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网络流行语“给力”登上《人民日报》头版头条，这是主流媒体对大众文化的一次认同。根据约翰?费斯克的《理解大众文化》一书来探析此现象，大众文化是大众创造的而不是加在大众身上的，《人民日报》选择"给力"作为头版头条标题是大众化的，这说明“给力”这一流行语的出现是《人民日报》对于大众文化的肯定。
关键词：给力 大众文化 人民日报
2010年11月10日，网络流行词“给力”登上《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标题《江苏给力“文化强省”》，让人眼前一亮。1
一向以严谨著称的中国共产党党报竟然使用这样一个“潮”的标题，这立刻在大众之中引发热议。此后，各大媒体、公众人物、政府官员对“给力”一词的使用更是如恒河沙数。一时间，“给力”这个有些戏谑的“潮”词成为了高频词语。
“给力”这个词语来源于网络，由cucn201配音组创作，由一名在校大学生上传发布，这是广大网民――大众的智慧。可以说，“给力”就是大众文化的一个结晶，而《人民日报》的这一行为则是对大众文化的一次认同。
究竟是不是这样呢？约翰?费斯克的《理解大众文化》或许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大众文化创造了“给力”
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1939―)是西方后期文化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出生于英国，任教于澳洲，后又被聘为美国维斯康辛大学麦迪逊校区传播艺术教授。在研究上深受英国威廉斯和霍尔影响的费斯克更加关注受众的主体地位，更加关注受众的实践性、能动性和创造性。《理解大众文化》一书正是反映他思想的代表作之一。该书阐明了费氏心中的大众及其文化和它们与文化的关系。
在费斯克眼中，我们的广大网民就属于大众，他们拥有费斯克对大众定义的一切要素：“大众”乃由宰制的力量决定，也就是说，“大众总是在其回应宰制性力量的时候得以形成……大众并不是无法抵抗的一世形态体制下的无援无助的主体，也不是拥有自由意志、由生物学决定的个体；他们是一组变动的社会效忠从属关系2……无产阶级与大众是相互重叠的概念”3。
也有人会疑问，我们的国家领导人，作为现实世界中的大众的宰制者，当他们也在运用网络，并且使用“给力”这一个词的时候，他们还是大众吗？费斯克在这一书中解释道：“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当他或她改变自己的社会效忠从属关系时，既可以是霸权的共谋者，也可以是霸权的抵抗者。”4也就是说，大众的标志是其是否处于被支配的社会效忠从属关系，由于一个人所在时空的不同，他既可以是奴役大众的支配者，也可以是被支配者。我们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的管理者就有可能成为支配大众的人，在工作和生活这一社会效忠从属关系中，他们就是宰制者。即便是我们的总理在论坛中被一个刚上初中的版主给奴役或支配的，总理在国家事务的管理中也是宰制者，只不过在论坛的那个空间中不是罢了。
“给力”一词是网民的杰作，是大众的创造力所赋予的大众文化。对于大众来说，“给力”就是他们快乐甚至是快感的源泉，“许多大众的快感……会转变成为过度的身体意识”。5这也可能就是大众为什么要创造它。“大众的快感出现在被宰制的大众所形成的社会效忠从属关系中……大众的快感以两种主要的方式运作：躲避（或冒犯）与生产力。”6
就人民日报社主编张研农来说，“给力”是可以不再使用“又好又快”的反抗（冒犯）的快感。“这些反抗……都主要由快感所驱动：即生产出属于自己的社会体验的意义所带来的快感，以及逃避权力集团的社会规训所带来的快感。”7就普通的大众来说，张研农的快感是无福消受的，他们只能在逃避之中获得快感――“逃避权力集团的社会规训所带来的快感”。
对张研农来说，使用“给力”词大概不会只是想表达自己抵牾“又好又快”的快感，其一定程度上，也是“《人民日报》……亲近网民的表现”8。这一目的很有可能是出于政治上对大众的亲近。在《理解大众文化》中，“左派关心的是无权力者以及弱势者的利益，并且相信这种无权力与弱势状态时社会体制造成的结果……某种左派理论的另一个问题是，它倾向于贬低它为之代言的大众……右派一直能将大众控制自己利益的欲望加以扭转，其手段是用右派自己的个人主义意识形态，来言传这种欲望”9。这是资产阶级社会的行为；而倾左的中国共产党看来已经摆脱了贬低自己所代言的大众这一理论之中，全心全意为人民大众服务了。
二、《理解大众文化》的解读
费斯克的利用了当代思想文化资源。这包含了法国文化理论家德赛都所强调的被支配的社会集团可以通过采用某些策略从占支配地位的文化体系中夺取某些局部利益的思想。在这一基础上，费斯克构建了一种与法兰克福学派针锋相对的大众文化理论。他摒弃了德赛都、巴赫金等人对大众文化单面性、标准化、压抑人的创造力的看法，让大众文化从宰制者创造的商品与文本和大众个人的创造力在相关性中碰撞出火花。就像是“给力”这个词的诞生一样，设若没有看似被教育所僵化的大学生的创造力，“给力”可能永远都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词语。
