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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之梦【夜蛾之梦(下)】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前情提要   为继承巨额遗产,常氏家族成员经过“蛾灵”考验,最终由常荣琥拔得头筹,但与常氏家族密切相关的二人的死亡,犹如一团驱不散的迷雾,笼罩在每个人的l心头……
  第四场梦
  道路两旁成簇的枫叶在秋风中摇摆,被路灯映在马路上的树影也摇曳晃动起来。
  夏霄城没料到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当他赶到红枫苑时常荣琥已经报案二十分钟了。他走进别墅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光明坡道漆黑的尽头。这原本是常毅源的宅邸,常荣琥在两周前刚办理完所有的遗产手续,搬过来居住没多久。
  进门的大厅里有一个玻璃橱柜,里面的酒架上摆放着散发着各种色泽的葡萄酒,浓厚如石榴汁一般的液体中透出黑加仑、李子、雪松和黑醋栗糅合在一起的单宁芳香气味。纵然常荣琥和父亲一样对赏酒情有独钟,然而这种悠缓气息却与现场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形成相当强烈的反差。
  “什么?!你是说绑匪让你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筹到一千万不连号旧钞?!”夏霄城惊愕地问。
  “是啊,一千万……”常荣琥满脸愁容地用另一部电话联系筹措赎金,妻子则坐在一旁哭个不停。一千万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尽力凑的话也凑得出来,只是下一年度的企业运作的资金周转恐怕就会有些棘手。
  绑匪约定两小时后会再打电话过来,负责监听的探员将线路连接好守在电话旁,周弘星已经开始安排赎金交接需要外派的警员行动方案,夏霄城则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根据目前调查的案发情况是:早晨常致麟外出办事,他在九点多的时候亲自嘱咐司机先走,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然后就失踪了。晚上九点有人打电话过来要常荣琥准备一千万,要不然就要杀掉常致麟,电话那头还传来了常致麟的哀救声。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候,资金已经全部到位,与此同时,在屋内询问佣人的夏霄城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是说上周收到一封恐吓信?”夏霄城十分意外。
  老管家点头应允,说:“是在门口的邮筒里发现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呢。那封信被老爷收起来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夏霄城走到常荣琥身边,问起了恐吓信的事。
  常荣琥想了想,说:“的确是有这么回事的,我好像是把它放在……”
  说着,常荣琥引夏霄城来到中庭旁自己的房间里,在抽屉中拿出一封匿名信。夏霄城戴上手套接过信仔细端详了一番:信封上一片空白,信的内容也只是打印出来的会让人产生强烈不悦感的猩红色毛边粗体字――我要血洗常氏家族!
  “哎?这个是……”夏霄城注意到信封里面有一些细小的植物纤维残渣,在信纸的背面也有若隐若现的叶片痕迹,可能是叶片枯萎时散发的水气造成的。
  “当时信封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夏霄城问,“我是指树叶之类的东西。”
  “啊……对,是有的。”常荣琥略显慌张地说,“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里面是有一片叶子,我好像扔到什么地方了,扔到……”
  常荣琥猛地推开门往玻璃温室花房跑去,没多久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擦着额头的汗,将手上拿着的一片叶子交给夏霄城。
  “对,是这个,我叫园艺师帮忙看的,然后遗落在花房里了。似乎就是普通的枫叶。”“鸡爪槭”的叶子一样,一柄分出七个叶片。夏霄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方形透明塑料袋子,将叶片放进袋子里后,若有所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绿色的苹果味水果糖放到嘴里。然后和常荣琥返回大厅,将叶子交给一名警员吩咐其带回检验。
  转眼到了十一点,电话铃声如期响起。
  周弘星从桌子上拾起耳机,向常荣琥递过去一个“保持镇定”的眼神,示意他去接电话。
  “钱准备好了吧?”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听得出对方使用了变声设备,无法分辨是男是女。
  “好……好了……”常荣琥颤巍巍地回答说。
  “那好,你把钱装在一个旧的军绿色帆布包里,让常致清提着,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光荣路街口的电话亭。不要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一阵琐碎的声响过后,电话那头同时传来了“救我”之类的微弱声音,常荣琥听得出那是常致麟的声音。
  “常……常致清?!”
  感到意外的不只常荣琥一人,夏霄城也对绑匪为什么指定常致清负责交易疑惑不解。不过恰好常致清此时刚刚回到家中,周弘星立即派人把他找来,几分钟之后提着一千万旧钞的常致清在警方暗中保护下走入夜幕。
  “电话来源是大学东路!”
  “快,派人去那里查查看。”周弘星对一名手下吩咐道。
  话分两头,就在常致清提着帆布包走到光荣路街口的电话亭里的时候,至少有七八名便衣警察在周围监视着电话亭附近的动静。眼看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不免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促飞入电话亭中,常致清应声倒地。警察慌忙围上去,只见一支箭直直扎在他的腿上,红色血液从伤口汩汩而出,常致清痛得嚎叫起来。
  大学北路上有不少公寓楼,平日在这里租住的多半是附近的上班族,因此白天这里路上的人少得可怜。
  这间普通的公寓大概只有二十几平米,水泥地白灰墙,是一间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房间里闷得让人窒息,吊扇慢慢转着,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墙角扔着几个皮革沙发垫,垫子旁边扔着一把榔头。唯一的柜子上放着一把折叠弩弓和一支箭。这时候,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常致麟此刻正摆弄着一樽蛾灵雕像,头也没抬地问道。
  黑衣人拿着同样的一支箭慢步走到常致麟身后,双手握紧箭身,向着常致麟腰际用力猛刺过去。
  “啊啊……”常致麟的叫喊声在喉咙里咕哝了半天,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黑衣人将常致麟架起来,摆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然后将掉落在地上的箭拾起来,放回到柜子上。
  常致麟僵硬的身体瘫在那把木骨椅上,手腕垂了下来,手中死死抓着蛾灵像。
  等到几名特警破门而入时,被绑在椅子上的常致麟早已死去多时了,一支箭由下而上插在他后背腰间,正深深插在椎动脉上,他手中死死抓着一樽蛾灵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的指头扳开。
  等夏霄城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警戒带的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房客。
  “现场发现了小型录音机和一盒录音带,似乎是被害者活着时候的求救录音,凶手可能在拨打勒索电话时使用了录音制造被害者仍然存活着的假象。法医判断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左右,死因是失血过多。根据房东的说法,当初租这间房的人正是常致麟。由此推断,常致麟不但认识凶手,还协助凶手犯罪,他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凶手手里。常氏一族有锡矿没错,可是那樽恐怕并不是白锡,而是白铜。”周弘星报告说。
  “原来他们作了弊,把蛾灵藏在门后或者什么地方,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房间中央时将蛾灵像藏在放画稿的木箱里,用草稿盖在上面,之后再去取。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蛾灵消失的事情。”夏霄城摸摸下巴,“总是有一些我们无法预料的结局。”
  “现场遗留的一支箭和一把弩弓上都发 现了受害者的指纹,只有受害者身上的那支箭上没有其指纹。它与冯庆熊案是同一种箭,所以本案与前案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周弘星继续报告说。
  “凶手将弩弓和箭留在现场大概是本来还打算回来取。另外,假如是射箭的话,站着射箭的位置较高而椅子上的人位置较低,箭应该是由上而下射入吧,显然他背上的箭不是射进去的,而是插进去的。”夏霄城本来想吃红色水果糖,不过犹豫了一下,剥开了一块绿色的苹果味水果糖放到嘴里,“周探长,你在警校应该学过射击科目吧,你走到门口看看射击的效果。”
  周弘星拿起弩弓走到门口,挂弓向沙发垫射去,“嗖”的一声,箭深深插透垫子,碰翻了垫子旁的榔头。
  “凶手为什么不射箭,而要近距离刺杀?”夏霄城问。
  “也许箭都在受害者手边,凶手没有机会摆位置射箭。”
  “假如是那样的话,两支箭上都应该有被害者的指纹,凶手不会只擦掉其中一支上面的指纹。我倒觉得或许不是凶手没法射箭,而是当时有一支箭在凶手手里,但是凶手压根就不会用弩。”
  “你是说有两个凶手?”
