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畔。蓝海岸。 一个太阳胎儿正从时间深处泅渡而来。 我们看见了那团光, 我们听到了那团撕破苍茫地平线的光的响亮, 我们闻到了那团弥漫天际的光的芳香,
我们感到了那团光的锋芒,
――它燃烧着一轮崭新,
它旋转着一团灼烫,
它哗哗游动在青铜梦的远方,
也仿佛,就在
我们体内,咔咔地生长。
――五千粒汉字伸出带茧的手掌,
两千年露水闪在眼眶,
准备迎接,太阳婴儿。
二
这是父亲的最后一次叩头么?
如果他的膝盖,从此
再不用向一个遥远的皇帝反复地弯曲,
那么,让我们说:
站起来吧!父亲!――只要站起来,
我们,就是那个新生儿,
最坚决地站立。
这是母亲的最后一次哭泣么?
如果她的衣衫,从此
再不被一天凄风苦雨反复地褴褛,
那么。让我们说:
笑出来吧!妈妈!――只要笑出来,
那个苦难而伟大的产妇,
就是我们自己。
三
“我是历史派来的――终结者”!
终结一次次挨打的耻辱,
终结一次次耻辱的忍耐,
终结老大帝国这无法疗治的极权性腐败、无法
修复的失败与破败,以及
它无法逃避的由盛而衰。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一个叫周期率的老人禁不住仰天长叹,
他再一次哑口无言。
四
南墙不愿开门,北墙不想开窗,
全体焦灼,已没有耐心等待那只颟顸的靴子
迟迟不落在地上――
它的拖延,加速了它的死亡。
李鸿章为破碎的江山咯血,
邓世昌为尊严殉葬,
谭嗣同在最后一分钟为民族两肋插刀,
康梁为国流亡……
这些失败者,以悲怆的失败,
积聚成孙中山的火药,
并不断地充填着革命者的枪膛。
一些事物正在不可逆转地逝去,
另一些事物已悄悄起程。
遗腹的胎音在深深血海里跳荡得那样威猛,
它等待,它等待
轰然间头顶开窗。
破水一哭,把千年铁屋子喊亮!
五
男人一根辫子弯曲,难免奴才,
女人一双小脚畸曲,势必奴隶。
活破了二十四卷史书活死了三百五十个皇帝,
却一直没活出自己,
我们好像已丧失了根据。
从“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到“世界大势”“天下为公”,
――一个“臣民”,
――一个“公民”,
一字之易,却是两千年的漫长距离。
跨越两千年距离,决非一朝一夕,
但我们必须
割去脑后尾巴,从头上开始,
拆去鞋中裹布,从脚下开始。
这头与脚的双重解放,
是猿之后的第二次直立,
它预演着一个东方种族的脱胎换骨,
并已开始自我蜕皮。
六
蓝海岸,黄土畔,
那崭新的太阳胎儿正试图拱破地平线。
我们看见了那团光。
我们看见了那团光的赢弱和艰难。
我们看见了围困那团光的庞大而重重的黑暗。
我们看见,一个最大危险:
因为产床感染,婴儿
也许会发生畸变,
历史,不得不预备重新分娩。
而一个新太阳的诞生。谁能改变?
可以风阻雨拦,
可以雷轰电砍。
然而,这新时代的天空是属于每一个人的 天空,
天赋自由,它
拒绝一切垄断!
一个新世界按时出现。
标签: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