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兰草】野兰草价格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时间要回溯到二十年前,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特别炎热的夏天,我正在准备高考呢。老实讲,对于高考,我们那一批学生百分之百的是心向往之的,但又百分之百的是底气不足的,高考制度刚恢复两年,而当时的教学状况呢可谓千疮百孔,对于高考,教师不知所以,学生同样的不知所以。我们的老师将近一半是请来的代课老师,他们的实际身份是知青。真正的老师呢,好多还在为“落实”自己的政策在奔波。毫无例外的,他们在“文革”中都被打成了臭老九,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妻离子散。他们急的是如何为自己讨个说法,并不管我辈满脑子的金榜题名的梦幻。一句话,教学质量不敢恭维。这就好比只是三脚猫功夫的师傅要弟子去打擂台,想的就不是如何取胜而是不要丢了小命就是大吉。我自知是考不进大学的,同我一样有自知之明的同学也比比皆是。考不进大学我们干什么呢?芽已然是少年已识愁滋味了。我就在这样的少年愁绪中常常拿着书本跑到城郊去,名义上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背书,其实是随便找个能躺下去的草坪或地坎儿愣神。白云悠悠、风儿窃语,我就在心里恨恨地说,管他妈的,一切由它去吧。
  就是这样的心境,我才有机会与野兰草结缘。一天,神使鬼差的,我竟爬到了城郊的一座山上,正是夕阳西下时分,那天的太阳格外多情,脸红扑扑的,红得远处的山峦也披上了霞光。我就站在山之巅大声地喊叫:太阳呀,你为什么脸红?芽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悄悄的同月亮约会。你别抵赖了,你要是说没有,那么我问你,大地为什么是你们的儿子?芽
  太阳似乎听到了我的询问,脸愈发红了。就在这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处奇异的景观。山巅一处嶙峋陡峭的岩石上,竟有一株绿如碧玉的植株,因为周围都是嶙峋怪状,了无生趣的岩石,要不就是被太阳烤焦了的杂草藤条,那一抹在微风中抖动着腰肢的绿色就显得十分耀眼,让我不得不生出感叹。你再是一个想象的天才,也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陡峭的悬崖岩缝中会有如此真实的绿色。而且那又是怎样的绿呢?芽朴质无华、碧如水洗,鲜艳夺目而又不容侵犯。朴素中不乏典雅、平凡中不失高贵。
  我开始靠近它,当然是小心翼翼的。靠近的过程差不多就是临危绝境的状态。脚踩岩块、手扒岩面,在将要失去重心的一刹那必须抓住满是毛刺的刺蓬,刺骨的锥痛当然是顾不得的,这时候稍有闪失,跌下深谷肯定是头破骨折的。我就艰难地顺着岩缝攀爬上去,任削如刀面的岩石划破衣服也在所不惜。当费尽千难万险靠近它的时候,我又一次叹为观止,这样一蓬绿意尽染、昂扬着生命意趣的植株竟仅靠岩缝中些许的黑泥充作育床。可它纤细的茎却那样精神、在我的面前显得硬硬挺挺的,形如细羽的叶片通体透碧,毫无杂质。我是处于惊喜状态的,就那样贴立于岩面上,轻轻刨开它的根茎上薄薄的一层黑泥,尽可能地不要弄折它的根须,十分小心地将它整个儿拔了下来。
  我并不知道它的名称,有人问我拿的是什么花,我不经意的回答:野兰草。是的,它的长势就和兰草差不多,但它又是长在野天野地的岩山之巅,不叫它野兰草还能叫什么呢?芽那时家中的条件还处于为温饱奋斗的状态,栽花养草自然缺少条件。这也难不倒我,就从废弃的物件中翻出一个底儿透亮的瓷盆,装上大半盆的泥土,就把野兰草移植进去。我是这样想的,它能在万绝凌空的陡峭岩石上生存,说明它有着坚韧的生命意志,再是险恶的环境它也是一定能适应的。移植的过程是简单的,放置它却让我动了一番脑筋。我是住在一间老式木柱瓦房的二楼,那是父亲为了我能静下心来学习特地为我安排的,形如鸟笼一般的狭小,小床和书桌就把空间全占了。
  我利用书桌上方的墙角,钉了三根木块,两根形如平面,一根作为支撑。基本上应用了三点固定一个平面的几何原理。把瓷盆放上去,嗬,刚好合适。这样,风从窗户吹来,可以拂动草叶,让它同样得到阳光和空气的抚慰。只要在房中,你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把野兰草泼洒出的绿意尽收眼底。
