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文档大全 > 企划书 > 正文

寡人有疾什么意思_寡人之疾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不止一个思想家将性与政治相提并论。纵谈天下大事的时候,常常绕不开身体上的某些器官。如果说,性是个人的私密领域,那么,公共权力从来没有放弃窥探、控制和监管的意愿。这就是历史。许多人听到了历史或者什么主义就开始打瞌睡,然而,如果告知历史或者什么主义是有性别的,他们立即会精神抖擞起来。
   如火如荼的革命时代已经远去。紧张的表情,千篇一律的服装以及“作风”问题的非议渐渐成为历史陈迹。庸常的日子来临之后,性成了一个惹人的话题。饱暖思淫欲,这句话儿一点不假。凡夫俗子还能聊些什么?新能源是奥巴马总统的演讲题目,草民只能在自己身上找一些特殊的能量。不就是被窝里的那点儿事吗?对了,就是那点事调剂了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联合国对于生态环境的辩论轮不上插嘴,经济学知识分子阐述的金融危机高深莫测,草民只弄得懂方圆一丈之内的事情。口袋里攒起几文小钱,偶尔也想到股票市场探访一下行情。倒是那些股票分析家深知民情,他们的启蒙讲解即是以“性”作为比拟。一则流传甚广的手机短信告知,A股与A片异曲同工,例如二者都令人亢奋,上下幅度都很大,诱人达到高潮之后一泻千里,多数都会被套牢,如此等等。不要一本正经地将性从生活之中删除,性从来就没有从我们身上消失,而且正在广泛地涉及美学、医学、体育健身以及电子信息等尖端行业。
   有趣的是,身体是自己的,快感无罪,这些放肆的观念显然是历史赐予的故事。革命带来的严肃气氛之中,一切私人事务均要交付集体舆论表决:消费习惯,美学趣味,服饰装束,饮食嗜好――包括围绕性爱的诸多细节。如今,社会划出了个人空间,隐私有权利避开他人的目光,性的问题开始交还每一个人自决。然而,现在的问题似乎在于许多人正在刻意地将各种私密的情节摊到阳光之下。正人君子不再讳言下半身发生的事情,大众传媒公然传授性技术,众多艳舞演员的肉体仿佛迫切地企图从重重叠叠的服装背后冲出来。回想这一段历史,性是开放速度最快的一个领域。我们身体之中的某些器官被无限地放大,安放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一个无聊文人曾经大胆地概括,他周围所有的成功男人都在公开猎艳,而众多女士无不暗暗地期盼出轨。相对于昔日的拘谨和保守,性的主题正在从禁欲主义的深渊浮了上来,成为众人手里传来传去的皮球。
  