  “也许吧,或是第二个凶手利用第一个凶手的计划犯罪。”
  “哦对了,现场还发现了一张照片。”
  说着,周弘星将透明证物袋中的照片递给夏霄城。
  夏霄城仔细看着,这是一张由普通立拍得相机拍摄的照片(见下图),照片边角有些磨损,像是在某处存放了一段时间的旧照片,照片拍的是一片叶子,叶片像是染了血一般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
  “又是枫叶?”夏警长仔细看了看,“可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这时,周弘星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惊讶得喊出声来,“你说什么?!”
  夏霄城看他挂了电话,脸色异常难看,便问:“出什么事了?”
  “那边报告说常致清中箭了,电话亭附近发现一个定时自动射箭的机械装置。”
  “混蛋!我早该想到凶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勒索,而是杀人啊!”夏霄城后悔不迭。
  现在凶手手里还有一把弩弓和一支箭,这支箭又将射向何方?
  在去医院的路上,蓝荧荧的路灯掠过车窗,夏霄城又重新考虑了整个事件的结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草莓味水果糖放到嘴里。
  “假如有两个凶手,第一个会射箭的凶手和常致麟合谋设计了绑架计划,目的是为了杀掉常致清,而第二个不会射箭的凶手发现了第一个人的计划,趁机杀掉了常致麟。这种看似合理的解释却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第二个凶手没有携带凶器,也就是说凶手知道现场有凶器可以利用,而且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去使用。虽然在侦探小说中出现过,可箭这种东西并不适合作为刺杀的武器使用,显然凶手不可能找不到比箭更好的物品作为凶器,比如垫子旁的榔头。凶手刻意使用箭只是为了制造案件的连贯性,凶手并没有考虑到箭的使用方式不同会导致使用者不同这个结论的差异。由此可见,凶手不是两个人,而是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能在常荣琥刚搬完家就将恐吓信准确无误地投递过去,想必这个人就生活在常荣琥周围。”
  住院部通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米黄色水磨石地板打扫得十分干净。
  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有两名警察守卫,看见警长走过来,连忙丢掉烟头,不约而同地从长椅上弹起来敬礼,夏霄城摆摆手,然后推开病房的木门。常荣珏、耿健勤和常荣珑三人看见警长进来连忙从床边站起来。
  常致清正躺在白色病床上,腿上绑着纱布固定板,床边的吊瓶滴管延伸到一只胳膊上。床头柜上放着常致清喝剩的半瓶常氏矿泉水。柳怡琳坐在床边,看见两人走进来,点头笑笑。
  夏霄城坐到床边,摸摸常致清的额头。
  “怎么样了,还痛不痛?”
  “不碍事。”常致清蜡黄的脸上强挤出笑容。
  “那就好。别担心,情况不严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吃颗糖吧。”
  夏霄城摊开手,手上放着七八颗各色的水果糖,糖纸上没有任何图案,仅仅是颜色不同而已,他一直认为吃糖可以帮人稳定隋绪。
  常致清拿了一块红色的草莓味水果糖放在嘴里,说:“我就喜欢吃红色的。”
  “警长总是随身带着许多糖啊。”柳怡琳挑了一颗白色的,“我喜欢吃荔枝味的。”
  周弘星在旁边解说道:“警长吃绿色的糖就表示他发现了重要线索,如果他吃红色的糖就表示已经有了解答。”
  “那么白色的代表什么意思呢?”柳怡琳好奇地问。
  “是真相啊!难道你们没听过‘真相大白’吗?”夏霄城笑了笑,剥开一颗绿色的苹果味水果糖放到嘴里。
  周弘星走到床边,将那半瓶水拿走了。
  插曲之二
  此时,夏霄城又坐在幸福路街角的普罗旺斯咖啡馆里一个临窗的位置上,他的妹妹夏冬槿则坐在他对面。
  他翻着一本电梯机械设计与电路控制有关的专业手册,说道:“我特意到大学里请教过一位民俗学教授,他告诉我在西北地区有一种被称作‘喉蛾症’的病症。如同我们把瘟疫也称作瘟神一样,常昭松当时遇到的很可能并不是蛾灵,而是遭遇了‘喉蛾症’爆发。‘他被蛾灵所救’这个故事背后很可能是指他利用自己的药草知识驱除病症的时候救过一个猎人,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这个猎人送给他了一株黄金药草,他利用这种药草致富的经过。另外,民间咸认为‘喉蛾症’是一种借由祟蛾封喉的巫术所致,因此我可以想到冯庆熊使用到的乃是鲜有人知的极恶毒的诅咒……”
  夏霄城说了一大段话,夏冬槿似乎并不同意他的观点。
  “这些解释显然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怪诞,我觉得你应该去请教昆虫学教授,而不是什么民俗学教授。”夏冬槿说,“另外,我实在猜不到,十一号车间的罐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
  难得妹妹也有困惑时候,夏霄城一歪嘴角,压低声音说:“是极微量的氧化氘。”
  “重水?!这么说……就连从常致清家里以及在医院里带走的半瓶水里都检测出了重水的成分?”夏冬槿露出极其恐慌的表情。
  夏霄城再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这件事太可怕了,你是说常荣琥想要杀掉……”
  没等妹妹说完,夏霄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说:“我现在需要你帮我调查以下三件事:一、常致清出生时当时值班的护士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二、常毅源去世时锦华酒店在常氏资产中的收益排名情况;三、常氏家族是否有什么遗传病史。”
  “好,我记下了。”夏冬槿起身正要走,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他说,“你上次给我提到枫叶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魔术师朋友对我说过,他们表演用的白鸽,其实是白斑鸠。”
  “噢,原来如此。”夏霄城将双手交叠放在一起,沉思良久。第五场梦
  常荣琥说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对夏霄城说,约他在锦华酒店会面。夏霄城走到锦华酒店门口的时候看了看表,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这时,常致婉从酒店门口向他跑来。
  “夏警长,我父亲不见了。”常致婉焦急地说。
  “哦,他也来了?”夏霄城问道。
  两人一同向酒店一层的酒廊走去,那里却空无一人,唯独一张靠墙的桌上放着喝剩半 杯酒的玻璃酒杯,酒杯旁还有半包红色万宝路和一个防风打火机。
  夏霄城左右看看,然后走到吧台旁的一个服务员前面,指着那张桌子问道:“刚才常荣珑是不是在那张桌子坐着?”
