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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三则作文【随笔三则】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安妥自己的心灵   从古至今,靠文学发财的人是很少的。明代的袁枚算是一个。他三十四岁归隐南京随园,整天诗酒唱和,娶过一妻五妾或者更多,狎过妓,还把妓女买来赠送朋友。他能如此风流潇洒,当然需要相当的经济基础。此公确有经济头脑,他依恃自己诗坛盟主的身份,收了不少女弟子,这些女弟子大多是官太太,不差钱,所以袁枚在收取高学费之外,还享受了不少公款吃喝、公费旅游的好处。他利用撰写《随园诗话》之便,公开收取编辑费,谁掏的银子多,入选的作品就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此公在南京和安徽滁州都有地产,他承包给别人耕种,自己坐收渔利。清代的钱谦益不仅收藏了大量图书,还收藏了一代名妓柳如是,靠的不是文学,而是两朝为官赚取的雪花银。当代也有几个作家上了富豪榜,有的靠版税,有的靠书法,有的靠触电(电影、电视剧),有的靠办杂志开公司,总之,纯文学收入在其财富中所占的比重是微乎其微的。
  文学从业人员更多的情况是“文章憎命达”、“诗穷而后工”。李白一生豪气十足,“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可是他命途多舛,晚年投靠永王李?的幕府,寄人篱下,最终穷困潦倒而死。杜甫遭逢“安史之乱”,纵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之抱负,却无施展才能之机会,做的都是有职无权的小官,一生颠沛流离,郁郁而终。李清照早年与丈夫赵明诚相敬相爱,生活优裕,后逢金兵南犯,夫妻流落南方,丈夫病死后,她受骗嫁给了昏庸官吏张汝州,频遭家庭暴力,婚姻维持了不到一百天即告结束。但是这段改嫁的经历作为一个污点永远刻在李清照的脑门上,不仅折磨其肉身,更重创其心灵,一代才女最后客死江南。
  问世人是因为穷困而选择了文学,还是因为文学而导致了穷困?这个问题可以不必回答,但由此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却必须搞清楚:既然文学并不能直接带来财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像飞蛾扑火一样,追逐文学热衷文学乃至献身文学?
  答案只有一个:文学可以安妥人的心灵。大千世界,欲望无限,痛苦无限。财富可以使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无法使你平衡欲望,安宁内心;权力可以使你呼风唤雨,作威作福,却无法使你回归自然,回归人的本性;美色可以供你风流快活,温柔富贵,却也可以销蚀精神,萎靡意志。宗教和哲学倒是可以深入人的心灵层面,让你活得达观、智慧,可惜中国人大多不信教,即使是教徒,也是急功近利,为了祛病禳灾才临时抱佛脚;提起哲学,则大多数人觉得深奥、晦涩、头疼。文学,只有文学,从《诗经》发源的中国文学,绵延数千年,流淌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江河,抚慰人的伤口,滋养人的心灵,成为中国人,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精神的营养品、灵魂的避难所。我很庆幸自己白天从事文学编辑,晚上从事文学创作,是文学的滋养,使我这个农家子弟在进入灯红酒绿的都市之后没有迷失自我,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没有同流合污,在浮躁喧嚣的尘世中保持了一份相对的纯净。
  “此心安处是吾乡”,对于和我阅历相似的很多读者来说,文学,就是安妥自己心灵的一个支点,有了它,你虽然不能撬动地球,却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清虚之美
  苏东坡有句名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说的是作为观赏对象的竹子对人居环境的影响。竹子不仅可以用来陶冶人的情操,也可以拿来食用,那就是竹笋。李渔在《闲情偶寄?饮馔部》中,把蔬食列为第一,其中笋又被推为蔬食之首,其次是蘑菇和莼菜,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鲜美。鲜美何来?因为它们生长于草莽山林之间,最接近大自然。大自然的清虚之气滋养了它们,使它们成为至鲜至美之物。李渔用了 “清虚妙物”四个字来形容它们,真是用词贴切。
  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意思是你吃什么东西,就长成什么气质。这个吃当然包括两方面,既指物质,也指精神。一个整天胡吃海塞、大鱼大肉招呼的人能长得眉清目秀吗?一个整天吃斋念佛的人可能长得满脸横肉吗?我们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经常爱读书、读好书的人和一个经常看电视、打麻将的人能长成一样的面貌吗?不可能。
  可是现实生活中我们所见多为俗不可耐之人、同流合污之人、粗鲁暴戾之人、奴才相十足之人、颐指气使之人、居高临下之人,要找一个具有清虚之美的人,真是不易。
  钱锺书、杨绛夫妇算是一对。钱先生说:“大抵学问是荒郊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所以他在世时,从来不见记者,甚至一些所谓的学术活动也不参加。不是他看不起别人,或者对媒体有偏见,而是他珍惜时间,不想把有限的生命耗费于无聊的应酬之中。杨绛先生写过一本叫《隐身衣》的书,她问钱锺书:“给你一件仙家法宝,你要什么?”结果两人选择的都是隐身衣。隐身于书斋,遨游于书海,“万人如海一身藏”。如此耐得住寂寞、淡泊名利的结果是名至实归。这是清虚之大美。
  台湾的南怀瑾、余光中先生亦是具有清虚之美的人物。从外貌看,两人都瘦小,前者精神矍铄,后者面容清癯,均有不食人间烟火之相。南怀瑾先生在政界、商界有很多朋友,头上戴的各种帽子头衔多得不得了,可是他一直追求做一个隐士,对于每一党每一派,他都是“光买票不进场”,即不参与、不掺合。可是他的学问深入浅出,没人不佩服。余光中先生在海外游学多年,比较文学是他的强项,我有幸聆听过他的一次讲座,主题是旅游文化。他说,到各国旅游,不妨留意一下它们的钞票,因为上面的语言、文字、人物头像都蕴藏着文化和学问。他举例说,法国钞票的人物主角不是国家总统,而是作曲家、诗人、艺术家;西班牙钞票右上角印的是本国著名诗人的诗句。余先生感慨道:“什么时候人民币也能印上诗句呢?”你看,钞票是够物质的东西了,可是钞票文化却绝对是精神的,它散发出的不是铜臭味,而是文化的馨香――钞票上印诗句,这是怎样一种清虚之美!如果有一天鲁迅、郭沫若的头像,艾青、郭小川的诗句出现在人民币上,那才称得上是文化自觉、文化自信!
