玩笑呢!成,我真的不想替人打工了,你若自己做,我真会把我的积蓄全给你的,我问过兰娟,你们也有点,应该够了。”
  他紧紧地搂住我,柔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处理好手头的事,跟老板谈一下,找个人来接替我,我才好离开。阿香这张单,无论如何也不能炒。”
  我点了点头,口里不说,心里却道:“哼,我就要逼你,你不走,我叫老板赶你走!你自己开公司了,我看你炒不炒单!”
  刚好回到宿舍门口,见到阿军在等我,话没说几句,他又老调重弹要逼我跟他同居,说房都租好那么久了,拍拖都快两年,要是别的人,最多半个月就双宿双栖了。我恼道:“你去找最好一见面就能跟你上床的吧!”
  他也恼了,说:“那你究竟要怎样?很多人都说、说……”
  我直盯着他,大声问:“说什么?”
  他马上软下来,低下头,嗫嚅道:“别人都行,为什么就不肯给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反而不恼了,心想已经有人知道我是不是那样的人了,于是正色道:“我们分手吧!”
  阿军大惊,一把抓住我的手,急道:“就算是,我也不会怪你,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挣脱他的手,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不会轻易说这两个字的,既然说出口了,相信你也明白的。”然后转身就进了宿舍大门。
  
  与阿军分手了,我竟一点儿也不难过,却更急切地想逼明成马上就自己干。
  我转了许多弯,通过许多人把明成决定自立山头,并要带走台湾张那张单的事传到了老板耳朵里,老板居然一开始坚决不信,说他了解明成、相信明成,明成绝不会炒单,若他要自己干他无话可说,但一定会提前同他讲的。
  我急了,趁有次老板从我们办公室门口过时,假装没看见,故意问阿香:“你真的决定跟明经理走吗?”
  阿香本来正在写报表,头也不抬就答道:“是啊,跟着明经理总好过呆在这个鬼公司。话又说回来,要没明经理,公司早垮了。你说呢?”
  我也假装忙着写报表,也不抬头,大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老板对我们大家都挺好的。尤其对明经理,信任有加。”
  “土包子一个,他对你和明经理特别好是不错,因为你们能帮他挣大钱呀!我看明经理委屈得很,满腹东西,碰到一个土包子,有志不得伸。”
  我偷偷抬起目光,发现老板铁青着脸,回头就进了自己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老板破天荒地在我们上班时间准时到了,并马上举行全公司大会。我看到明成和阿香都没到,心里暗喜,却故意问坐在我身边的行政经理:“怎么没看见明经理和阿香啊,他们可从没迟到过哦。”
  行政经理轻声说:“听说昨天下午明经理进了老板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居然满脸泪水,然后就去财务部结了账。阿香是老板叫我转告她辞工的,急辞急走。”
  老板高度评价了明成对公司所作的贡献,说他另有发展,急辞工走了,叫我们把所有明经理跟的单转给他,由他亲自协助我们业务部,却只字没提阿香。
  一连几天,我都不敢去见明成,也不敢打电话给他,却很是想见他,心里乱成了一团糟。
  在焦躁中过了大半个月,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看望兰娟。
  一见到我,兰娟就大声说:“怎么,人走茶凉了?以前我这儿都被你们公司的人踏破了门槛,现在一个个都不来了?”
  我轻笑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明经理呢?”
  “在忙开公司的事。”言下甚是骄傲,迅即却又黯然起来,“办公地点找好了,正准备装修,执照也申请了,只是钱不够,他这几天到处借钱,都……”
  我顿时恼起来,也不等她说完就起身告辞,一出门就拨通了明成的电话,大声说:“我不管你现在在哪,我在你家楼下的茶餐厅,我要在十分钟内见到你!”然后我收到他的短信,说半个小时内一定到,叫我等他。
  明成一坐下来,我也不管旁边是否还有别的人,就铺天盖地地卷了过去:“怎么?玩够了?玩腻了?想踹开我了?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
  “我正忙呢!忙完了自然会去找你。我知道你厌倦了打工,我也正是在忙着为你开公司呀!就你多心。我会给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你忙啥呀?忙借钱?”我更气了,眼泪也跟着直往外涌,“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还犯得着去求爹爹拜奶奶吗?”