  二
  
   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声称:除了上床,他与某个红颜知己什么都有了;另一个人哈哈大笑:连床都没上,还能有什么呢?一些家伙的眼里,爱情如同一个过时的迂腐话题,没有涉及性什么也谈不上。这是一种轻松的气氛,生活渐渐成了喜剧。
   爱情具有一种珍稀的品质。心有灵犀,望穿秋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故事不是每天遇得上。两个恋人相互拥有,他们的关系包含了不容侵犯的凛然,不可亵玩的圣洁。尽管如此,恋人之间的痴情日子还是如同薄薄的玻璃器皿一般易碎,甚至经不起一个陌生的轻轻触碰。所以,众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往往是悲剧,例如曹雪芹的《红楼梦》,莎士比亚的《奥赛罗》,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纳博科夫的《洛丽塔》。
   相形之下,《金瓶梅》诙谐多了。西门庆见到了所有漂亮的妇人就迫不及待地掏出家伙冲上去,这种形象怎么会有庄重之感。至于薄伽丘的《十日谈》,性时常是与笑话联系在一起的。生殖成了一个极其次要的主题,爱情被厌烦地剥离出去,这时的性无非是单纯的取乐。一个异性伴侣,片刻之欢,没必要将这么点事看得太严重。西班牙马德里路边那些正儿八经的小店铺里,几个欧元就可以买一套明信片。一张明信片上用卡通画画了三十一种做爱姿势。做爱场所看来是在海滩上,三十一对男女背后都架了一顶大遮阳伞。卧室里的事情搁到了阳光下,神秘感自然地消失了。
   然而,如果性丧失了神秘感而唾手可得,大规模的淫乱必将威胁到家族、血缘和财产的稳定性。因此,社会不得不设计严密的禁忌系统封锁性的狂欢。现在的情况是,许多性话语将禁忌系统视为一个游戏的道具。无论是巧妙地逃脱了禁忌系统的阻拦还是被绊倒在地,这一切在性的叙述之中均是笑料。“在一个巴掌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错误”,这种话说得多么机智。笑一笑,十年少,这时,各种隐秘的欲望可以乘坐笑声出来短暂地放风。
   我们没说什么,调笑自己的身体而已。这种调笑隐藏了一种生活姿态,自己为自己制造喜剧。悲情的时代已经远去,让那些爱情故事逼得涕泗滂沱又有什么必要?一个个都说想要放松一些,性不知不觉地开始扮演喜剧的主角。脐下三寸带来的快乐不仅在床上,而且弥漫在各种话语表述之中,充当诸多“无厘头”隐喻的来源。显然,这种状况已经成了一个奇特的文化症候。
  
   三
  
   允许我杜撰这么一个词:文化激素。
   许多孩童的性器官远未开始发育,可是,四周的文化气氛卓有成效地促进了他们的性早熟。性意识提早觉醒,迫不及待地加入成人游戏――性进化的提速将造就早慧的一代,还是正在打开所罗门的瓶子?
   很长一段时间,性是许多场合讳言的话题――我们往往用含糊其辞的“那件事”指代。一个作家在回忆录中说过:小时候他无意地发现了手淫的乐趣,即刻冲出门转告一大堆狐朋狗友。可是,他沮丧地发现,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就是不说。“红袖添香夜读书”是古人宣扬的美妙情趣,然而,读完书熄灯之后的故事消失了。剩下的事情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许多人在新婚之夜还是尴尬地一无所知。
   现在,性知识已经全面地铺开。计划生育那一套技术众所周知,重要的是各种微妙的性趣味。性不仅是某一个器官的孤立活动,了解“性感”这个概念吗?精致的眉眼是不够的,还得有狐媚的韵味才行。身材、大腿、“波霸”与平胸各擅胜场,同性恋也得懂一些。如何叫床是一个相互切磋的技术。一个作家曾经在小说里写了一个笑话:某男抱怨太太缺乏情趣,做爱的时候不会叫床。太太不屑地一笑,有何难哉?日后每一次做爱,她双手拍着床沿大声叫起来:床啊!床啊!
   若干年之前,街道成人用品商店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我曾经好奇地想,哪些人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进去啊?这当然是一种落伍的愚昧。然而,即使充分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如今有些情况仍然匪夷所思。例如,染上了性病――当然不是艾滋病――是一个可供炫耀的资历。我在宾馆的电梯里遇到一个醉醺醺的家伙。他对着手机兴高采烈地大吼:我的尿道已经感染了!在他的伙伴之中,有资格与妓女厮混肯定象征了一种不凡的身份。
   不甘寂寞的大众传媒显然与这种生活气息遥相呼应。电视形象地图示乳房保养技术,卫生巾广告的竞争进入白热化。互联网里面性的信息铺天盖地,人机的单独相对促成了更为大胆的身体暴露。食品或者饮料之中过多的激素已经开始干扰孩童的正常生长,超量的文化激素怎么可能不介入他们的精神发育?现今,七八岁孩童的性知识远远超过他们的祖父祖母。幼儿园里的女童已解风情,搔首弄姿,惺惺作态;男童省下零用钱买一朵玫瑰花,单腿跪下献给邻座。由于这些性知识还无法进入生理实践,孩童的表演一知半解同时又憨态可掬。这多少麻痹了父母,以至于他们常常夸耀子女的有趣。然而,如果有限的性知识指导他们以孩子气的口吻表述如下观点,父母当作如何感想呢?一个六岁左右的女童煞有介事地劝告母亲与父亲离婚,然后再找一个阔佬嫁了――这时她们就可以换一辆好一点儿的小轿车了。
  