  服务员点点头说:“几分钟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事似的,起身跑了出去。”
  夏霄城走到那张桌旁坐下,从桌子斜对面的落地窗刚好能看到另一边的走廊。夏霄城剥开一颗红色的水果糖放进嘴里。
  “想必是他看见了走廊里经过的什么人才追了过去。”
  夏霄城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往走廊方向走去,常致婉则紧随在他身后。两人沿着布满粉色花蔓璧纸与棕色地毯的走廊向北走去,在这走廊尽头还有一条东西向的走廊,两条走廊形成一个“T”字型。东西向的走廊东侧尽头有一间盥洗室,两人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西侧尽头有两部电梯。其中一都楼层面板的地方正显示着“故障”两个字。
  常荣珑不可能在走廊尽头凭空消失,所以他必然是走进了电梯。
  常致婉说这两部是货用电梯,是酒店平时清洗运送杂物使用的,不过经常出故障,听说以前还出事故死过人,酒店里的服务人员一般很少乘坐这两部电梯。
  夏霄城想了想,按了按钮走进那部正常的电梯里,他看见电梯舱里有不少血迹和染血的足迹,顿时紧张起来。他掏出钥匙串上的两个小工具将电梯楼层按键下面的钢制面板打开,将里面的一个蓝色控制开关推下去,顿时电梯楼层的液晶面板上显示出“故障”的字样,电梯内的顶灯熄灭,应急灯自动打开。紧接着,他看着1到10这十个楼层按钮,其中2、3、4、7四个键磨损较其他按键严重一些,而按键9却和其他几个按键一样只有轻度磨损。他思考片刻,然后逐次按下3、7、4、2四个楼层按钮。常致婉能明显感到电梯陡然一摇,开始向下运行。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两部电梯都是利用楼层按钮的数字排列设置的密码来控制电梯运行,关于这一点,他之前正好在一本有关电梯机械与电路控制设计的专业手册上了解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停止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就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眼前所见的一切犹如一记雷击,夏霄城深深震惊了。
  “枫……枫叶!”,他下意识低吟道,“原来这就是……”
  三千余株盆植的植物配以稳定的光源、通风管道和淋洒莲蓬,如同一个小型种植园一般神秘地隐藏在锦华酒店的地下第三层。这些植物的叶片与常致麟被害现场找到的照片里的叶片完全一致。
  然而就在电梯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夏霄城紧接着又被眼前的另一幕景象惊呆了。他看见常荣琥背上插着一支箭俯卧在一片血?自中,脸朝着电梯的方向,褐色地板上留下杂乱的染血足迹恰好与这部电梯内的血迹衔接上,不远处,常荣珑右手正拿着一支黑色弩弓望向电梯口的二人。从常致婉扭曲的表情不难看出,显然她也被这个噩梦般的情景撕裂了。
  然而更令夏霄城感到诧异的是,他从常荣琥伸进口袋的手中发现了紧紧握着的三束彩色绒线。其中每一束里面大概都有四十根颜色十分接近的线头,绒线标签上写的是汤姆森(Thomson)牌彩色绒线。
  “这是……什么意思?”夏霄城疑惑不解地小心翼翼拾起线团,“死前留言吗?”
  警方迅速封锁了锦华酒店并进行调查,根据周弘星归纳的报告,事件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令夏霄城产生疑惑的除了盆栽植物、中箭的尸体、染血的足迹、彩色绒线之外又多了一件――那就是在血泊里还发现了被凶手踩碎的一小撮可以用作炸药的硝化甘油粉末。
  在西辰市公安局的侦讯室里,常荣珑极疲惫地蜷在椅子里,一盏强光灯打在他脸上。
  “我看见荣琥从走廊走过去,然后我跑出去,看到一部电梯故障,便搭乘另一部电梯下去。我到下面的时候,就看见他已经倒在那里了,脉搏极其微弱。我看见不远处的弓弩,刚拾起来,就看见你们出来了。”
  弩和弓箭上没有留下其他人的指纹,另外从现场血迹上分析,常荣琥是在走进电梯的时候被射杀的,然后被凶手带到了地下室,现场的血足迹与常荣珑的足迹并不相同。
  “凶手的动机十分明确,就是为了阻止常荣琥向我透露关于电梯的秘密,可惜弄巧成拙,若不是我接触到案件细节,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发现电梯的秘密。凶手恐怕是能及时监视到常荣琥行动的人。
  “凶手不可能在常荣琥进入地下室之后乘另一部电梯下去,因为假如那样的话,常荣珑看到两部电梯时都应该呈现出故障的状态。凶手也不可能于常荣琥之前乘电梯下去,同样是因为常荣珑赶到的时候只有一部电梯呈现出故障的状态,所以凶手只可能与常荣琥搭乘同一部电梯到达地下三层并弃尸之后搭乘这部电梯逃离。”夏霄城说,“但是凶手为什么不绕开血泊进入电梯而是径直踩在血液上留下足迹?这是个值得深思的线索。”
  “根据调查,那些绒线是他所接手的常氏纺织厂送来的绒线样品,尚不清楚有什么含义。”周弘星在一旁说。
  “珑,告诉我,到底谁是蛾灵?!”夏霄城双手撑在常荣珑面前的桌子上,俯视着他。
  “我也不清楚,蛾灵的身份只有……蛾灵和蛾灵的继任者才知道,家族中的任何―个人都可能是蛾灵,甚至包括我在内。”常荣珑低下头,默不作声。
  “假如你肩胛骨骨折,那么就根本无法使用弓箭,我立即就能将你从嫌疑人的名单中消除。可是你的右手已经痊愈了,不是吗?你那时拿起弓弩的时候用的就是右手,你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夏霄城愤怒地拍着桌子,“假如你是凶手,那所有的不可能全部都可能了!”