  她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我的小阁楼的。名义上是问作业,其实十七八岁的人在一起哪会真的为了作业呢。这不过是见面的借口罢了。我们好像都不太在意高考的事,但又能说些什么呢?芽往往话刚出口脸就红了。年代不同啊,要是现在的年轻人,哪里都红了恐怕脸也不会红。我们能以这样的方式独处已经不一般了,这种不一般又与我们的身份有关。在学校里我们都是黑五类,她的父亲曾是国民党的军官,虽在淮海战场上起义了,但“文革”中又被打倒了。我呢,因为父亲是“走资派”,在学校里历来都是被同学们孤立的对象。加上我们的父辈都在一起接受造反派的批斗,环境也就让我们彼此相近了。我们就说野兰草,我把那天移植野兰草的经过夸大了若干倍,好像我不是从城郊的山上找到这株野兰草的,而是从喜马拉雅山攀摘下来的。攀摘的过程是惊险而富有刺激的,比如差一点脚就踩滑了,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啊。她就把嘴拢成了O形,神色是惊恐和佩服的。然后就专注地看着野兰草,过一会却又有些失望地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呀,值得你去冒那样的危险吗?芽我就得意的发挥自己的演讲天赋了,怎么会不特别呢?芽你想想,在那样万物枯焦的岩缝中,在那样只有一丁点黑泥的岩面上,就只有它经风傲雪,凛然而立,它是在向我们预示一种生命的韧性和不屈的意志啊?选她就略有所悟的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抚摸野兰草碧绿的叶片,眼神里流露出不易觉察的爱意。就在她专注于野兰草泼洒情愫的时候,我发现她真的长得好美,睫毛长而弯曲,如墨如黛的一双眉毛显现着自然的柳叶形状,眼睛虽不是很大,却清纯明亮,好像能装进一泓秋水。不知咋搞的,其实说起来她的面庞上还有值得我夸赞的地方,可那一刻我却固执地认为她的嘴唇最好看,而且就在那一瞬间升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吻。但是我没那样大的胆量,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直到把她望得埋下了头。不过,令我猝不及防和差点被击昏的是,她在转身离开小阁楼的一眨眼间,在我的额头吻了一下,直到楼下院子里传来碎步跑出去的声音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野兰草可以作证,从此之后我对她的爱恋坚如磐石。
  少年的我并没有养花弄草的经验,只说简单的浇水,记得了就浇一点,要是搞忘了呢,有可能十天半月的也不会让它沾上水气。不过,野兰草好像并不理会我的疏懒,自个蓬蓬勃勃地生长着。三个月后的一天,那时候我们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全县的高中应届毕业生没一人考上大学,没一人能考上就可以从另一角度说明并不是当学生的错呢。家长自然也就没有了追究的理由,落得我等逍遥自在。我就挨近野兰草,想对它说,幸好没一人考上,要不老爹说过的,只要有一人考上就说明不是老师不行是你不行。就是这时候,我发现在蓬蓬勃勃的叶片中又出现了令人兴奋的景观。一根纤细的茎竟从篷盖一般的叶片中冒出头来,茎尖上还吊着一个小小的花蕾,有些羞羞涩涩的样子。野兰草要开花了么?芽它真的会开花吗?芽很多时候你是会发现万事万物都是不可思议的,我并没有精心侍弄它呀,就是浇水也是有一次没一次的,可它竟然会以生命的绽放来回报我。那一刻,我有些惭愧了,真正的好想在心里对它说一声对不起。她也来了,轻轻的点了一下那指头一般大小的花蕾,眼睛里放射的是异常兴奋的色彩。我的胆子开始大了,我说,我们打个赌,如果这花开了,开得无比鲜艳的话,你就让我吻一次。她含着羞态,好半天才从心底里冒出嗯的一声。
  每天夜晚我入睡之前就要双手合十默默念叨:野兰花呀,你可要开得美丽些,开得鲜艳些,你是知道我对她的爱恋的。我把你从那样的悬崖上移植下来也可说对你是有情有义的吧,你不帮帮我哪行呢?芽诗人们都说草木是有情的,你就有情一回给我看看吧。
  事情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就在十多天以后。那天清晨我一觉醒来,就发现了靠窗的墙角野兰花完全的绽放。它的茎高出了所有的叶片,从蓬松的叶片中突兀而立。显然的,花朵的分量已经让它超载,使得它形成一个弯弓的形状,让笑意尽显的花朵悬吊在它的茎端。再认真观看花朵呢,是纯粹意义上的洁白,花瓣裹卷着花蕊,有些像喇叭花的形态,但明显的又比喇叭花多了几分韵致、多了几分典雅,还多了几分高贵。她来了,在我的眼里,她第一次穿得那样漂亮,第一次打扮得那样精心。扎头发的绸带是编了花的,刘海也卷曲着。那时候没有这样多的美容美发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烫发工具,她一定为发梢的那一点弯曲费尽了心思。