费斯克另一个利用的是巴赫金的“狂欢节”理论。在这本书里，费斯克把它演绎成为“快感”。单就心理而言，这种快感理论把快感看作是对等级秩序和权威的抵牾、躲避甚至是营造的尴尬的气氛。就像是“给力”，如果用在闽南某些地区的地方报上，这个意思是“够力”的词语恐怕不会有如此大的影响，而一旦登上了以严肃著称的《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那么，其快感将会立刻显现出来。
费斯克将以上两点思想相合并，进一步指出大众文化生产出来的方法。他认为大众文化的商品或文本是来源于社会提供的文化、商品资源中，借助这些与大众日常生活的相关性，发挥创造力，产生出来的。
三、对《理解大众文化》的评价
费斯克的《理解大众文化》不满足于法兰克福学派的精英主义来研究大众文化，力图从传统立场中脱离出来。至少在书的一开头，费斯克就表示自己是个热爱大众文化的学院派:他审视大众文化的立场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精英转向平民。
费斯克认为，首先，大众文化是大众创造的而不是加在大众身上的。炎炎夏日，空调开放的商场从来都是大众一致认同的纳凉的好地方而不是购物的场所；商场管理方从不希望顾客只是进来坐坐而已，哪怕他们希望很高的人气。大众会以自己的喜好在纳凉的商场做着自己的事情，可以把商场变成自习室或者是茶楼。
其次大众可以是以时间轴、种族轴等以不同的时空于不同的社会从属效忠关系。当一个被家长宰制的黑人孩子以一个具有长时间网龄的马甲在论坛里驱逐中年白人网民的时候，他便瞬间以大众的一员转变为宰制者。
最后，大众消费文化商品的过程中能进行富含文化意义的抵牾、躲避等。沉迷于电脑游戏的学生就是在这样一种大众文化文本里躲避老师的宰制力量。
费斯克的思想批判了法兰克福的大多数学者大众文化理论中对大众文化的否定――标准的、压抑人性的，并且“尝试着论证一种有关大众文化的肯定性且不无乐观的观点”10。
在导言中，赵斌也批判着费斯克的理论：“这样一种学理态度，被费氏策略性地称为‘乐观的怀疑主义’……两个薪水不高的女秘书，利用仅仅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去尽情尽兴地浏览高档成衣专卖店……她们在镜子里和对方的眼睛里享受了自己‘窃来’的动人形象……镜子里的烧饼也可以充饥！”11
快感的获得确实是要以政治经济基础为前提的，选择不购买高档时装与买不起高档时装所得到的快感是不同的，只不过，以经济为基础的快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也许这位学者并没有注意到，费斯克将这两个女秘书所获得的快感划归了躲避的快感那一类。
费斯克将快感的源流分成了抵牾的和躲避的。抵牾的快感是当宰制者要求购买商品必须使用货币时，作为效忠于抵牾这一社会效忠从属关系的人选择的便是不购买的快感，即便是他们买得起；而另一种是宰制的要求在另一些人看来是不能控制他们大脑中对需求的行为，他们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自己买不起的事物暂时地装饰自己。
四、个案分析
在《理解大众文化》一书中，费氏告诉我们，一般来说，大众是处于弱势群体、被宰制的那群人，依据社会效忠从属关系，他们从社会提供的文化、商品资源，将资源与自己日常生活的相关性相融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为了抵牾或者是躲避宰制者的压迫而创造的文本或商品。“而这种大众文化在某些历史条件和社会条件下，这种潜藏的意识会冲破表面，显形为政治行动。”12
就目前的社会主义制度看来，显形为政治行为已不再可能，而大众文化却一如既往地被大众的网民所创造。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大众的阵地已经从以前的墙面转向了网络平台，已经从纸张转向了显示器。
这些被宰制者――大众“将资本主义的文化产物进行再组合与再使用”13，“利用他们的产品，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14――创造出自己的大众文化文本和商品。“因为文化关注的是……快感。”15所以，网民才会在网上创造出诸如“葛炮”、“叫兽”等这些大众文化文本。这些大众文化文本的创造其一是由于资产阶级所提供的网络服务，利用这些“商品”，大众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产生快感。
就《人民日报》使用“给力”这一事件来说。这篇《江苏“给力”文化强省》的主要内容是：肯定江苏省在“十一五”规划中的成绩。如果在从前，这条标题大概会是“江苏省又好又快建成文化强省”。如果是在二十世纪初，《人民日报》大概会使用“江苏真酷，建成文化强省”的标题。倘若是在2010年，标题说不定又会变成“江苏真牛，建成文化强省”。
无论是“酷”还是“牛”，在属于它的那个时期都可算得上是一个被大众所热爱的高频词；可是，《人民日报》除了用了一年又一年的“又快又好”或是“又好又快”，对“酷”和“牛”少有问津。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人民日报》却突然开此先河，在头版上使用大众文化文本，这不能不说是《人民日报》对大众文化的肯定。
在2010年5月，当中国传媒大学的那位在现实社会里属于被宰制者的大学生在属于他们的那个社会效忠关系里上传日本动画《西游记――旅程的终点》之后，自娱自乐的网民很难想到作为宰制者的喉舌的《人民日报》会使用这一属于他们的词语。这一行为并不像国家领导人坐在电脑前回答问题那样是以个人的身份，在不同的时空中变化自己的社会效忠从属关系，而是整个宰制者向被宰制者靠拢，去认同被宰制者的文化。这样的行为只有可能发生在社会主义国家中。