  可是,常荣珑根本没有换鞋的时间,这是案件现场状况中使不等式成立的一个重要条件,假如存在某种诡计的话,这个小小的矛盾当真不可能解决吗?夏霄城这些年解决的案件中遇到的不可能的谜团太多了,可是对他来说,真正的不可能犯罪几乎不存在。
  插曲之三
  夏霄城呆呆坐在普罗旺斯咖啡馆里,桌子上摆放着许多份类似“豪门血案―警方束手无策”、“常氏集团秘闻与传说”、“常氏一族发迹史”、“蛾灵杀手再次现身”这样印有十分耸动的标题的报纸。他的视线从墙壁上那张木刻黑白版画上转向窗外,表情十分落寞,他看见妹妹从街对面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片刻之后,夏冬槿已经坐在了夏霄城对面的软椅上。
  “你让我调查的几件事有了眉目。首先,常氏家族,甚至常毅源的妻子都没有任何遗传病史。可是常荣琥的妻子……”
  没等妹妹说完,夏霄城便插话问:“你是说包括常荣珏?”
  “对,就连她丈夫耿健勤的家族也完全正常。”
  “噢。”夏霄城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锦华酒店的收益情况在常氏资产中倒数第三,情况并不乐观,常氏集团另外至少有三四处资产拥有两倍、三倍甚至数倍于锦华酒店的年收益,另外还有就是……”
  夏霄城这次没有插话,只是将手肘撑在桌上,将脸枕在握起的拳头上。
  “常致清出生时一名夜间的值班护士的确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在门外看到黑暗中有护士将两个孩子抱错了,不过她已经偷偷换回来了,因为那时医院制度不允许抱错孩子 这种事情发生,假如当时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可能因此一辈子丢掉饭碗。于是她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一直过了二十几年,现在她已经退休了,所以说出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嗯,还有什么?”
  “除了搜集到以上的情报,我还有额外的发现:第一、常荣琥父子死后,常氏目前的遗产全部由常荣珑继承;第二、柳怡琳的父亲叫做柳则正。”
  “柳则正!不就是那个……”这次换作夏霄城惊讶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已经昭示的线索外,还有一些隐藏的线索,但是这些隐藏线索相当于数学公理,不言自明,无须累述。换句话说,目前已经足够推理出大部分无趣的真相,不过我相信那小部分的真相才是真正令人震骇的。要我告诉你凶手是谁吗?”夏冬槿嘻笑着。
  “才不要,你只不过快我半步,有什么好得意的?”夏霄城闭住眼睛,揉挤睛明穴,“让我想想……这就是宿命啊!我总是会遇到一幕幕人间悲剧。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你想到的凶手是谁了,我倒想听听看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夏霄城很快便有了结论。
  “那你可要听好了,凶手就是……”夏冬槿用手遮住嘴,诡秘地低声说出凶手的名字。梦的解析
  阴郁厚重的苍云后面射出几丝柔和光线,天空显得那样阴晴不定。此时,常氏家族的众人已聚集在锦华酒店的一间礼堂包厢内,墙角的一只座钟发出局促不安的回响。
  “咳咳。”夏霄城干咳了两声,然后端起桌上的苏打水喝了一小口,“想必诸位也已了解,我今天邀请大家前来,乃是要将关乎常氏家族半年多来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做一个了结,并指证整个案件的真相。警方虽然能够将凶手绳之以法,但是隐藏在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复杂关系,警方却无能为力,假若不加说明,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恐怕都无法理解到警方的为难之处。”
  “城老弟,你是说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常荣珑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错,我不但已经知道谁是凶手,而且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在我发表最终结论之前,在场诸位都有可能是这起案件的凶手,所以……”夏霄城停顿了一下,扫视着现场众人疑惑的目光,然后剥开了一颗白色的水果糖放在嘴里,“请诸位不要刻意打断我的发言。”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我需要对凶手的身份先做一个简要的说明,我之前已经推论过,整个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所以在本案中,这个凶手必须符合以下三个条件:一、熟知冯庆熊生活规律和路线,能在常毅源的宅邸里接触到弓弩和箭并懂得使用的人;二、生活在常荣琥父子周围的人;三、了解电梯的秘密,有机会能监视常荣琥的行动,并能自由出入锦华酒店而元人过问的人。
  “以上条件的唯一共通点就是,这个人必然是家族内部的某人,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整个事件的祸因恐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常荣珑的妻子被常毅源赶出常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下子就消失了。这件人口失踪案件一直悬而未决,我后来翻阅卷宗后发现,根据当时的调查,常毅源的确曾授意让冯庆熊跟踪这个女人,并极有可能暗授冯庆熊将其杀害。之后,常荣珑去了美国,因为陷入阴影中导致精神恍惚发生车祸。在那时的极端恨意下,一个可怕的杀人计划随之产生。他要将这股恨意发泄到当时将妻子逐出常家的冯庆熊、常荣琥父子身上。而杀人计划的萌生恐怕是在见到我的那一刹那进发的吧,因为我在那时已经确定要升任西辰市警局警长,他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对我说了谎,虚构了手臂的伤情,让我从一开始便陷入了思维的死角。”
  说到这里,夏霄城从身边捡起在锦华酒店地下室的案发现场找到的黑色弓弩,他将弓弩拉开,右手扶着弩臂并抬起右手臂将弓弩架在弯曲的左手肘上。“诚如诸位所见,这支折叠弓弩需要同时使用到两只手臂,常荣珑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所以当时主动说出自己手臂的伤情,让我得到了‘他无法使用弓弩’这样一个错误的暗示。
  “你谎称无法赶回来,实际上是为了你杀害冯庆熊时对我构造第二个思维死角。试想一个连父亲去世都无法赶回来的人,怎么会因为杀人悄悄赶回来呢?其实你对父亲也抱有一定程度的恨意吧。你恐怕已经猜到了常荣琥使用了作弊的手段获得遗产,之所以不做任何抗争,是因为你早已知道他们父子的命运在你的弩枪前即将走向终点。与行将就木之人多费口舌,对你来说显然有失优雅。”
  不知为何,常荣珑从侦讯室回来之后便甚少言语,面容消沉。周弘星就坐在他旁边。
  “关于鞋子的诡计,我是这样想的,现场留下的沾了血迹的足迹,是凶手意外留下来的。也许当时凶手穿着双层的鞋,也就是下面一层的鞋中装着一个木托,类似于修鞋使用的那种铁托,只不过是‘工’字形的,下面的固定在下面一层的鞋里,上面的固定在上面一层的鞋底,你只要像踩高跷那样行走,留在现场的乃是下面一层的鞋底足迹。在伪造完现场之后,只要轻轻一拉上面一层鞋上固定用的绳子,就解除了鞋托和下面的鞋子,整个处理过程要不了几秒钟。粘了血迹的足迹恐怕是在使用这种鞋托时站不稳而留下的吧!”