  四
  
   电视以及各种大众传媒上的广告拥有两大主题:要么美容,要么壮阳。怎么没有人提出怀疑:这个社会的需求量真的如此之大吗?
   减肥,增白,丰胸,祛皱,隆鼻,瘦脸,头发的款式,皮肤的保养,不计其数的服装和鞋子……美容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耗资无数。巩俐、范冰冰、林志玲、舒淇、章子怡,这么多的美人偶像摆在面前,真是够女人们研习一辈子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仅仅是一个表象。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女为悦己者容。大众情人依靠美貌挣了个盆满钵满,那是遥远的理想;成了黄脸婆连身边的男人也哄不住,这可是一个致命的现实。要命的问题在于,年老色衰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规律。人生阅历可以持续增加,工作经验可以不断积累,但是,时间是美貌的天敌。皱纹横生,皮肤松弛,这种事哪一个女人也无法幸免。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尽量推迟这一天的到来。这时,广告公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仙丹似的化妆品已经及时地出现在各大商场的柜台上。无数女人如梦初醒地掏出钱包――买!
   就在女人疯狂地打扮自己的同时,隔壁的男人听到了另一个故事。少小离家,事业有成,如今不是哪一家银行的董事长,就是某一个企业 的CEO了。多少年的拼搏之后,偌大的钱包已经足够殷实。现在的问题是,由于积劳成疾,身体上某一个关键的器官已经松弛无力。性能力可能在某一个早晨突然消失,这是潜伏在无数男人心中的巨大恐惧。美人如花隔云端,无能为力又有什么意义?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商场上的英雄,床上的狗熊,这显然有损于成功人士的形象。好了,如今发达的科技正在向他们献上一份厚礼。伟哥以及伟哥家族的药品源源不断地问世,一个更加坚强、伟大的性器官指日可待――掏钱的时候到了!
   远见卓识的国际政治学家曾经指出,军备竞赛是军火商勾结帝国主义制造的一个旷世阴谋。帝国主义虎视眈眈的威胁姿态迫使许多弱小国家必须不断地增强自己的国防力量。为了订购新一代的战斗机或者远程导弹,这些国家不得不节衣缩食,乖乖地将省下来的费用送到军火商的口袋里。现在,精明的广告商已经策划出结构相似的性别竞赛:抬出男人吓唬女人,搬出女人威胁男人,二者相互成为对方加价的理由。这时,哪一方也没有发现,幕后操纵的广告商正在得意洋洋地弹冠相庆呢!
  
  五
  
   不少人专程搭乘飞机到香港观看《色戒》,津津乐道剪掉的那几分钟“回形针”式的做爱。这当然仅仅是一种猎奇。据说,张爱玲写作这一部小说的时候表示了一个深刻的观点:征服男人通过他的胃,而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这不啻于抛出了一个哲理性的问题:性的启动是身体主宰精神,还是心理决定生理?
   境外的一个小型学术会议上,一个戴眼镜亚裔女教授――估计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对着麦克风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如果我在这里举着一撮阴毛,一根一根地剪断之后飘落在地,这些阴毛还是性吗?全场愕然,继而哄堂大笑。她要说的是,没有内心的启动,死寂的性器官并不代表性。美国的某些酒吧里,钢管舞娘常常三下两下地除掉身上的比基尼,仅仅在大腿上箍一条丝带。酒吧里的客人可以站在她们身边近距离地观看,甚至有说有笑地交谈,只要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往她们大腿的丝带里塞一张小面额的钞票。这无疑是性的表演,然而,钢管舞娘迅速地敞开的仍然是一个冷却的躯体。她自己与酒吧里的客人都无动于衷。
   如果没有情欲能量的飞快积聚,如果没有内心温度的疯狂飙升,肉体走不了多远。对于那些相互厌倦的性伴侣来说,性仅仅是乏味的例行公事。仅仅在床上,仅仅是两个性器官无精打采的厮磨,所剩无几的激情只能将性维持在最小的区域。李昂的小说《杀夫》之中,性器官的沟通根本无法解除精神的屈辱。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女主人公用杀猪刀肢解了性欲旺盛的丈夫。
  