  他一怔,柔声说:“你的钱是用汗水换回来的,我不能用。做生意,没人敢保一定一帆风顺的……”
  “那你还是当我外人了?可以向别人借?为什么不能向我借?”
  他又一怔,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好,公司就我们合开,我没你钱多,你就吃亏点,我们一样多的股份。公司一赚到钱,就先把你的钱还了,还当我借你的……”
  “你还当我外人!”我又怒了,“你,你……”
  他赶紧坐过来揽住我的肩,柔声说:“晴,相信我,我们的公司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我这才破涕为笑,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柔声说:“不信你信谁呀?”
  
  我们的“菲雅”公司顺利开张了,到贺的人实在很多,礼金都收了近十万。
  我们这个行业的圈子也实在不大,尤其在东莞,据明成在工商部门上班的朋友统计,与我们完全同业务的不到一百家。我们没有对外招工,但自荐来应聘的却不少,明成非常严肃地对我说:“合格的,谁都可以加盟,但飞煌的人不行,谁都不行!”
  我知道他会这样说。他拒绝阿香的加盟,也坚决地放弃了台湾张那张单,台湾张当然也没给飞煌。我跟他又吵又骂、又哭又闹了好几回,但他就是铁了心。
  明成请了他的堂弟明文礼来做副总,并给他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明文礼人长得很英俊,是硕士生,干我们这一行,不论是企业经营管理,还是市场营销或者专业技术,都可谓是专家,行事果敢、作风泼辣。明成对我说:“晴,不做则罢,要做,就要做大、做强,创自己的品牌。说到底,企业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我们不能只顾自己赚钱。”我当然相信他。
  明成的意思,百分之十五给明文礼,百分之十用于奖励日后有特别贡献的员工及发全体员工年终奖,剩余的我跟他均享。我同意这个方案,但坚决反对公开我有股份,我说:“公司只有你一个老板,我就分你的,你有什么,我就有什么,你要累,我也跟你累,你吃苦,我也跟你吃苦。”他抱着我竟怔怔地落下泪来。
  不再为别人打工,我的确很开心。我付出了几倍于飞煌的汗水,竟丝毫也不觉得累。
  但我的心开始寂寞,尤其下班以后。明成依然一丝不苟地履行他与兰娟的约法,而我再也不愿像以前一样,为了见明成去故意讨好兰娟。明成还不许我发短信给他,说一回家兰娟就会缴了他的手机,打电话也只可谈公事。但我实在很想跟他在一起,谈工作啦、聊天啦、静坐啦、散步啦、拥抱啦……做什么都行,就想他在我身边。
  即使在白天,明成单独陪我哪怕就是谈工作的时间也少得可怜。我是市场部经理,自然是领导市场部全体人员以开拓市场为要务,谈单则以明文礼为首,另两个专业人员配合,除非特别重要或特别大的单,明成都不会再亲自陪我跟。
  我开始特别怀念在飞煌后期的那几个月,因为我的信息量特别大,明成几乎每隔一天就会陪我外出一次,我们不用公司的车,一起坐公车,一起走路,谈天说地……