  “爸爸他不可能杀人!”常致婉用哭腔辩驳着。
  先别着急,我只是在做一种可能性的推论,我并没有明确地说常荣珑就是凶手。相反的,因为我掌握着一个极重要的理由,我可以明确地说,常荣珑不是凶手。
  接下来,常致婉,你不但拥有上述相同的动机,并且缺乏不在场证明,作为凶手再合适不过了。你的恨意绝不亚于你父亲,甚至你对父亲也抱有一定程度的恨意,你认为他抛弃你独自去了美国实在欠缺做父亲的责任。你刻意伪装成不知情的局外人向我靠拢,实际上是为了让我消除对你的怀疑。
  “睫毛离眼睛太近反而不容易被自己看到。有谁会想到自己会杀自己的恋人呢?有谁会想到自己会伤害自己的弟弟呢?有谁会想到自己会陷害自己的父亲呢?”
  周弘星挪了挪屁股准备起身。
  “不不,探长,不要紧张过度,我没有说常致婉是凶手,同样由于上面的那个理由,我可以明确地说,常致婉不是凶手。
  “接下来我要说一点更难以理解的东西了……不知诸位对民俗学有什么见解?所谓民俗传说都可以追根溯源,如果顺着事物的源头就可以发现事物转化变形的过程,甚至与最初事实大相径庭,归根结底这是一种精神映射的现象。而蛾灵,其来源应该与蛾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和家谱字辈一样,蛾灵很可能将传承寄意到姓名之中,比如,蛾这个字,左边是‘虫’字,右边是‘我’字,可以理解为‘我是虫’。可是斜玉边的‘珑’字不能理解为‘龙是玉’,‘琥’字也是同样。在排除所有人之后,我发现唯有‘珏’字可以理解为‘玉是玉’!也就是说,蛾灵早已在数十年前就已经选定了继承者,并为它取了极具隐喻的名字!”
  “胡说!”常荣珏厉声反驳,“这根本不算什么证据!”
  “你恐怕对哥哥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愫吧。你也一早就看出冯庆熊接近常致婉是为了走争夺遗产这一步棋,而对于常荣琥作弊获 得遗产怀恨在心,所以你的动机在于帮助哥哥获得遗产!而在后来的案件中,完全可以看出哥哥也在处处袒护你的行为。并非是由于哥哥也对你抱有同样的情愫,而只算是对你袒护哥哥妻子时所做的报答吧。”
  常荣珏面藏愠怒待发,而周弘星似乎也开始在身后摸索钢铐。夏霄城赶紧以回旋的语气咕哝说:“不过,不过基于那个理由,我不认为你是凶手。
  “回到话题上,我不知诸位对于蛾这种昆虫的第一反应是否也和我一样,立即想到毛茸茸、土灰色、肥硕的、令人作呕的虫子。不过为了打破诸位这种先入为主的臆断,我在此亟需告之诸位,蛾的外型也未必见得都是丑陋的,比如马达加斯加岛有一种叫做落日蛾的飞蛾,甚至比蝴蝶更美丽。美的东西未必就一定是好的,丑的东西未必见得就一定是坏的,那么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夏霄城在发表完一大段见解之后,缓步走到柳怡琳身边,“你怎么看呢?这位胸口文着落日蛾的姑娘,你有没有听过这种有剧毒的飞蛾?”
  柳怡琳先是一愣,然后轻轻吐出几个字:“抱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么,你觉得左边的叶子和右边的叶子有什么区别呢?”夏霄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打印好了的白纸,上面有两个叶片,左边的是常致麟被绑架之前收到的恐吓信中的叶片样式,右边的是常致麟被害现场找到的叶片样式。
  “两片叶子很像呢,若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我只觉得左边的叶片稍细一些,叶端更尖一些,右边的叶片宽一些,整个叶片较均匀。”柳怡琳用一贯空灵的声音回答他。
  “你说的一点不错,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本质。”夏霄城晃动着纸片,纸片哗啦作响,“左边的的确确是枫叶的叶片,因为那时我也受到先入为主的误导,两张叶片的形状如此相似,加之红枫苑的枫树,结果导致我一直在思考枫叶的意义,可那必然是徒劳的,因为我那时忽略了‘人的因素’。后来我才想通,我在常荣琥家找到的恐吓信里本应发现与常致麟被害现场找到的照片里相同的叶片,只是因为原本在恐吓信里的那个叶片具有揭示案件真相的关键意义,某人为了隐藏这个关键意义,于是瞬间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误导诡计:他将原本在恐吓信里附带的叶片换成了毫无意义的枫叶叶片,并告诉我这个枫叶叶片就是原本在恐吓信里附带的叶片。”
  夏霄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透明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片枫叶。他继续对众人说道:“原本在恐吓信里附带的叶片,被人换成了我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枫叶叶片,我被误导了。而在接下来的思考中,我更是误以为在常致麟被害现场发现的照片中的叶片应该和恐吓信里附带的枫叶有着相同的意义,两者理应没有什么差别,结果我大错特错了!”