  六
  
   口腹之乐得到的尊重似乎不如性生活。大快朵颐,觥筹交错,脸红红地打了个饱嗝,世俗的烟火气十足。性生活可以用爱情装饰起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性纳入了某种崇高的编码系统。相对地说,吃吃喝喝就差多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听就像是贪嘴托词。
   然而,口腹之乐可以无私地与亲朋好友共享,没有多少人愿意一个人喝闷酒。昨日与几个弟兄闹市豪饮,今天和一个知己居家小酌,“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无拘无束,尽兴而欢。爱情监督之下的性就不可能如此潇洒了。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是性的守则。觊觎他人的性伴侣固然可鄙,慷慨地出让自己的情人也只会博得骂名。性所赢得的荣誉是忠贞不渝,从一而终。
   按照通常的习俗舆论,性的交往是单行道,不允许任意分心旁骛。性快感的代价是抵押一个人钦慕众多异性的自由。如何封堵这一条单行道上的各种歧路,社会倾尽了全力。法律条款,道德谴责,财产损失;某种程度上,妒忌心亦有助于防微杜渐。当然还有臭名昭著的贞操锁。一个达官的夫人唯恐丈夫在外面寻欢作乐,每日早晨坚持不辍要求与丈夫做爱。在她看来,有了这么一遭,年过半百的丈夫这一天再也没有能力另起炉灶了。这个故事只能如此收场:这位达官因为体力不支而告到法庭谋求离婚。
   如此严密的防范,对手一定十分强大:欲望。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问世之后,我们堂而皇之地承认了欲望的存在。一项调查公布,接受调查的大部分英国妇女表示,条件合适的时候她们愿意出轨,理由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别亏待了自己。这个回答有些文不对题,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生命不可能始终安分守己。欲望如同一只野兽潜伏在意识深处,伺机而动,带来雪崩似的人生变局。
  
  七
  
   一个人离异多时之后再婚,周围纷纷称赞他的勇气。他豪迈地说,离婚都不怕,还怕结婚吗?
   但是,愈来愈多的人怕的就是结婚。性快感从来就不是无偿的。性关系敲上了法律的钢印之后,解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通常,离婚远比结婚困难得多。正常的社会总是竭力维护家庭的存在。家庭不仅是人口再生产的作坊。一个社会的人员不至于像洪水似的突然涌入或者突然退走,众多的社会成员不至于动不动就揭竿而起,铤而走险,家庭的稳定作用功不可没。现代社会提供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无论是生存的机会,才能施展还是赢得财富,个人的空间愈来愈大,家庭的意义正在削减。许多活跃分子突然觉得,家庭如同一个甩不下的螺壳沉重地压在背上,令人窒息。家庭可以庇护财产,庇护孩子,庇护身份和荣誉,就是不庇护感情。离婚显然是现代社会提供的一个调节制度。如果将家庭设计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巨大的压抑或许会给社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害。现在,愈来愈多的人从离婚这个缺口逃出家庭。新房的装修完成了,夫妻离婚――因为过多的争执伤害了感情;子女考上了大学,夫妻离婚――这时的夫妻再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了;长假结束之后,夫妻离婚――因为假期里的家务事分配不均而彼此仇视。事情正变得越来越简单:既然再也不想见到那一张烂熟的脸,为什么还要呆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呢?
   那么,性的问题如何解决?许多人期待一种没有负担的性快感。完事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不必麻烦地在爱情或者家庭的账单之中记上一笔。这至少是妓女行业存在的一个理由。召妓是推卸性快感背后的责任。只要付清了一次性的费用,出门之后双方就可以形同陌路。西美尔的《货币哲学》一书说过,用货币结算性关系即使是掐断任何继续发展的可能――货币是一个公共产品,不存在与任何一个人的特殊联系。
   当然,这种事偶尔也会出一点儿小小的差错。个别人物由于某种原因与妓女双双坠入爱河,以至于重返那个古老的模式――成立家庭。尽管这种状况通常包含了一个感人的故事,但是,多数人不愿意尝试。买股票买成了股东,泡小姐泡成了老公,这一类事情纯属倒霉的意外事故,悲夫!
  
