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何去何从?这牵动着每一个日本人的心。 日本大型家电企业渐渐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出差海外入住一流酒店时,索尼电视机曾席卷了所有酒店的客房。如今却被韩国制造的三星电子所取代。
企业一旦发展到成熟阶段,若想保持勇于挑战的精神似乎很难。索尼在目前的招聘活动中呼吁求职者身着便装前来应聘。但大多数前去参加宣讲会的学生仍身着一成不变的套装。
虽然企业一再表明希望“打破求职活动的固有观念”,但在学生中好象仍存在着“不穿正装可能会减分”的警戒感。日本的年轻人无法相信索尼试图传递的这个自由开放的企业形象。
Facebook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曾言:“大部分企业伴随着成长的步伐,会因害怕失败而畏首畏尾,但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最危险的正是企业因此失去冒险精神。”也许索尼真的已经沦为“失去冒险精神”的企业。
索尼创始人井深大的座右铭是“做别人没做过的事”,从经济高速增长期开始至1980年时,索尼相继推出了晶体管收音机、便携式电视机以及随身听等革新性产品。
但在企业将经营大权交给外国人管理层的这7年间,斯金格领导的管理团队终究未能成为索尼的拯救者。重建的重任落到了年仅51岁的平井一夫身上,他将在4月就任社长兼CEO。
要唤醒勇于挑战的索尼精神,年轻将是制胜的武器。索尼是日本企业的象征。怀着“索尼,加油!”的心愿,让我们一同探讨索尼面临的窘境。
《新鲜日本》主编野岛刚
索尼正在失去昔日辉煌,松下与夏普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其失败的原因在于把电视市场作为主战场,而做出这种判断的正是那些不求革新的社长们。
在过去,明治时期的很多元勋和大财阀的宅邸都聚集在东京世田谷区。这里,有一座名为“椋山庄”的豪宅。院内的参天大树仍残留着自然环境优美的武藏野风韵。曾受邀来访的人说,屋子里有一间女主人喜爱的茶室,酒架上摆满了昂贵的葡萄酒。豪宅的主人是Play Station游戏机的发明者――61岁的久多良木健。作为PSP之父,久多良木健声名远播。即使在高端技术人才辈出的索尼公司,他也称得上是一位风云人物。
HAL将不再是梦
久多良木健率领索尼杀入任天堂主宰的游戏市场,从零开始开疆扩土,最终市场规模做至1万亿日元。在工薪阶层中,很少能见到取得如此大成就的成功者,所以他不受大部分同事喜欢。虽然最终升至索尼副社长,但在2005年被免去索尼董事,可谓壮志未酬。也许是对怀才不遇心怀怨念,有人看到久多良木健开始出入音乐会和电影试映会,一位目击者颇感意外地称“他留起了长发”。
由于Play Station的成功,2004年作为工薪阶层的久多良木健获得了市值38亿日元的索尼股票。从索尼董事一职退下两年后,即2007年夏,他建了“椋山庄”别墅。2009年,久多良木和两名索尼的后辈成立一家小型创新型企业――Cyber Eye Entertainment,总部就设在自己家中。公司主页上写明了业务内容:“研发实时信息处理系统”、“利用云技术提供收集、处理、发送信息服务”等。他在主页写道,“通过功能强大的信息处理系统,科幻作品中的情节正逐渐变为现实。《2001太空漫游》中的红眼人工智能机器HAL（Hybrid Assistive Limb混合辅助肢体）也许不再是遥远的梦。”
去年9月,音像评论家麻仓怜士对老朋友久多良木健进行了采访。麻仓表示,久多良木健的公司正在研发一种能够应对大量数据传输的强力服务器技术,“久多良木健正在进行一场技术革新,试图实现超大容量数据的瞬间传送,他正在开拓新商机。”在接受麻仓采访时,久多良木健表现出超越Google、YouTube和Facebook的自信,他信心满满地说:“我将打造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通讯服务。”
如果久多良木成为社长
2005年,出井伸之将包括久多良木健在内的6名董事卷入了辞职事件中,这被称为“索尼政变”。历史没有假设,但如果人们没有选择霍华德•斯金格会长与中钵良治社长的组合,而让久多良木健顺利当上社长的话,今天的索尼恐怕会大不一样吧。当时,在索尼对外宣布全体董事总辞职的记者会上,当被问及“为何不让久多良木健当社长”时,出井回答:“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能听取各方意见后自己进行总结,还是能很好地总结自己的意见。中钵是一个好的听众,是能听取多方意见后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当时,在索尼内部也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大家选择共同辞职是为了迫使雄心勃勃的久多良木健退出。”索尼排挤个性强势、树敌很多的久多良木健,选择了协调型的中钵。也许是这个人事安排导致索尼走向衰落。对于这种观点,现任索尼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大久保弘嗣持怀疑态度。在久多良木健的主导下,索尼与三星合资创办了液晶工厂,结果以失败告终,索尼抛售了持有的股份。所以如果久多良木健担任社长的话,索尼的面貌有可能焕然一新,但也可能使经营更加恶化。