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还提到过宰制者的收编行为。“被支配群体的活力……使生产者不得不诉诸收编或遏制的过程。”16“统治者在企图控制被统治者的休闲及快感时，主要采用两套策略：一套是压抑性的立法措施，另一套则是私自挪用。”17过去，苏格兰牧民所热爱的用一根棍子将圆石击入野兔子的洞中的游戏被奴役他们的贵族所挪用变成了现在的高尔夫运动。“正是通过该策略，大众的某些快感被逐渐压抑，或者被转化成更体面的变种形式。”18这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发生的，因为“这些阶级差异威胁着资产阶级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控制社会秩序的能力”。19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在人民内部矛盾允许的条件下，宰制者则是不断吸取被宰制者创造的优秀文化，他们并不对大众文化随意改造来降低大众的快感，而是在去粗取精中让民族的文化不断发扬光大，这样反倒让大众获得了更加狂喜的快感。可以说，《人民日报》所代表的宰制者是如此的给力。
五、结语
《理解大众文化》从牛仔裤入手，深入浅出地向读者讲述了大众文化的产生与发展，其论述中包含了肥皂剧、麦当娜、乡村音乐等等大众所创造的文化文本和商品。读完这部书，读者便会对生活中所面对的那些电视剧、艺人、体育赛事等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明白大众媒体如此策划的目的。这部书屡经再版，现已成为大众文化研究领域广被引证的代表作之一。
《理解大众文化》确实很给力。
参考文献：
[1][美]约翰?费斯克. 王晓珏,宋伟杰译.理解大众文化[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参见：https://news.省略/c/p/2010-11-11/030921450560.shtml[EB/OL]
[3]赵京安.江苏给力“文化强省”[J].人民日报,2010-11-01
[4]李晓琴.浅论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理理论[J].北京：北京电力专科学校学报.2010（4）：45.
[5]姚晓怡.论约翰?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的基本立场[J].昆明：昆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7(3)
注释：
1赵京安.江苏给力“文化强省”[J] .人民日报：01版,2010（11）:01.
2[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56.
3[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57.
4[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56.
5[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63.
⑤[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61.
7[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58.
8参见:https://news.省略/c/p/2010-11-11/030921450560.shtml.2010(11).
9[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192～194.
10[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226.
11[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Ⅲ～Ⅳ.
12[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188.
13[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177.
14[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44.
15[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5.
16[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23.
17[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85.
18[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86.
19[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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