  八
  
   自古以来,性一直是权力的战利品。攻入城池,杀光男人,所有的女人拴在马上带走,这几乎是古代战争凯旋的例行形式。大权在握,除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还有数不尽的美色收入囊中。皇帝老儿权倾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当然,这种战利品的收藏和管理要复杂一些。金银财宝搁在仓库里就行,美人未必肯安分守己地呆在指定的位置上。忌妒攀比,裙带关系,争风吃醋,红杏出墙――娶了三妻四妾就免不了这些苦恼和煎熬。某些时候,这种战利品成了巨大的累赘,甚至将当权者拖下水。据统计,现今落马的贪官大多数与美色相关。前面几个打通关节的商人慷慨送钱,后面一大堆情妇竞相消费――这些贪官不外乎转个手。真是无底洞啊,一个贪官狱中的感叹语带双关。
   显然,这些故事的主角是男人。手执权柄,耀武扬威――男人征服女人的数量包含了掌控世界的快感。但是,为什么只能是男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一天女人坐上了金交椅,她们的占有欲是不是如出一辙?事实上,武则天、慈禧太后都养了一批面首。一个著名的明星含泪申诉,他到某一个国家演出时,一个女当权者曾经传话叫他陪睡。
   据说,生物的强烈本能是最大限度地遗传自己的基因,男人或者女人的性意愿无不隐蔽地服从一个原则:尽量展示自己的生殖潜能。男人倾向于滥交,因为一次射出的精子数量众多,仅仅交付每月排出一个卵子的女人有些浪费。一项研究表明,一个男人的生殖潜能足以匹敌48个女人。女人倾向于专情,与一个固定的男人保持关系有利于度过艰难的孕期和哺育后代。如果这种观念言之有理,那么,充当女人的性战利品远为难堪。男人渴望的是单纯的性快感;相对地说,这种欲望由于简明而易于打发。女当权者一旦在性欲之中混入了某种心理期待――这些情绪往往是模糊的,易逝的,古怪的,甚至是歇斯底里和变态的,那么,她的性伺者常常由于不得要领而如同惊弓之鸟。对于那些强壮的,同时渴望利用性交易飞黄腾达的男人说来,这将是一种不寒而栗的经验。
  