  然而我们并没有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拥吻,她把野兰草移到书桌前,她就伏在桌上闻着野兰花的芳香,以艳羡的目光注视野兰花千娇百媚的姿态。过了好一会,在灯光下我竟发现她眼里含有泪花。她竟有些凄迷的说,花开花落本无常,这人生也是无常的呢。接着又叹了一声说,我不好意思在野兰花的面前吻你,你可以理解吗。其实我并不理解,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没多久征兵的就来了,对象当然就是我们这一拨应届毕业的高中生。我义无反顾的报了名,我想,我不能把我的人生仅限定在考大学一条路上,那时候还流行一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为什么不当一回好男儿呢?芽很快我就接到了入伍通知书。接兵的连长还豪迈地对我说,你在部队一定会有出息的。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前面的道路好像又是阳光灿烂了,也就没有必要为考不上大学过多的自责了。惟一放不下的是野兰草,它那一朵独立叶间的野兰花竟绽放了二十多天。我就对她说,这盆野兰草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你一定要好好护养它。她含着微笑说,你放心去吧,明年这个时候它一定还会开花的,到时我写信告诉你。
  带着对野兰草和她的眷恋我来到了云南边防前线。那时,中越边境的关系还很紧张,炮声和枪声都会随时响起。不论部队的生活多么紧张多么不容分心,我们的通信却丝毫没有减少,基本上是隔天一封信,我上前线的时候,暂时收不到她的信,返回驻地的那天读到的信差不多有一部长篇小说容量的文字。有一次我到前线执行任务,小腿被流弹击中,不提不躺进前沿救护所。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没看到她的信,那心里真是如猫抓一般,成天闹着要出院。领导为此还表扬我,说我一天想着的是工作,他哪知道我是想快快回到部队驻地看她的来信呀。
  不过这一次我失望了。到驻地后,信是有的却只有一封。打开来,飘出一叶兰草,信笺上只有寥寥几字:春色关不住,兰草寄相思。然后还有一句:兰草作证,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我懵了,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怎么啦?芽那时我们正处于战事前沿,任何人任何理由都是不能请假的,为了某种考虑,所有对地方的通讯联络都全部禁止,即便是信件,也只能是进得来出不去。我就只有拿着那一叶兰草和那寥寥数语费尽心神地猜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战事缓和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可我写给她的信开始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时间指针并不在意我的焦虑和不安,还是那样中规中矩的向前走着。当然也有朋友来信告诉我,说她几乎是一夜间就从那处偏远的小县城消失了,用现在的话说是人间蒸发了,杳无音信了。
  当我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小阁楼已经布满蛛网,楼板和床垫上全是耗子屎,霉腐的味道浓烈刺鼻,小小斗室已是面目全非。那一盆野兰草呢,我当年抱着那一盆枯叶时就已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我不再注目花草。无论是艳丽多姿的还是清纯无华的,我绝不会对其寄予闲情。多年来,城市的喧嚣,生活的不尽如人意我都坦然面对了,我就不知为何不能面对那一株绿叶。有时我就想,这就是生活。生活是无尽的享受,包括痛苦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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