电视机业务持续低迷
一名已跳槽到其他公司的原索尼公关部门员工完全怀有同感,他认为:“久多良木健是最后一位有着索尼风骨的索尼人了。没有那样勇于行动的人,就无法开拓新业务。现在的索尼已经走上了官僚化道路……”他对老东家的惨状唏嘘不已。
在摩根斯坦利MUFG证券任职的小野雅弘是一名具有18年业界观察经验的资深分析家,他认为:“久多良木有点太超前了。七、八年前,他就提‘云技术’,这些都太超前。”
如今,索尼往日辉煌的荣光已难再现,取而代之的是低迷不堪的业绩。在2008年3月的财务结算中,索尼创下了历史最高销售纪录。但在4年后的2012年3月,销售额预计将跌至6.4万亿日元,仅为最高时的3/4。连续4年赤字。作为索尼的支柱,开发出特丽珑技术与平面显像管技术的电视机业务持续低迷,连续8年赤字,累计赤字总额达6593亿日元。
无法开拓创新的社长
在日元急速升值的情况下,韩元走低使得三星与LG等韩国产品在海外市场优势显著。同时,由平板电视主导的国内家电市场已经饱和,供给过剩引发价格猛跌。这是家电行业整体的结构性问题。因此,惨遭失败的并非只有索尼一家。
松下在2012年3月的财务结算中出现7800亿日元亏损,电视机业务面临连续4年赤字。松下累计投资1万亿日元用于建造等离子液晶工厂,但2005年投产的尼崎第3工厂停产,运行才两年的第5工厂也关门停产。千叶县茂原市液晶工厂被转让给了由产业革新机构、日立制作所、东芝、索尼合资的Japan Display公司。由于市场需求没有达到预期,工厂被迫大幅减产。
在2012年3月的财务结算中,夏普出现约2900亿日元赤字。截至2012年3月的4期财务结算中,因“龟山模式”而名噪一时的电视机业务在截至2012年3月的4个财年中连续3年赤字。1月以来,投资额达到4300亿日元的新锐液晶生产据点――?工厂也不得不减产一半,处境艰难。
在被誉为“电子立国”的日本,电子产业正逐渐失去昔日的辉煌。原因很明确:管理失败。一旦大家觉得某一项目会赚钱,各企业就一拥而上,投入巨额资金,建造设备先进的工厂。当工厂运营起来才发现,供大于求引发价格下降,企业无法回收成本――这便是一窝蜂地进行同样经营的失败,这种经营判断与全面保护时代的大型银行如出一辙。
松下社长大坪文雄善于调整各方利益,却不具备开拓创新的胆略,无法轻易改变中村邦夫会长推行的等离子电视路线,因为是中村邦夫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夏普社长片山干雄49岁时便被提拔为社长,“年轻”本应是他的长处,但也被前任实力派会长町田胜彦的路线所束缚。
久多良木的先见之明
即将成为索尼新社长的平井一夫也是这样的人。在确定就任后的采访中,对于如何与美国苹果公司竞争,平井坦言“没有妙招”。对于如何重振电视机业务,平井表示:“我们将继续提升销量较好的液晶电视的功能与性能,在解析度与音质方面超越其他公司。”他阐述的经营战略仍是在走老路。
如果是久多良木健的话,他会怎么做呢?2004年,在久多良木健担任副社长时,笔者曾采访过他。采访笔记上有这样一段话:“公司创立50年后,会迎来转型期。在第1代创业者离去后,如何培养第2代、第3代创业者关系到企业生存。”他当时正在考虑未来的技术将如何发展,“人工智能、加密技术、蛋白质……我童年的梦想便是拥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和‘时光机’。类似《2001太空漫游》中的HAL人工智能也将诞生。”他强调:“电视机业务不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我们要把它做成类似魔镜的东西。”当时,笔者认为这只是一个过于自负的男人的豪言壮语,但回头再看,才发现这是他的先见之明。
2009年,久多良木健在和麻仓谈话时预言,将数量庞大的影像内容储存在网络上、并可自由检索查阅的时代即将到来。电视机一直扮演接收信号的被动角色,但在今后,它将变成一个“魔镜”,人们可以从中选择自己想看的影像。麻仓回首道:“久多良木健把电视称为‘显示器’,还说现在的电视里装的东西太多,缺乏柔韧性。这实在是一个崭新的想法。”如果他的观念是正确的,那么电视不过是一种通用显示器。在这上面投入上万亿日元的资金显然是愚蠢的,更不用说电视机业务一直处于赤字状态了。
日企失败纯属人祸
当笔者联系久多良木健,想要听一听他的想法时,他回复了一封措辞严谨的邮件:“现在不是回首过去和往事的时候,我们应尽力创造未来。关于创办新兴企业的尝试,我想在事业进入到一定阶段后再与您联系。”
麻仓热切地谈论久多良木健重返索尼的可能性:“索尼赌上公司的命运,在创意产业（电影、音乐、书籍等）、硬件、服务方面投入了巨额资金,而同时熟知这三方面的人也就只有久多良木健了。他既有远见,又能付诸行动。别说是索尼了,就连整个日本也没有第2个这样的人,索尼毁掉了可能成为日本史蒂夫•乔布斯和拉里•佩奇的商才。无论是对索尼还是对日本来说,这都太令人惋惜。”
创建i-Mode的夏野刚在推特上写道:“久多良木健当社长的话,索尼就能复活了吧。我真切地感到,日本企业的不堪现状完全是人祸造成的。”
枪打出头鸟、以和为贵的企业文化究竟能集聚多少活力与竞争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