  九
  
   典型的性行为是宽衣解带,赤裸相见,肌肤相亲,同床共枕。如果没有足够的亲密,完成这一切相当困难。因此,性行为开始之前通常存在一个预热程序。《水浒传》之中,王婆曾经向西门庆详细讲解了勾搭潘金莲的诸多步骤。只要一个步骤没有走通,万事皆休。即使像西门庆这种莽撞的色鬼,仍然愿意按部就班地严格操作。所谓的预热,就是从示爱开始。
   各个社会拥有形形色色的示爱话语系统。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暗送秋波、鸿雁传书,从茶饭不思、体贴呵护到万贯家财或者浪漫的玫瑰花,种种示爱话语都有自己的经典案例。曹雪芹的《红楼梦》之中,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展开了漫长的试探和暗示,司汤达的《红与黑》之中,暗夜花园里的于连一把抓过了德?瑞那夫人的手。这些示爱话语无不显示了时代风气和主人公个性。一个革命家在一封信中痛斥投机分子的软弱,然后在署名之余补了一句话:“顺便问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异性战友的复信充分回应了他的观点,并且精辟地分析了时局的变化,最终在信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可以嫁给你――又及。”
   不论示爱话语如何丰富,这种表述与礼节性的问候、致意边界分明。是否坠入情网,是否向某一个异性宣布“我爱你”,是否愿意与对方厮守终身,这历来是一个相当慎重的题目,没有多少人会弄错。可是,现在的许多迹象表明,示爱话语出现了某种混乱,以至于扑朔迷离,真伪莫辨。
   气氛的最初改变可以追溯至若干年前街头出售的一批贺年片。这些贺年片印上了一些叫人耳热心跳的词句,继而在新年之际纷纷寄给了众多熟人。种种私密的、甚至一字千钧的言辞丧失了昔日的分量而成了轻贱的花言巧语,肉麻而难堪。卡拉OK兴起之后,情况进一步加剧。诸多临时搭配的异性手执话筒情意绵绵地对唱情歌。四目相望之际,他们之间的羞涩与矜持荡然无存。到了大量俏皮的“荤段子”传入每一个人的手机时,我们的内心已经百炼成钢。这时所有的人都明白,谁还将性当成讳莫如深的题目谁就是傻瓜,谁还在乎那些甜言蜜语谁就是乡巴佬――可是,遗留下来的问题是,还有哪些缠绵的情话会在某一刻叫我们怦然心动呢?
  
  十
  
   近期舆论大哗的一件事是某个明星刻意隐瞒已婚的事实,而博取异性“粉丝”们的拥戴。有意无意地施展自己的性魅力,不即不离,若有若无,不温不火,分寸得当,这就是暧昧。上司与下属之间,政客与选民之间,演员与观众之间,商家与主顾之间,异性的暧昧突如其来地拂过,微妙的好感瞬间促成了一件棘手的事务。显然,暧昧很大程度地诉诸智慧的控制,越界可能带来不可收拾的局面。
   现在,暧昧正在形成某种有趣的性游戏。性快感十分诱人,但是,性又是一个危险的火药库。猎艳或者出轨时常燃起无法扑灭的烈焰。多少人拥有冒险的勇气?对于那些拖家带口的庸人说来,安全的性游戏显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激动的喘息,发烫的身体,疯狂的搂抱与做爱,欲仙欲死的表情与种种体液,畸形的性爱导致身败名裂的风险,这些体验只能交付给电影或者影碟了。回到生活之中,我们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岸边,尽量不要湿了鞋子。肌肤之亲走得太远,语言的挑逗恰如其分――这就是游戏的安全警戒线。没有人再像初出茅庐的雏儿那样滥用“爱”字相关的辞令。男人放肆地恭维女士的美貌,并且以打趣的口吻表示,渴望美人的垂青却久久不能如愿,可悲呵――他们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女人当然要投桃报李。她们娇嗔地抱怨对方想念的是别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伤心欲绝呵,她们的语调轻盈而俏皮。当然,这种游戏允许多人参加。三五成群地达成默契,不由分说地撮合一对孤男寡女,妙语连珠加上起哄嬉闹可以令当事人百口莫辩。几个回合的斗智斗勇,我们得到了某种隐秘的满足,生活在哈哈一笑之中归于平静。
   现代人的心越来越浅。这里已经搁不住婚姻的责任,也积聚不起义无反顾地追求爱情的冲动,甚至没有动力构思一个缜密的阴谋,利用婚姻套取财富。这时,玩弄一些小游戏倒是恰如其分。亲昵而不至于狎,这是情趣;露骨而不至于脏,这是智慧。动什么也别动了真情――动了真情就有可能伤入骨髓。有这个必要吗?于是,我们轻松地徘徊于这个暧昧的领域,浅尝辄止。爱情主义者将性当成了两个生命的接口和承诺,他们的做爱如同以命相搏,一旦上了床就承诺终生――让他们严肃去吧;妓女和嫖客将性当成了一次平凡无奇的消费,银货两讫之后,道一声别也不乐意――让他们庸俗去吧;我们中庸地呆在这两批极端分子之间,试探、挑逗、躲闪、周旋,用夸张的风格模仿爱情话语,内心有时会掠过些许波澜,然后无疾而终。这就是一大批人无伤大雅的性游戏――年龄不限,甚至可以持续到耄耋之年。
  
