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高考资料 > 准考证 > 正文

[灯迹]裂隙灯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这世上有许多灯,都已经熄灭了。      烛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的手里拿着一只金黄色的棒棒糖,递给我,巴掌大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刻,午后的阳光照进走廊,打在他柔软而坚韧的蓝色皮衣上,溅起一层微温的光。
  他叫姚姚,我从一生下来就和他住在一层楼上,约摸有四五年的光景(确切的数字记不清楚了,反正他们一家是比我们先搬出那栋楼房的)他曾经坏笑着对我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我愣了一下,继而他静静地解释道:“这句话是说,我看着你,你长大了。”
  长大之前,我极丑而自闭,却经常跑到他们家蹭吃蹭喝。
  有一次,整个厂区都停电了,这正好为我赖在姚姚家不走提供了绝佳的理由。黑暗中,我和他用小手拖着腮帮子围在暗红色的小方桌边,看着姚妈妈从橱柜里拿出一根蜡烛,细细地点上。烛焰很快就在半明半暗的摇曳中燃着了,整间小屋洒满了温暖而祥和的光。
  “我给你俩演手影戏”。姚妈妈的声音清亮而甜蜜。
  她演的是孩子们都会比画的大鸟,但大人的手毕竟宽厚而有力,于是,鸟头的轮廓显得优美而清晰,两只大大的翅膀柔软地忽闪着,跟真的一样。
  这时,姚姚比画出一只狗,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朝大鸟扑去。
  我拖着腮帮子看着烛光中的一切,他们的笑脸被这微薄的光所点染,成了我不能舍弃的生命印记。
  也许,我或者我们,跋山涉水,奔波辗转,为的只是这份在烛光中和母亲一起,坦诚而无忌地微笑的权利。
  粗壮的蜡烛渐渐变得瘦削,眼看就要燃尽,投在墙上的黑影已不那么浓郁,演手影戏有些不相宜了。姚妈妈看着哈欠连天的我俩,一边神秘地笑着,一边伸出了左手的食指。我们知道肯定有好戏看了,便打起精神。
  只见她牢牢地盯着食指,将它慢慢靠近烛焰,停在了火苗外侧毫厘远的位置。这时,她的笑容更加神秘了。还未等我俩的目光从她的笑脸上移开,“倏――”的一声,原先燃得笔直的火苗剧烈地晃了一晃,她的食指已在刹那间穿过烛焰,停在火苗的另一侧了,毫发未伤。
  后来,上了中学,物理老师告诉我们,蜡烛内焰的温度是很低的,用手指在瞬间穿过也并无大碍。于是,想到当年我俩久久都未合上的眼镜和嘴巴,已是忍俊不禁。但那时那地的心境,已无法复制,孩童那颗水滴般透明而可爱的心,沾染了世俗的纤尘,很难再被奇观或胜景所打动。
  前几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忆起姚姚,分外想念。
  捎带着,也想起了令我哑然失笑的一景,约略是这样的:瘦小而丑陋的我站在姚姚的床上,没有穿上衣,只有一条裤衩,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我一手叉腰,一手拽起他堆在床上的一件衣服,用胳膊在头顶豪放地抡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傻笑。他正推开门准备睡觉,却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了这幕可怕的景象,便“哐”的一声带上了门,再也没敢进来。
  那年,我们都上幼稚园,已是中学的我们偶然间聊到这件事,字字句句都溢满了骀荡的幸福和加倍的珍惜。
  如今,很多年没有见他。我或者我们,懂的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
  那半明半暗的烛光,颤动了几下,还是熄灭了。
  