  我知道明成的压力很大,更明白他身体或许不累心却比谁都累。曾经,在我们行业这个圈子里,飞煌也算有点小名气,没人知道飞煌的老板姓甚名谁,但知道飞煌的人就知道,飞煌公司有个叫明成的人。而现在,行业里都在相传,明成忘恩负义,炒了飞煌许多单,赚了许多钱,并挖走了飞煌许多骨干许多老客户,自己开了规模不小的公司。事实上,他没炒飞煌半张单,的确有几个小客户曾是飞煌的,但他们早就与飞煌绝交了,并且是主动找明成的,明成离开飞煌后,飞煌的几个主要骨干的确都先后辞工了,除了我,明成都明确委婉拒绝了他们的加盟。尽管他没为这些传言解释过半句,但一直逼着自己要好好经营,不能让人看笑话,虽然他很少亲自跟我们市场部的单,但报表却看得极是认真,批复亦非常仔细、一针见血,遇到觉得特别的个案,必定马上召开会议与我们研究探讨,弄出大家公认的最佳方案。
  我是女人,我绝对不能没有情感的慰藉。因此我找了个机会抓住他,非常认真地说:“我也要与你约法一章。”
  他一怔,温柔地轻笑道:“说吧,别说一章,十章都行。”
  “就一章,”我直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务必做到。每周你最少得有两个晚上,下班后须陪我到晚上十一点,每个月你得抽两个星期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
  我明显感到他神色一变,许久都不出声。
  我愤怒了,哭道:“我才二十四岁,你知道吗?我没逼你上刀山下油锅也没逼你离婚,只要你可怜可怜我,挤出一丁点时间陪陪我,很过分吗?”
  他顿时急了,马上拥住我柔声说:“答应你了,还不行吗?”
  我马上破涕为笑,柔声道:“你要真心疼我。”顿了顿又正色说:“你现在是做老板的人了,不要老是让老婆管着,公司几十号人都时刻望着你呢!”
  我的情感期望越来越大,明成对我的承诺也根本不能兑现。
  有一个人开始走近我。他先匿名给我每天送花,我只当是明成,有几个晚上抱着花就睡着了。然后,除了送花他又每天发一封电子邮件给我,赞美、爱慕之情溢于言表,我还当是明成,心道:“小气鬼,就不肯当面说给我听。”但我心里是开心的,打印出那些邮件,回家躺在床上一张一张翻来覆去地看,有时嘴角挂着笑意就睡过去了。
  接下来我收到了邮件约会,在“梦思缘”情人吧见面。我兴奋不已,还是在飞煌的时候,我与明成去过几次。虽然我那时早有男朋友阿军,但我心里却把那几个月和明成在一起的岁月当作是我的初恋。明成也曾对我说:“我与兰娟虽是十多年同学,平素却没什么来往,一说结婚就结婚了。跟你在一起,我还真当是少年初恋啊!”我看得出,他没撒谎,不是在哄我开心,是真心话。
  我史无前例地足足花了一个小时妆扮自己,我要给他一个我自己都不曾欣赏过的全新的美艳,我要让他知道我真的漂亮,我要让他知道我只为他美!
  但来的不是明成,是明文礼。他夸张地略张着嘴巴直望着我,然后抚掌道:“太美了!太美了!史经理,你是王母娘娘遗失人间的七仙女吗?”
  我的兴奋和激情顿时降到冰点,若是别人,我一定会拂袖而去。我还是理智的,他毕竟是我们倚重的副总。于是我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轻笑道:“明总,这地方似乎不太适合我和你吧?换个地方,好吗?”
  明文礼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现在或许不太适合,希望下一次就适合了。既来了,就不必麻烦了,我们聊聊工作,可以吗?”