  十一
  
   古人时常遭遇的悖论是,忠孝不可两全。受命于朝廷远戍边陲,家中白发苍苍的父母双亲只能先搁到一边去。
   现代人顾不上这些大题目了。他们时常遭遇的悖论来自妻子的设问:船只正在下沉的时候,先救你妈还是还是先救我?对于这个疯狂的问题,迄今还未出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复。
   某一部电视肥皂剧里的女主人公设计了一个略小一些、同时也更刁钻一些的悖论:一个男人怀里抱着甲女人,心里思念的却是乙女人――倘若可以选择,愿意充当甲女人还是乙女人?肥皂剧里的女主人公明智地选择了后者。她显然认为,精神的占有比肉体的占有更为珍贵。
   但是,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如同这个悖论的后续故事,电影《非诚勿扰》之中有一段有趣的对白。女主人公决定爱上男主人公,他们举行了最后一次谈判。女主人公表示,她的身体决不会背叛男主人公;但是,允许她的精神偶尔开小差,思念一阵她的旧日情人――这种思念的症状不过是恍惚一会儿或者心不在焉罢了。男主人公稍加思索之后提出的对等项目是,他的精神绝对忠于女主人公,然而他的身体抽空到别的女人那里??一下,如何?
   女主人公断然拒绝。
   电视肥皂剧的女主人公表现出某种精致的理性权衡,然而,这做得到吗?《非诚勿扰》的情节显然更为可信――因为性总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理性而滑向了疯狂。
  
   十二
  
   齐宣王曾经羞愧地对孟子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如今的风气不同了,见了美女不动心的人才是有毛病的家伙。谈论性的问题没什么可耻。优游于这个领域,潇洒,机智,富于想象力,善于调笑别人,同时又勇于自嘲。拘谨呆板将成为无趣之人,一本正经可能引起公愤,至于矫揉造作简直是一种令人痛恨的品质了――伪君子通常会百倍地惹起他人捉弄或者冷嘲热讽的激情。为了跟上时尚,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作家坦率地表示喜欢美女。当然,他会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看看而已――这种小幽默有助于修正一个老不正经的形象。令人惊讶的是,某些半老徐娘时常摆出一副放荡的姿态。她们甚至卸掉了半推半就的修饰,公然在办公室里询问谁陪她一个晚上――丈夫出差了。
   可能没有多少人想到,医院成了性话语最为嚣张的地方。多少年之前,许多人只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翻阅医学教科书,窃取一些可怜的性知识。现今,医学处理性问题的广告词百无禁忌。救死扶伤曾经是医院的首要主题;当前,医院的另一个任务是提高生活质量――特别是性生活。一所临街的医院在门口的电子大屏幕上打出口号:微创技术加长加粗,横断面倍增,再塑男儿英雄本色!
   若干年前,我们常常到武侠小说之中查找“英雄”的注解。英雄练的是胳膊上的气力,进而躲在某一个山洞或者古墓里修炼旷世武功。某一个豪迈的季节,他们横空出世,称霸江湖,打遍天下不平事。如今“英雄”的涵义不同了。他们修炼的是另一个器官,手术刀和药物远比那些武功秘笈奏效。也许,这些“英雄”的志向仅仅是称霸床铺,他们哪里还有兴趣操心温柔乡之外的变幻风云?

标签:寡人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