  夏霄城冲着柳怡琳摊开手掌,指尖对着她,柳怡琳依然冷冷地说:“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还记得,植物只要有足够的光线、水、空气和养料就可以生长。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是,即使是在地下室,只要满足了植物生长的条件,植物依然可以正常生存。”夏霄城看了常荣珑一眼,“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左边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枫叶没错,可是右边的叶子,乃是常氏一族倾尽心力秘密种植的黄金药草,那就是――大麻。”
  柳怡琳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丝极惊讶的神色,转而很快又恢复平静。
  “其余几处家族产业中至少有三四处拥有两倍、三倍甚至数倍年收益,常荣琥为什么唯独选中了资产收益普普通通的锦华酒店呢?”夏霄城伸出食指,“那就是说锦华酒店有某种远远超过其本身收益数倍的隐秘盈利方法,那就是在锦华酒店地下三层种植的三千株大麻!
  “借助正常运营的水电消耗掩饰大麻种植,这是多狡猾的诡计啊!我听说在欧洲也出现过类似的犯罪手段。”夏霄城不顾愣住的柳怡琳,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父亲柳则正是因为调查贩毒案件殉职的吧,你父亲应该曾将他在警校学习过的射击技术教授给你,之后你进入常氏家族,刻意接近常致清只是为了查出案件的真相与大麻的来源,也为了结父亲的遗愿。也许是父亲在天之灵的庇佑,你终于查到西辰市毒品的源头,原来正是来自常氏一族所控制的锦华酒店地下三层,那个秘密的大麻种植园。所以你杀掉每一任管理者,制造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让人远离这个带有死亡气息的酒店。你更是携带了硝化甘油炸药准备炸掉这个种植园,若不是当时常荣珑的出现,恐怕整个酒店已经灰飞烟灭了!你完全具备杀害冯庆熊、常致麟以及常荣琥的动机。而对于常致清,你只想混淆警方侦查而根本无意杀害他!”
  柳怡琳此刻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不,这绝不可能!”坐在她旁边的常致清喊着,“冯伯被害的时候,我正和她在一起!”
  “你能保证她没有借着去卫生间的时机赶去杀人吗?”夏霄城反将一军,常致清也沉默了。
  “这么说,凶手就是柳怡琳!”周弘星走上前去,正要拘捕柳怡琳,却被夏霄城拦了下来,“先别着急,我并没有说柳怡琳就是凶手。”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如同遭受重击一般不知所措。
  “以上只是我的推测,不过这个推测有一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杀害常荣琥的人与之前是同一个凶手。”夏霄城将之前的纸叠好,重新放回口袋,“同样因为那个理由,她不是凶手。好了,你们一定被我提到的这个理由弄得更加迷惑了,所以,现在我必须要解释这个理由了,因为这个理由里包含着凶手拥有的一个非常显著的印记,可以说是一眼就可以将凶手识别出来的记号。”
  此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事情究竟将会怎么发展,也不知道这番推论到底会以何种方式指证凶手。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蛾灵’到底指的是什么,后来我想起来我认识一个在大学教授昆虫学的教授,于是我找到他并向他询问关于蛾的特性。他和我聊了很久,但我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可以与这件案件有任何关联,不过最终有一条让我感到震惊的特性,那就是一蛾只能识别绿色、蓝色甚至紫外光这样的短波光线,而无法识别到诸如红色、黄色这样的长波光线。此刻,诸位应该知道我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意思,蛾所具有的视觉缺陷,也就是我们所谓的――色盲。”
  夏霄城在结束一番新推论之后,返身喝了口茶润了润嘴唇,然后接着说下去。
  “与前两起精心策划的犯罪不同,第三起案件显然仓促得多,因此也成为了整起案件的突破口。凶手未能察觉地上的深红色血泊与褐色地板的明显颜色差别而导致鞋底染上了血迹,同时凶手在紧急状态下犯罪并没有意识到被害者留下了凶手未能发觉的指证凶手身份的线索――濒死留言。我相信能在瞬间想出误导诡计隐瞒真相的人在生命意识即将丧失的瞬间同样可以爆发出纯粹,惊人的精神力量!
  “三束彩色绒线,每束里面都是十分接近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汤姆森彩绒试验’的色盲测试方法,所以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认定,凶手是色盲!”
  说罢,夏霄城拿出一把水果糖放在手心,糖纸上没有任何图案,唯有颜色不同。
  “请你拿走你最喜欢吃的红色糖吧。”   常致清看着面前摊开的手掌,迟迟不能说出一句话,呆坐着一动不动。
  众人注视着夏霄城的手掌,里面唯独没有红色的糖,对于这个圈套常致清是否会上当,在场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对不起,我不能……”常致清叹了口气。
  “常致清,你是色盲对吧?当时我并未意识到是因为你凭借你的味觉知道了水果糖的味道依此推理出糖纸的颜色,你下意识地刻意通过强调颜色来掩饰你的色觉缺陷,可这反而暴露了你与常人不同的本能反应。通常的人不会说喜欢吃什么颜色的东西的,一般说的都是味道,而且你是在吃过之后才说出颜色的。”
  “不错,他是天生色盲,那又怎么样?”常荣珏争辩道。
  “我想说,诚如诸位所见,常荣琥想要侵占常氏的家产乃是不争的事实,在常毅源公布遗产之前为了除掉继承人,他很早就利用其在饮料厂的操控力量以及常致清喜欢喝瓶装矿泉水的习惯,在灌装特制矿泉水中掺入极微量的重水,想要暗中杀掉常致清。这件事导致了常致清白幼便有奇怪的机能缺陷病症,晏少强大概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而遭杀身之祸。或许是在某个偶然的机会,你在无意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因为冯庆熊、常致麟均在饮料厂做过事,于是你认为他们已经对你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行,唯有对他们亲手施行制裁方能稍稍平息心中的怒火。而常氏家族中最嗜好射猎技巧的人恐怕就是你了,你完全有理由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从而逃避嫌疑。”
  此刻常致清如同喉咙噎住一般毫无一句反驳之词,瘫软在沙发里如同一只瘪掉的气球。
  周弘星见此情形,又走上前去,认定常致清必然是此一系列案件真正的凶手无疑,还没走出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但是……”夏霄城接着说,“但是我今天在此并非要证明常致清是凶手,相反地,我是要洗脱他的嫌疑。我们在他喝剩的半瓶矿泉水里检测出了重水成分,假如他因为‘矿泉水中有重水’这个动机杀人,他就不会继续再喝这种矿泉水。因此,我不认为他有必要为了隐藏自己是凶手而继续承受这种无谓的行为。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他尚并不清楚‘矿泉水中有重水’这样一个事实,因此他显然不是凶手。”
  众人若有所思地等待着夏霄城接下来更惊人的推论。
  “我曾经尝试着用民俗学的观点来重新认识那个关于常氏家族和蛾灵的传说。按照一般传说的故事模式,蛾灵救了常昭松,并给他指出一条致富明路,却没有要求任何报答,这未免也太奇怪了。浮士德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梅菲斯特。因此我也有理由认为蛾灵一直想通过常氏家族获得某种东西,从而达到互补的平衡状态,而这个东西最可能的就是―一血统。
  我一向不喜欢提到‘血统’这个词,这个词不应该用在人身上。不过既然话题已经说到里了,那么不妨就说得更深入一些吧。
  刚刚我已经阐述过了,常致清有色盲症,从遗传学的角度,虽然有一定几率来自于基因突变,不过我忽略了那种微乎其微的几率而依然认定他是由于基因遗传的原因而成为现在的情形。但是问题最奇怪的地方在于,根据我的调查,常氏家族之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遗传病史,包括常毅源的妻子的家族,常毅源或是常荣琥甚至对赏酒和绘画等色彩方面的认知具有一定的天赋,因此常致清是常氏家族中唯一患有色盲症的这件事未免不令人生疑。
  “正如各位了解的那样,色盲具有隐性基因隔代遗传的特点,比如正常女性与男性色盲患者的女性后代必然是色盲携带者,而男性后代必然是正常的;女性色盲携带者与正常男性的女性后代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正常的,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色盲携带者,男性后代同样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正常的,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几率就会患有色盲症。”
  说到这里,夏霄城从口袋里翻出另一张打印好的色盲遗传图谱,展示给大家并解说下去。
  “因为常致清的父母及其家族都是正常人,因此常致清应该不会患有色盲症。造成目前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常致清并非是常荣珏的亲子!”