  我只好点点头。
  说实话,尽管我十分仰慕他的学识、佩服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欣赏他的专业水平,却并不太喜欢他这个人,我觉得他的个人修养还有点欠缺。最明显的就是,有时我们与客户谈得不开心,或者客户有意无意流露出倨傲的神色,他即便当面不说什么,一转过身就会骂咧几句,而明成绝对不会,如果我们言语不逊,他首先就会正色批评一番,再温言劝我们:“人就是人,生意就是生意,求同存异,一步步拉近距离。人际交往也一样,职业不同,人生观不同,品性不同,亦需要相互理解,多交流沟通,慢慢走近,否则,就不会有朋友这两个字。”
  明文礼的攻势十分凌厉。花还天天送,邮件还天天发,只要我要出去跟单,他一定会想着法子陪着,邀约更是不断,不是“梦思缘”就是“呢喃吧”。
  明文礼也是有老婆的,但不在东莞在老家,已经分居两三年了,听说马上就要离婚了。这件事公司很多人都知道。
  我有些心动了,但我不甘心,找了个机会对明成说:“我有新男朋友了。”
  他一呆(我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泛起一抹伤痛),点了点头,轻声说:“你也不小了,是该有个男朋友的。”
  我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哭道:“可是我不想要别的男朋友,我也不逼你离婚,你能信守与兰娟的约法,为什么就不能信守我们的约定?我就这小小的要求啊!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下吗?”
  明成缓缓地转过身,捧起我的脸,柔声说:“对不起,晴,我一来忙于工作,二来,二来……陪你的时间确实太少了,我会尽力弥补的,好吗?”
  我点了点头,动情地吻他,泣道:“我也是个小女人,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第二天又与明文礼去谈我自己跟的单,回来时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听说堂哥有个情人,你知道吗?”
  我一惊,马上摇头,旋即问道:“谁呀?没听说过。”
  “还听说,堂哥开公司的钱大多都是那女孩出的。这件事我倒信,堂哥的确没什么钱,一开始到处张罗借钱,还叫我多少得帮点,但后来就没再提起过,也没听谁借了钱给他,公司就开起来了,还挺有规模的。”
  我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地问道:“你听谁说的呀?”
  他却不答我的话,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那女孩真傻!她图堂哥什么呀?帮她挣钱吗?她自己有那么多钱,还怕找不到人经营吗,非得找个有妇之夫?真爱他吗?她就更错了,打死堂哥也不会与堂嫂离婚的,能多抽点时间陪她就不错了,我就不信她就甘愿当一辈子情人,女人的青春可没几年。”
  我顿时直感到心痛,只听他又说:“如果我是堂哥,就算万夫所指,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婚马上与那女孩结婚。多好的女孩呀!兰娟算啥,一个典型的乡村八婆,俗不可耐,要是我,晚上跟那样的女人睡在一起,简直就会发噩梦!”
  我直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头更是胀得仿佛就要爆炸,强装平静马上接口说:“明副总,我们还是别说总经理私人的事吧!”
  下班后,我坚决要与明成同路去他家一起吃晚饭。
  兰娟见到我异常开心,一把拉住我一叠声道:“阿晴,太忙了吧?太辛苦了吧?快半年了吧,早该来我这儿坐坐了,现在没什么钱,也不敢打麻将了,成天一个人呆在家无聊死了。”然后就自顾张罗着弄晚饭。
  我不时斜睨着兰娟审视她,以前也不觉得什么,此时却觉得她真是丑死了,哪里配得上明成?就像明文礼说的那样,一个典型的乡村八婆,俗不可耐!
  其实兰娟的厨艺是很好的,当年飞煌去她家吃过饭的同事和一些客户无不交口称赞,但我此时却只觉得她煮的饭菜就像她人一样,索然无味。
  草草地吃过饭,趁兰娟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时候,我对明成说:“二十分钟后,人民公园正门口,不见不散。”然后叫了兰娟一声,也不等她应我就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明成准时到了。我们在公园里逛了两圈都不说话。
  还是明成先开了口:“晴,你不舒服吗?好像心情很差哟!”
  我站住,直盯着他,柔声说:“成,真的爱我吗?”
  他想也不想就直点头。
  “想娶我吗?”