  这是一个物质的时代,这是一个喧嚣的时代,可是越是这种时代,人们越需要精神的滋养、心灵的超脱。李渔说:“毒气所钟者能害人,则为清虚之气所钟者,其能益人可知矣。”物质产品如此,精神产品亦如是。文学、艺术、音乐、舞蹈,这些最接近人类灵魂的东西,在这样一个时代,不该萎靡,不该边缘,而应执著坚守,茁壮成长,绽放出清虚美丽的花朵,滋养灵魂,启人心智。这是有识之士共同的期待。
  
  双重父爱
  伯伯走了。是周三的一个早上。在距离春节只有二十五天,距离元旦只有三天,距离我到家的时间只有十一个小时的时候,他终于等不及,不无遗憾地走了。
  如果不是出差,周一接父亲电话,买周二动车票,下午到家,正好可以陪伯伯熬过生命中的最后一晚;可是因为出差,订的是周三下午飞青岛的机票,紧赶慢赶,见到伯伯时他已经在床上僵硬了十一个小时了。
  这十一小时,是阴阳两隔、生死轮转的十一小时,是永不可逆的十一小时。灵魂已经升天的伯伯头戴毡帽,脸上盖着一张黄纸,身上穿着他早就选好的蓝绸布棉袄,上面用金线绣着元宝图案。一惯讲究整洁的他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显得干净利落。轻轻揭开那层黄纸,望着伯伯瘦削沧桑的面孔,不禁悲从中来。悲的是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悲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会说话的人突然间没了,很快会变成一把骨灰、一座土坟。他的僵硬令我悲痛,令我后悔不已;可是看到他终于可以躺平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心里又有种解脱感。仔细端详,伯伯的脸上确是有一种终结病痛之后的释然,有一种穿越苦难之后的淡定。
  他是因为肺心病,主要器官功能衰竭辞世的。去世前一年多,已经不能平躺睡觉,一躺下就咳嗽得喘不上气来,所以只能斜靠在被子上,闭目残喘。那时候,他因为肝胃不和,吃不动饭,人变得瘦骨嶙峋;腿肿得厉害,隔七八天,甚至隔两三天,就得打一次针。病情稳定的时候,他说,真想见见我的两个孙子、孙女啊;绝望的时候,就问父亲,有没有一种针,一打上,人就能不知不觉地死了?