  “这……这不可能!”常荣珏失口叫了出来,她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不,在我说完以下更加令人震骇的推论之前劳烦你先不要激动,好吗?”夏霄城挥手示意她先安静一下,然后说,“‘常致清并非是常荣珏的亲子’这件事这完全有可能,因为就在常致清出生的时候,凶手已经趁机将他和另外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调换了,那个被调换的孩子就是――常致婉。换句话说,常致婉应该是常荣珏和耿健勤的女儿。”
  众人如同面前落下一颗炮弹般,皆然露出震骇的神色,鸦雀无声。
  “调换这件事的动机就是――血统。而这个凶手就是一蛾灵。
  “首先,蛾灵需要偷偷将蛾灵一族的血统暗地融入到常氏家族之中;其次蛾灵需要将常氏家族继承者由两个人削减到一个人,日后只要除掉另外的继承者,蛾灵一族的后代就成为常氏家族的继承者;最后,蛾灵需要将这件事隐藏起来就必须剔除计划将会被识破的关键一环,那就是蛾灵的女儿,也就是一常荣珑的妻子。因为对于常氏家族的继承者来说,蛾灵的女儿生了儿子这件事肯定会遭到常氏一族排挤,从而直接粉碎蛾灵后代所拥有的家族地位,因此必然会导致最直接的结果――这个女人将会在蛾灵的操纵中被驱逐出常氏家族。以上三点,就是凶手调换孩子的动机。”
  “你说什么?!我娶了凶手的女儿?”常荣珑脸上充满着不可置信的表隋,他又看着常致清,“你是说清儿才是我的孩子?”
  “麻烦请你耐心地听我说下去。”夏霄城冲常荣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如同我之前所说,蛾灵的女儿其实是一位隐f生色盲症携带者,而色盲症遗传就来自蛾灵。换句话说,蛾灵同样拥有色盲症。而我之前已经说过,在常氏家族之前的男性中并不存在色盲症患者。”
  “难道说……”周弘星似乎已经从迷惑中得到解脱。
  “不错,凶手就是这样一位从不开车、对色彩毫无挑剔感、对绘画与赏酒毫无兴趣的人,调换孩子的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当时在西辰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的护士,而这位蛾灵,就是――孙近祺。也许他就是从蝴蝶胎记发现了那个女人其实就是他的女儿吧,然后在她住院时通过私下进行的医学检查得到确认。”
  “不,绝不可能是他,他之前在遗产分配的时候还帮助过常荣琥。”常荣珑似乎并不认同这个结论。
  而孙近祺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想要听夏霄城接下来的推理。
  “呵呵,你太幼稚了,就像我一开始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难道说就因为孙近祺帮助了常荣琥,那么对常荣琥来说孙近祺的行为就是善意的吗?难道说就因为常荣琥对常致清使用重水,那么常荣琥对常氏家族而言就是恶意的吗?”夏霄城又扫视了一次默不作声的众人,“可悲又可怜的人类啊!竟将一条生命做为血统倾轧的砝码……孙近祺,难道你到此时还无动于衷,依然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以上又是你的错误推理吧,我倒想请教你,你有什么证据呢?”孙近祺不以为然地说道。
  “山林里的猎人射杀野兽和布设陷阱捕 捉野兽,都市猎人射杀人类和布设陷阱破坏汽车这种铁皮怪兽,两者简直是异曲同工呵!所以,凶手也就是所谓的蛾灵同时也是那户打猎的人家,常昭松其实是被猎人所救,也就是说,蛾灵从一出场就具有射箭和捕猎的能力。”夏霄城皱了皱眉,似乎心中有什么难以表达的十分隐晦的事情一样,“至此我已经和凶手跑到了同一条冲刺线上,不过这世上永远没有完美的犯罪,当然也没有永恒的罪恶。不错,这项经过长期蓄谋的计划已经接近完美,的确很难找到一丝破绽,不过你也和常荣琥一样,弄错了一件事,有一个小小的意外致使整个计划彻底崩盘。此时我想说的是,我要抢先你一步冲刺了。”
  “哦?你倒说来听听。”孙近祺仍不以为然地说。
  “我一开始也认为常荣琥是为了排挤继承者的竞争对手而对常致清痛下杀手的。后来我发现,常荣琥在药剂厂的时候因为与医院存在业务往来,因而意外得知了‘常致清是你的孙子’这一事实,于是他通过与你的接触与试探,发现并确定这一基本事实元误,所以常荣琥是为了维护常氏一族的血统才想要杀掉常致清的!而你恐怕是发现了常荣琥父子想要利用重水杀掉常致清,因而杀害了常荣琥父子。你利用常氏家族不可告人的大麻种植秘密要挟常荣琥父子,你假装表现出对他们十分信任,其实都是为了消除继承家族遗产的竞争对手。你让这起案件看上去像是争夺家族遗产引发的谋杀,用意就是将嫌疑转嫁到家族其他有遗产继承权的竞争者身上,因此你也一直关注着常荣琥的行动。常荣琥被害与之前的案件相比显得十分匆忙,可见那个时候时机还没有成熟,恐怕是你意外得知常荣琥已经猜到是你杀了常致麟,而警方也发现了大麻的照片,种植大麻的事情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与其隐瞒下去不如告之警方以求自保,于是他去采摘大麻叶以证谠辞,以至于你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匆匆下手了。
  “利用事先的计划将杀害冯庆熊的嫌疑转嫁到常致麟身上,挑拨家族矛盾,同时也是为了让常荣琥接管地下种植园从而利用这个把柄控制他们。你杀害冯庆熊的真正动机恐怕是他并未按照你的指示行事,恐怕在那时的糖醋虾丸里,他用到的是真正的蛾虫。你那时并不打算用真正的蛾虫,而只想象征性地使用祟蛾诅咒制造出恐怖的气氛,因为你深知祟蛾封喉这种极恶毒的诅咒甚至可能会伤及常致清。也许一开始你对杀掉冯庆熊尚有一点忧虑,就是因为下咒这件事情,让你打消了最后的这一点忧虑。
  “另外你利用遗产分配消除常致清对常荣琥的威胁,以常荣琥的为人,假如常荣珏获得遗产恐怕常致清会死得更快!”