  他迅速轻轻地揽住我,顿了好久才柔声说:“很想,做梦都想。但是,但是……”
  “和兰娟离婚吧,她真的不配你,一点儿也不配。”我马上打断他的话,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三天之内,你给我一个答案。她要多少钱,只要我们拿得出,就给她。”然后挣脱明成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于我真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文礼的攻势愈见强劲。在我给明成三天期限将至的前一天晚上,他约我一起爬旗峰山,在山顶大灯笼下,他强行亲了我,并仿佛十分痛苦而激动地对我说:“晴,你知道吗?自我来上班的第一天,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完了。这几个月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夜夜失眠,睁开眼是你,闭着眼也是你,白天上班如果有几分钟没见到你,我就什么也不想做啊!”
  我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的,竟没有任何感觉,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般地想:“成,你会给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吗?”
  正如明文礼说的,打死明成他也不会与兰娟离婚。我只听他痛苦地说了半句“晴,对不起,我不会……”就转身走了。
  
  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我被明文礼抱在了怀中,他也真的与她老婆离了婚。
  明成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但他却并不回避我,而是竭力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这天,明文礼突地对我说:“晴,开公司时,堂哥只出了八万块钱,而你拿出了二十五万……”
  我十分奇怪,尽管我离开了明成,却从来没向人提过也从来没想过这件事,马上打断他的话:“谁告诉你的?”
  “傻妹妹,我们天天在一起,有时半夜我们睡不着就闲聊,你都讲过好几遍啦!”
  我一怔,记忆中似乎并不曾提过,但也难说,自决定与明成分开以来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整天昏昏沉沉的,神思恍惚,又被明文礼宝贝一样地哄着,说不定还真说过。于是道:“公司的管理方案你很清楚,除了你的百分之十五和用于奖励员工的百分之十,我跟他一样多。”
  明文礼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声说:“傻呀傻!你想想,公司创建,启动资金你就出了四分之三有多,这几个月的实绩,你就占了五分之三有多,跟单谈单的协助,我就占了四分之三有多,谈单签单成功比例,我亦占了四分之三有多。现在公司还在发展阶段,虽还没怎么赢利,前期投资却已基本收回。但按这种势头,必然前景良好,如果还按这种分配方式,我可觉得不妥。堂哥做了什么呀?就是开会呀、培训呀,那有什么用?说到嘴巴空谈,不是我吹,他得拜我为师。还有,他一点也不像老板,随和得像我们农村的邻居大伯;平时处理事情生怕得罪了谁,总是想方设法抹光烫平。这样的总经理,哪里能领导我们做强、做大、创自己的品牌?”
  我又一怔,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些,不由得傻傻地问道:“你说怎么办?”
  明文礼突地神色一寒,问道:“你忘情于他了吗?”
  我心里一痛,旋即怒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去找你相信的人呀!”
  他的脸顿时堆满柔情,却又十分认真地说:“从现在的实际来说,你跟他是外人,顶多算普通朋友。大家合作做生意,须现实。要么按实际出资分配股权,要么就按各自的实绩分配利润,要么就一方退出……”
  我一呆,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轻声说:“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也许是年纪渐渐大了真想嫁人,也许我真的很恨明成,我的心慢慢地被明文礼占据了。他一天又一天地逼我找明成选择他提出的三个方案,我一犹豫他就愤怒地抛出一句:“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忘情呀?”我顿时就会紧张起来。
  经不住明文礼一再软磨硬逼,我决定向明成摊牌。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轻声问道:“菲雅快满周岁了,在同行里,也略有名声,虽然并未正式大赢利,也快了。你确信如果没有我能经营下去吗?”
  我一怔,冷笑道:“飞煌没有你,好像也没倒闭。”
  他凄然一笑(我见到他眼角隐有泪光),轻声道:“既然你很自信,我退出吧。”顿了顿又轻声问:“能告诉我一句真话吗?当初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想利用我不想再打工?”
  我心头一震。的确,我早就厌倦了替人卖命,但我还是渴望能挣大把的钱,放眼我周围的人,的确只有他才有本事帮我。但自跟他在一起后,我是真的一心一意的爱他,哪怕就做他一世的情人,谁知……
  明成见我不说话,又轻声说:“我工商局有熟人,你看法人代表是用你的名字,还是用文礼的名字?”