  橙
  
  灯的光,是橙黄色的。
  如豆的橙黄,是种凝聚态的凄美;但连绵一片的橙黄,带给我的却是铭心的生命映像,并且,我仍在持续的生命中,这样的映像,是会一直影影绰绰地闪现的。
  大一的时候,精气神十足,满胸腔热血,每每不到清晨七点,便梳洗完毕,轻启宿舍紧掩的门扉,投身到沉睡未醒的世界。经过两年有余的混迹,不知从何时习惯了在愈深愈静的夜逼视自己,于是,那片沉睡未醒中的墨青色世界,渐渐离我远了。
  虽说一直不大喜欢这个学校与考试有关的一切事情,但细细想来,有一事仍是令我感激不尽的。
  大三,隆冬,清晨六点半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我被室友帘下射出的微弱灯光惊醒,揉揉眼,在经过她身旁时,听到了翻动书页的浮躁声响。
  不以为意,我在六点五十九分塞上耳机,走出寝室门。
  墨青色的世界郁郁沉沉,酣眠未醒的周遭恬静而安详,看不见喝着一杯粥匆匆赶向自习室的女孩,起早贪黑的33路车也遁去了风驰电掣的影踪,只有我,真真实实地向这空阔的黎明袒露着我的一切。
  亮了一夜的路灯还未熄灭,七点十分,它们累了,橙黄的光似是有些微薄。我的步履比平日更加迟慢,一路走,一路看着它们俯照万物的谦卑模样。
  高中时候的隆冬清晨,家门外的那条大路两旁,路灯也是这样执着地亮着,直到天边亮透了,它们才意犹未尽地缓缓熄灭。
  我时常踩着脚踏车,吱扭吱扭地骑过家门口那条崎岖的“小黑道”,迫不及待地奔向灯火通明的大路。大路上,橙黄色的路灯伶仃地站着,在墨青色的世界里照射出一片辉煌。每每接近那片辉煌,我总放慢车速,眼看着车轮轧过路面上黑暗与橙黄的交界线,整个人,整个一天,便松松爽爽地袒示给了阔大的天地。我在每个寂静的隆冬清晨偷尝着这份快乐,像是被伟大的自然无限偏爱一般,一路骑行,一路傻傻地笑。
  一直极丑的我,在高二时候知道了剪一撮刘海可以遮丑,便去理发店剪了个锅盖形状的、,别别扭扭地垂在额前。怕见人,骑去学校的路上便半低着头加速行驶,再不敢晃晃悠悠着傻笑。谁知,骑到新华街的路口,还是给?儿看到了。
  她和我坐了一年半的同桌,是那种长得极美、极精致的女孩。我想,漂亮女孩大抵都是很凶的,于是,在她水灵而“萌”的瞳仁里,总映着我躲闪的眼和自卑的心。可事实上,除了脾气有点无常,她其实是个好女孩,给我的那份关照,大大咧咧,剔透而橙黄。
  她原谅我犯下的错误;她说我就像路边的小花,不被人注意却有自己独特的美丽;她给我起了“歪歪”的名字;她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挺身而出,瞪大了好看的眼睛说:“你们别碰她,她太小了!”
  新华街的路口,橙黄色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更加姣好了。她挡在我的车前,小脸不断地凑近我躲闪的眼:“呀!我刚才还纳闷这是哪个小女孩呢,这么漂亮!原来是歪歪!”一瞬间,我提着的心“扑通”放下了,载着她,骑向新华街又一片橙黄色的世界。
  后来,我上了河大,她复读。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年前在一中门前汹涌的人潮里,她远远地冲我喊:“歪歪,等考上大学了,我给你打电话!”声音,依旧那么清脆而欢愉。
  我终究没有等到她的电话。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么,应该已经在她理想的大学自在穿行了,应该已经找到疼她爱她的男孩了,应该能发自内心地微笑、自由畅快地哭泣了。
  清晨七点十八分,亮了一夜的路灯终于熄灭。
  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忽而暗下去的它们、已成往事的她们,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明证
  
  极丑的我,也遇到过鄙夷的眼神,她们不如?儿和姚姚那样包容。
  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些鄙夷,当时的战栗早已退却,但也自然没有回忆时的温存。一切情感,都化成了动力。我想证明我不比他们差,我想证明,我过的人生,是真的人生。
  过真的人生,足矣让那些久已熄灭的灯,渐次亮起。

标签:灯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