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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相重的例子_文人相重

时间:2019-01-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李泽厚的一本新书《该中国哲学登场了?》不久前面世。书中特别提出,中国哲学的特点是讲情感。“中国的‘情’,可归结为‘珍惜’,当然也有感伤……人是应该在对自己人生的珍惜中,感受和了悟生活的意义,并由之获得活下去的动力。”汉语常用构词中涉及“情”的,从“情欲”、“情分”、“情怀”、“情理”、“情致”,到“爱情”、“友情”、“亲情”、“性情”、“含情”等等的词组不下上百个,或多或寡,或轻或重,或浅或深,真可谓怎一个“情”字了得?
   说到文化人之间的友情往来,实际上也繁复多样。譬如,“伪友”乃以利相交者,“卖友”乃出卖朋友者,“逸友”乃佳日同游者,“雅友”乃切磋辞章者,“挚友”乃心心相印者,“诤友”乃直言规谏者,“畏友”乃品行端正者,“死友”乃刎颈之交者,“忘年交”乃狂飙骤至时真情挚谊者。也因之,孔子早就有“盖者三友”之说:“友直、友谅、友多闻,益也”。君子之交淡如水,以文会友不是酒肉之交,而是道义之交,辅仁之交,友谊方能地久天长。
   通常的情况是,当外界风和日丽、个人事顺心舒之际,朋侪杯酒言欢,能感受情谊的温暖;一旦人生转顺为逆,或双方荣枯各异,则才是考验友情、检测人性的试金石。真正的文人相重,此时不会随风而偃,而凸显纯金般的质地。校友贺捷生曾跟我们几个小学弟谈到一段往事:上个世纪中叶北大历历卷入政治风暴,最著名的是校长马寅初因“新人口论”而遭到粗暴的批判,校长不让当了,“赋闲”在家。“批马”闹剧搞得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也少不了要求“拉开距离、划清界限”。学历史的贺捷生不信那个邪,执意想去看望马寅初,但北大校卫不允,又去问公安局,答复同样是“不可以”。贺捷生急了,就求助其父贺龙元帅。贺龙说得干脆:“学生去看望校长是应该的,去看!另外,不带点东西,失礼。”那时正值困难时期,贺捷生带着自己省下的两个包子、两个桔子直奔马老府上。师生相互体惜,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是多么珍贵。
   文人相重,那一份情感是能触摸的,那一种患难之交是能感知的。现代文学史上,鲁迅爱憎分明,但对左翼青年作家极重友情。他对左联五烈士的哀思,他对落难中的萧红的扶助,均为世人知晓。他对丁玲的友情也当记上重重一笔。1933年5月,丁玲在上海昆山路寓所被特务绑架,后又一度盛传被害。鲁迅得悉后,在同年9月的《涛声》上发表了《悼丁君》一诗:“如磐遥夜拥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湘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这里,鲁迅引用屈原《离骚》中“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作典,寄托对丁玲的无限思念。不仅如此,鲁迅还在当年冬日冒雪走访了丁玲所著《母亲》一书的责任编辑赵家璧,就丁玲稿费事做了周全的交代,让丁玲母亲蒋慕唐老太太生活上有所补贴。丁玲半个世纪后才得知此事,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君子之交以文友辅仁为目的。中国文学史上有许多诗友之间相互唱和的佳话,有许多类似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篇章,这一文脉也一直延续至当代。“文革”期间,友人之间的交往被割断,曾经同在清华大学外文系求过学的诗人王辛笛和学者钱锺书,于南北两地同时遭劫患难,杳无音信。沉寂中的王辛笛按捺不住思友之情,在1973年春写了七绝《寄钱锺书杨绛学长》二首投石问路。几经周折,想不到真和老友联系上了。钱锺书于1974年春写了七律《老至》(收入《槐聚诗存》):“徙影留痕两渺漫,如期老至岂相宽。迷离睡醒犹馀梦,料峭春回未减寒。耐可避入行别径,不成轻命倚危栏。坐知来日无多子,肯向王乔乞一丸。”王辛笛接读之后欣喜若狂,诗兴大发,一口气唱和了三首七律(即《叠和槐聚居士〈老至〉并以遣怀漫成七律三章》)。从“接上头”算起,王辛笛写给钱锺书的旧体诗有二三十首之多,而钱锺书寄给王辛笛共赏的也有十余首,故人相濡以沫之诗谊,当可与世长存。
   文人相亲,相敬如宾,这“亲”与“宾”,并非对敬重的朋友一味仰视,一好百捧,乃至讳疾护短,那样成不了“诤友”。“诤友”往往真率,能直言不讳。上世纪末,在戏剧大家曹禺家的墙上一个显眼的位置,挂有一个镜框,里面镶的是著名画家黄永玉的手笔――不是一幅名画,而是一封给曹禺的批评信。信中这样写道:“你是我极尊敬的前辈,所以我对你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从一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命题不巩固、不缜密、分析得也不透彻。过去数不尽的精妙的休止符、节拍、冷热、快慢的安排,那一箩一筐的隽语都消失了。谁也不说不好。总是‘高!’‘好!’这些称颂虽迷惑不了你,但混乱了你,作践了你。写到这里,不禁想起莎翁《马克白》中的一句话:‘醒来啊马克白,把沉睡赶走。’你知道,我爱祖国,所以爱你。你是我那时代现实极了的高山,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予我的友谊。”试想,当代文人,孰能无过?孰能自诩一贯正确?曹、黄之间的这种互动,不难看到曹禺的坦荡、雅量,看出黄永玉的直率、诚心,也就用得上艾吕雅的诗句:“心在树上,你摘就是!”
   俗话说“文人相轻,自古已然”。看来应当易“文人相轻”为“文人相亲”、“文人相重”――特别是在已经太多太多“失去”的当下,“友谊”、“敬畏”、“诚信”更显得重要。当然,对于喜好搬弄是非、阳奉阴违、过河拆桥乃至“毁人不倦”的“危友”,理该敬而远之;但对于“挚友”、“诤友”、“畏友”和“雅友”,我们需要的是,道一声“珍重”!
  (杜启荣 荐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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