  我收回思绪,淡淡地道:“你写法人代表更名的委托书给我吧。”
  他迅速地写好交给我,一字一顿地说:“阿晴,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点!坚强点!切记!切记!”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一愣,不知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三年。于人一生,不知是长呢还是短?
  我似乎是麻木地过了三年,但也开始渐渐地清醒。
  这天,我乘车由常平回东莞,意外地在车上遇到了明成。他比我后上车,就坐在我的前排,但似乎没看到我。他一坐下来没多久就与邻座攀谈起来并递上了名片。原来他改行在平安保险公司做保险业务,难怪我始终找不到他。
  我听着他非常专业地讲着人寿保险,泪就开始往外挤,也懒得去拭。
  
  兰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逼着明成回家离了婚。她父兄气不过,狠狠地打了明成一顿。明成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落下了后遗症,右腿略瘸。然后就没人知道他带着女儿小娟去了哪里。这些是明文礼幸灾乐祸地告诉我的。
  明文礼作了菲雅的总经理,并一定要与我签各一半股份的协议并经过了公证。然而他的工作作风不能让大多数人接受,纷纷辞工。我不得已到处去挖以前飞煌的同事,并许以高薪,几乎众口一词:“若明经理在,我们无需高薪也会加盟,现在,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觉得稳定一点好,不想跳来跳去。”
  明成走后不到半年,公司倒闭了,公开拍卖,还账、发工资。明文礼早早地收了十多万货款也失踪了。
  我当时很想自杀。想过跳楼、想过割动脉管、想过吃安眠药。但每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我就会不期然地想起明成临走前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阿晴,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点!坚强点!切记!切记!”他似乎早已预知了结局,并担心我会想不开。
  我静静地到处找明成,杳无消息。是的,明成说得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点!坚强点!我决定坚强地、好好地活下去,于是改行跑工程业务,并继续暗暗倒处打听明成的去向。
  
  到东城乌石岗时,明成下了车,我也跟着下了车。
  他的腿的确有点瘸,但不是很明显。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眼泪想止也止不住,打落在他身后的尘土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片零落的瓦房,于东莞市区的城市化进程极不相称,但它却能让许多漂泊在外的客家人暂时栖身,权且当家。
  明成住的瓦房有大门,大门里还有一个小院,小院里长了一颗大荔枝树,树下有一口井。我进去时没见到明成,却见到一个小女孩在井边洗着什么小东西。虽然时隔三年多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小娟,当年是看着她由几个月的婴儿慢慢长大上了幼儿园。
  见到我,小娟先是一惊,然后就问:“阿姨,你是找我爸爸的吗?”紧接着又大声叫:“爸爸,爸爸,来了一个阿姨,我没见过的。”
  明成闻声走了出来,略一怔就对小娟说:“叫史阿姨,你很小的时候她经常抱你玩呢。”
  小娟马上脆生生地叫道:“史阿姨,下午好!”
  我只觉得心里一酸,竟然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摸了摸小娟的头。
  “娟儿,”明成轻声对小娟说,“先回房里写作业吧,等会爸跟你一起洗。”
  小娟马上就听话地走进了房间,明成也跟着进去拿了两张凳子出来招呼我坐。
  我们呆坐了许久,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明成才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天快黑了,这一带治安不大好,你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望着他柔声道:“我这几年在跑工程业务,业绩还可以,在天香花园买了房,你搬去我那住吧,附近就有学校。”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也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今天跑了一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好吗?”
  我赶忙说好,并起身告辞。
  
  失眠了一个晚上。一到上班时间我就马上去公司报到并请了两天假,然后就雇了辆四轮车直奔乌石岗。
  大门虚掩着。然而已人去楼空,我只看到荔枝树下的井口周围弯弯曲曲地摆了几圈绳子。
  我顿时也就明白了,跪在井边放声大哭起来。
  
  责任编辑:鄢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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