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似笑非笑地看坐在前面的一洋被一道文学填空弄得抓耳挠腮，冲一旁的叶子挤眉弄眼。 果然，一洋抡着笔杆转了过来：“妹妹啊，这道题怎么填啊？” 我瞟了一眼一洋得意洋洋地说：“这你都不会啊，这我念……”“这你念学前班时就会了，对吧？”一洋不屑一顾，一旁的叶子窃笑。
“错，这我念幼稚园时就会了！”我白了一洋一眼，一洋咧开嘴笑了。我刚想鄙视，突然发现一洋笑起来那样好看：眯着眼睛，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小牙。我定定地看了半天，后来我对叶子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笑容。
一洋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材生，成绩稳居年级第一，除了语文几乎每科都是第一。所以语文成了我向他炫耀的唯一资本。我叫他哥，他叫我妹。我是个文科排在年级首三位，理科不及格的孩子，这一点所有的人都为之摇头叹气。
马上初三的上学期就要结束了，我的成绩依然不见丝毫起色。我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整天晃在学校里涂文字，看小说，鄙视数学老师，同一群所谓的差生打闹在一起。
所有人都对我失望了，父母，老师，连同我自己。
而最失望的，还是我自己。因为只有我自己看到了那个在黑夜里哭泣的我，只有我自己看到了我左臂用圆规划的细碎疤痕，只有我看到了咬着牙做数学的我……
（二）
期末的数学成绩依然惨不忍睹。
我闷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做着x+y=z，一直到麻木。
猛然间发现竟已将喧闹的大年过完了。
叶子打电话过来时，我还在忙活着化学作业。
“今天元宵节，一起出来看烟花吧。”叶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数了数化学练习册，还剩5页，说“好”。
广场上人很多，天异常的冷。我只穿了件牛仔服冻得直跺脚。然后同叶子不停地侃，讲小时候的事情。讲着讲着，我突然停住了，原来，我一直以为就发生在昨天的事情，竟属于“小时候”这个遥远的词。
烟花开始在夜空中盛开。突然，叶子说：“落落，记得么，那时候你总是班里的第一，这么长的岁月过去了，你还是我心中的第一，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我所相信的。”然后她仰头看天空烟火盛开。我偏过头去，没让她看到我的眼泪滑下来。
（三）
初春。风很硬，很硬。
我开始为中考体育加试的30分拼命。
每天绕着操场不停跑，不停跑。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跑，喜欢这种没有终点的跑道，如生活，我的生活。
和叶子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冰水，听冰水滑过喉咙的寂寞声音，然后相视而笑。
日子就是这样枯燥。
这天天很阴。我莫名地开始把书本往地上扔。一洋看了看我，起身把东西捡了起来放在我桌上。我不耐烦抓起来继续扔，一洋继续捡。如是几次后，我停下来，一洋定定地看了我半天，没有说话。
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背后响起声音：“天冷，穿上外套，别冻感冒了。” 那一刻，突然感到阳光闪烁。
（四）
我狂躁的脾气随着天气的渐暖开始变得柔和了起来。
每天的生活越来越简单：跑步、跳远、扯着一洋问数学题、同叶子谈天…… 开始学着模糊地微笑，学着用吃辛辣的东西代替用圆规划伤左臂，学着取舍…… 不知觉中，日子竟在日渐炎热的太阳下慢慢融化，直至消失。
我的数学竟然考了及格分，104。我恣意地笑着，看所有人惊讶的眼光。叶子在后面抱住我，轻声笑着。我看见一洋笑容灿烂，他说行啊，妹妹！我便摆出一幅臭屁的模样说那是那是，我是何许人也？然后三个人一起狂笑不止。
（五）
就好像忽然间似的，教室后面的倒计时牌竟挂上了大大的“0”，格外刺眼。
毕业典礼就在大大的阶梯教室里举行。
一洋上去告别时，他一张嘴，我就哭了，眼泪稀里哗啦的，用手抹来抹去也抹不干净。身旁的叶子握着我的手，递给我一包纸巾，说亲爱的落落，别哭啊，一会儿被林一洋看到了又要嘲笑你了……然后叶子突然也哭了出来。
我们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吃毕业饭时。我们都哭得东倒西歪，面对一张张熟悉的脸，却说不出话来。我们一起唱歌，一起放浪形骸，告别一段青春。
放榜那天，我在网上查到了成绩。可我依然骑着单车跑到校门口看成绩单。
我看见一洋高居榜首，看见我数学成绩的一栏写着：140分。
那一刻我差点掉泪，回身走出人群，眼前浮现出太多太多：我看见一洋的笑容，他说妹妹我一直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我看见叶子的眼神明亮，她说落，我永远支持你，一定要快乐……
我真的做到了，走出了那段灰暗岁月。我感谢我曾经生命里的那些花儿，你们默默地守望我，让我永生铭记。
[ 编辑：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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