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此简单 一生之中，做些悠闲的事情 日子放晴，桃园里走走 看那里的泥土、风和阳光 西山也静得 只剩下一片草木的碧绿
就是这样：桃园闲着，西山
甚至农业都闲着
我知道，这生活呵
它对人来说，其实是一种逼迫
看着桃树开花
就想着几个月之后的累累果实
泥土，风和阳光的芬芳
西山不再静止
还想着一些天大的事情：
女儿大学毕业以后
桃园几年的投入
最近的股市又涨又跌。那个起伏呵
我想着自己
这么多年，浮浮沉沉，夹杂了一些虚伪
生命又消耗了许多
桃园
草嫩绿起来
远处已经海天一色，山的轮廓若有若无
生活呵，就这么简单
如三月的开放，来得直接
如健跳港西山下，那一片桃园
扑面而来的香
一下子把人攥紧
走在桃园里，脚印深的浅的
泥土上全都留着
泥土的气息，一间茅草房晒着太阳
两三只老母鸡蜷缩在屋檐下想着心事
也许什么也没想
它们不声响地慵懒
在阳光下就像
这一园的烂漫
开得自在和悠闲
就像这三月暖而不暖
粉色的桃花鲜艳地自开
这天，我们绽放积蓄多年的歌
一些朴素的歌
自己唱着，给自己听
秋天速写
当阳光在窗外的大院里凝固了
当风，偶尔从白杨树、柳树的枝叶间
梳理过，这北京的秋天
一个学院。低矮的墙围着
墙外有不少高楼，天空在楼的上面
一只鸟，先在院里头飞着，接着在墙上
在楼与天空之间，这一刻北京的秋天
倾盆的阳光，直泻下来，正倒在
窗外大院，一条小径旁边的空旷处
旧照片
别问
那时的天空有多蓝
雨水有多细腻
我们的脸，是春天时的田野
青草的质，红花的色
风声把那时的世界
很轻地涂抹
别问
那时的雪花有多白
爱情有多干净
我们的牵手，是最月夜的照耀
美景透亮，情歌纯洁
年轻已经叫那时的时光不再流动
啊，别问
别问一样的天空为什么一样深邃
一年的远去一样是一年的回来
这张旧照片，它最不忍人们千万次的问
为什么那时的天涯却是永远的岁月
生活情话
那晚，那年冬天
一个雪夜里的飘动
全是雪。天地的枝叶间
大大小小白花，还有地上花谢时的白
看到一小朵雪，快速地
盘旋，尔后停留，在即将接近你
发髻的刹那
我迅速伸出了手
我阻挡了这突然的侵袭
不为别的
只是怕这一朵雪花会融了你，还冷了你从巴颜喀拉开始(组诗)
商 震
巴颜喀拉：你在哪里
我站在黄河的入海口
思念巴颜喀拉山：
“白日依山尽”的山，是你吗?
“黄河之水天上来”，你真的在天上?
还有“黄河落天走东海”
又怎样“万里写入胸怀间。”
我向黄河的上游凝望
双手捂着胸口
突然感觉巴颜喀拉山
真的就在我的身上
我有被黄河洗染的皮肤
有四季分明的目光
有被汉字端正的脚步
话语中也常携带泥沙
我穿丝绸，使筷子
品龙井。用宣纸
背诵子曰诗云
心中伫立着擎天的华表
巴颜喀拉，你究竟在哪儿
我找来一张中国地图
想确定你的具体位置
在这张雄鸡一样的版图上
我清晰地看到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一个我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一座山
每个人每座山都叫：巴颜喀拉
神山：巴颜喀拉
巴颜喀拉山的山口
一簇簇哈达飘飘欲飞
这些哈达与山上的雪、天上的云
结成三个洁白的姐妹
日夜为巴颜喀拉舞蹈
巴颜喀拉山是神
这三个姐妹是仙女
仙女的身边是一垛垛玛尼墙
墙上的玛尼石，都有
手刻的真言，也就是
每块玛尼石至少有一个人的指纹
十指连心啊，每一个指纹
都是一颗虔诚的心
玛尼墙的旁边是转经筒
转动这里的转经筒
不需要力气，只需要真诚
需要对巴颜喀拉山的敬畏
哦，巴颜喀拉山
被你哺育成长的我们，无论
操什么语言，有何种信仰
你都是我们可以触摸到的神
是与我们血肉相连息息相通的
神!
巴颜喀拉：圣洁的雪
巴颜喀拉山的雪
是最早把月光擦亮的雪
是漂染了嫦娥裙裾的雪
巴颜喀拉山的雪
是和田玉。是昆仑石
是半坡的陶是殷商的青铜
是清浊分明的泾河渭水
是建安七子的华彩文章
我匍匐着轻轻地靠近你
每靠近一厘米，身体就失去几斤的重量
我努力地靠近你，就是希望
我能是你山上一小片雪粒
被你染白，被你融化
一阿，巴颜喀拉山的雪
你静穆，如同智慧的长者
你圣洁，如同母亲的体温
你看到了华夏民族的第一行脚印
你也会看到，华夏儿女
将怎样不辱你洁白的嘱托
不远的楼兰
楼兰还在，不是那截残垣说的
我轻轻拨开沙子
就会看到当年骆驼的蹄印
俯身侧耳倾听
还能听到当年繁华的喧嚣
然而，我直起身体
就只有蔑视泪水的砂砾
和横行在无人之境的风
哦，楼兰
是谁让你这个庞大的身躯
变成了残缺的木乃伊
是谁让你雄武的城郭
仅剩干涩的记忆
我四望漠野
风裹着砂砾无阻挡地扑来
我在想，如果
楼兰城郭的文明仍在辉煌
我一定把自己像树一样种在城外
现在，风沙是这里的霸王
风沙像驱赶情敌一样
赶走了绿树与河水
楼兰啊
我曾在远处的河边
听到树与河水共同倾诉：
你不爱我，我的爱一定会
转移到爱我的地方
清 流
黄河清，圣人出。
――古谚
不用考据，那时候
是孔子第一声清澈的啼哭
荡涤了混浊
黄河水，立时清亮可鉴
孔子在河边长大
黄河渐渐显得文静
河里的泥沙都靠在岸上
或沉在河底，像课堂里的学生
岸上的树、河里的水
还有河底的泥沙，都静静地
听孔子弹琴、授课、吟咏
听着，听着，大地就开始
涌动“仁”“爱”的暖流
孔子来啦
各诸侯国的城门洞开
孔子梳理人们思想里的淤泥
在人们心灵里种树
从那时起
人们心里就有一股清泉
一直流淌到今天
黄河边的大娘
天天手搭在眉骨上望河水
天天闭着眼睛听涛声
她房屋周边的小树林
像她的孩子，乖乖地
和她一起看、一起听
树很瘦很年轻
房屋早已爬满皱纹
曾经的荒河滩
正在树阴里休息
大娘天天坐在自家门前
她说：是坐在自家的院子里
她这个院子没有围墙没有栅栏
向西可以到巴颜喀拉山
向东可以到大海
她说：河边的树
是她家的树林
黄河是她家的河
那些被河水冲走的泥土
也是她家的泥土
她说：我家住这儿几百年了
再过几百年我还住这儿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闪一闪
像一群鸽子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