  伯伯的命真苦。十一岁时当儿童团,被组织派遣给邻村送信。时值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他没跟家里打招呼,就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一“光荣任务”。待他回家时,赤着双脚,手里拎着两只鞋帮――鞋底都跑没了。奶奶一看,心疼得要命,赶紧让他坐到灶前烤火,想让他尽快暖和过来。没成想,这一烤,烤残了伯伯的一生。没过多久,他的双手、双脚的关节慢慢弯曲,变成畸形。在这么小的年纪,伯伯就成了一个残疾人,并最终决定了他的鳏居一生。这,成了奶奶一辈子的心病,以至于临终前还不忘嘱托父亲:有你一口吃的,就有你哥一口吃的。父亲是个守信的父亲,他真的没有让伯伯受过什么委屈,有他一口吃的,就有伯伯一口吃的。伯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我们姊妹三人从小不叫他大爷,只叫“爷”,叫父亲则叫“大大”。爷和大大是我们老家对父亲的称呼(那时候还不兴叫爸爸),他们兄弟俩平均分配了这两个称呼,而我们由于叫惯了,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样的称呼大约只在我们家出现过,方圆百里之内没听说过第二个例子。姊妹三人中,姐姐和我跟伯伯的感情更深一些,那是因为姐姐和伯伯长年一起忙农活,他们在一个汗珠摔八瓣的劳动中胼手胝足,感同身受;我则从小跟着伯伯在一盘炕上长大,夏天他在蚊帐里帮我扇风,冬天他在被窝里给我焐脚,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他倒热水吃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叫我起夜上厕所,我们在相濡以沫的生活中紧紧偎依,惺惺相惜。
  伯伯虽是个残疾人,可他这一辈子干的活,比父亲、比许多健全人干的都多。
  爷爷去世得早,家里穷,没地,作为长子,伯伯以残疾之躯,担起了家里的重任――给地主扛活,养家糊口。那时候,他的身子还没长全,却和大人一样,起早贪黑,在黄土地里摔打,后来竟至积劳成疾,患上了气管炎、肺气肿。晚上睡觉的时候,伯伯喉咙里像是在拉风箱,??地响。咳嗽厉害了,他只好翻过身子,双膝跪在床上,把身体弓成一只大虾,糊弄着睡一会儿。可是到了白天,他还得像一个壮劳力一样在地里刨食。生产队时,他的活儿稍微轻省些――给队里看瓜、看花生、看豆角,防止被偷。大包干后,父亲承包砖厂,我和弟弟先后上了大学,家里的七八亩地都压在了伯伯和姐的身上。我们兄弟俩工作之后,家中已无后顾之忧,父亲让伯伯把多余的地退了,颐养天年,可是由于他小时候穷怕了,或者他觉得自己还能干,照旧种着七八亩地,农忙时节,常常要忙活到夜里十一二点才睡觉。那时候,还没有机械化,下种、锄草、打药、收割、扬场、晾晒、苫垛……全是卖力气的活儿。伯伯是个要强的人、精细的人,他侍弄的庄稼总比别人家的长势好。他说,干什么就得研究什么。你写文章,就得研究怎么把文章写得最好,我种地,就研究怎么把地种得最好――不让地里长一棵草,什么时候给庄稼施肥、松土、浇水,一点都不能含糊。你误庄稼一时,庄稼误你一年哪!
  伯伯没上过一天学,却是个悟性很高的人。很多事情,父亲当局者迷,可是伯伯能一语道破问题的实质。比如,父亲办厂子时,有很多人贪图父亲的钱财,和父亲套近乎,请父亲吃吃喝喝,很快成为父亲的酒肉朋友。父亲是个实诚人,什么话都往外说,什么事都放心地交给别人办,结果常常被小人利用,弄得蚀本折财。伯伯总能较早地辨清小人,点拨、提醒父亲,可惜父亲过于自负,经常听不进去,到头来吃亏时,才佩服伯伯的先见之明。
  伯伯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他常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过日子一定要有计划,要精打细算,不能饥一顿饱一顿。我和弟弟各自有了孩子之后,他就对我们讲,“惯子如杀子”,孩子一旦惯坏了,想让他变好,很难。他常拿我爷爷的例子现身说法,说我的曾祖父是个能干的人,拥有几十亩土地,可是到了爷爷手中,吃喝玩乐,很快挥霍殆尽,以致于伯伯只能以扛活为生。
  到了晚年,伯伯对死看得很淡。他说,你们姊妹三人孝敬,我不缺吃穿,不愁钱花,还住上了楼房,享了两三年福,知足了!我都七十六岁了,超过全国的平均寿命了,你看生产队时的那些青年,身体比我棒,岁数比我小,一个个都比我先走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依着活,那还有个头?都不死,这世界就更挤了!我有时开导他,活一天,赚一天,您就多活几天吧!他立刻回答,活一天,赚一天,那要没病没灾,人有病了,受罪了,就不如早早解脱。他还叮嘱我,在他死后,千万不要请什么吹鼓手,不要买什么纸车纸马,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没什么意义,只要给他买具差不多的寿器,里面放上两件他心爱的衣服就可以了。
  伯伯和父亲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一个冷静,一个热情;一个理性,一个感性;一个内向,一个外向;一个精细,一个粗放。但他们又是互补的、宽容的,否则,不会相处几十年都没有红过脸、吵过架。从这个角度来说,伯伯是一个杰出的伯伯,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娘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娘。伯伯在世的时候,我跟一位朋友提到过伯伯与父亲的关系,朋友听了,说,你多幸福啊,你有两个父亲啊!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热。虽然我们一直享受着双重父爱,可是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既然我们平时多享受了一份父爱,那么如今,就要多遭受一份失去父爱的痛苦。上帝是公平的。我不抱怨,我不后悔,我不哭!
  爷,您走好!到了另一世界,您就不用咳嗽吐痰了;到了另一世界,您就可以平躺着睡觉了;到了另一世界,您就可以与您的父母团聚了。爷,我一定听您的话,每年清明到坟上给您添很多的土,免得您受冻着凉。您就放心地去吧!
  徐怀谦,著有杂文随笔集《拍案不再惊奇》《生命深处的文字》等,有作品入选《中学生千字议论文读本》《读者人文读本》等十余种书籍。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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