  “那又怎么样呢?你能拿证据出来吗?”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通向大麻花园的电梯里的密钥,所谓的3742指的就是1937年4月2日,还是农历丁丑年二月廿一日,同时也是60年后的3月29日(以阴历计算),那就是你的生日!懂得黄金药草种植和构思出地下大麻种植园计划的蛾灵就是你!除此以外,血泊中的硝化甘油粉末其实就是治疗心肌梗塞的用药,你患有心肌梗塞,这点你恐怕无法辩驳吧?你那时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病发,在吃药的时候不小心将一颗药丸掉落到血泊里,假如我们拿到你随身携带的药丸与粉末其他成分含量做对比,就会发现两者应该完全相同!假如是有人陷害你摆放的药丸,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冒着留下足迹的风险将药丸踩成粉末!所以掉落药丸的人必然是药丸的拥有者,也就是凶手本人!
  “百密必有一疏,可惜你和常荣琥万万没有料到‘人的因素’这一环。”事到如今,夏霄城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那时发生了一件意外,那就是在你的妻子调换完孩子之后,恰巧被一名值班的护士无意看到了,她误以为你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按照当时的管理制度,假如这件事被病人家属知道,不仅她和你的妻子的职位难保,而且恐怕今后也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敢雇用她们,也就是说她可能因此一辈子丢掉饭碗。所以她根本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并且在那一瞬间,她决定将两个孩子偷偷更换回来。但是那里有三个孩子,两名男孩一名女孩,所以她立马得出一个判断,她果断地认为你的妻子不可能将男孩和女孩弄错,所以只能是将两个男孩弄错,所以――常致麟和常致清又被调换了一次!”
  “你说什么?!”孙近祺此时面露惊愕,可惜为时已晚。他借助颤抖的双手从衣服里掏出―个药瓶,可是药瓶却失手掉落到脚下。常荣珑一个箭步上去将药瓶踢飞,药瓶撞到对面的缎面木椅上又滚回到常荣珑脚下,常荣珑狠狠一跺脚将药瓶踩了个粉碎。
  夏霄城则毫不理会,依然自顾说下去,
  “也就是说实际上常致婉是常荣珏的女儿,常致清是常荣琥的儿子,而死去的常致麟乃是常荣珑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孙子。这件事最讽刺的地方就是你为了篡改所谓的狗屁血统,亲手杀掉的乃是自己的孙子!”
  “不,不可能,你说谎!”孙近祺一脸惨白,冷汗布满额头,手挠着胸口急促地喘气。
  “那绝不可能!你之前也说过,常致清的色盲症乃是来源于孙近祺。”常荣珏质疑道。
  “可是我同样说过你们所有人都忽视了的‘人的因素’!”夏霄城返身走到房间中央,将之前的那张绘有遗传关系的纸抖动着,
  “我之前也说过,女性色盲携带者和正常男性的后代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患色盲,还有百分之五十几率一正常。而常致鳞恰恰是这正常的百分之五十!甚至连常毅源也料到你必然有背叛常氏家族的一天,特意设置了遗产分配的环节,意即得到蛾灵像的就是蛾灵的后代。可最终如同司命之神冥冥中操控的一般,被诅咒的宿命竟阴差阳错地应验了。常致麟为何抓住蛾灵像而非榔头,不是要作为反击的武器,乃是旨在向人传递蛾灵即凶手这一事实,可惜他并未想到自己体内也流淌着蛾灵的血。
  “而对于常致清,我也说过,我托人调查了常家和耿健勤的家族,均未发现任何遗传病史,假如是这样,常致清又怎么可能患色盲?我说过虽然有可能是基因变异导致,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遗传。依据先前的推论,是由孙近祺遗传到女儿再遗传到常致清的,可我之前也说过,常致清并非你的孙子,所以他的色盲只可能遗传自常荣琥的妻子白雅菡。我记得孙近祺与白雅菡的父亲是同乡,对吧?”
  众人如同从僵直症中复苏了一般,现在才开始有一些迟来的清醒。
  “不知列位中是否有人读过奥利弗?萨克斯的小说《色盲岛》,小说里提到的位于南太平洋的平格拉普岛上有1/10的居民是全色盲、1/3是具有全色盲遗传基因的故事并不是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恐怖的起源是1775年的一场灾难。平格拉普岛被飓风袭击之后只有20人幸存下来,这些人的后代成为了后来的岛民,不幸的是,在这20人当中却有一名男性色盲症患者……”
  夏霄城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这时候,孙近祺胸口仿佛被司命之神射中了一支无形箭般早已蜷缩在椅子里,手抓着喉咙一动不动,死了。
  夜蛾之梦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常氏家族杀人事件就这样落幕了。
  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大概再没有人知道当晚在锦华酒店礼堂的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常氏晚报对此也只有“孙近祺律师意外猝死”寥寥数语一笔带过。警方宣布结案,但并没有给出任何详细说明,外界对于此事的猜测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一段时间里常氏家族杀人事件的真相成了一个谜团,甚至连夏霄城也开始怀疑自己那时的推理出了什么纰漏。
  也许是从什么地方提前得到了风声,常荣珑和常荣珏匆匆转手家产后便举家迁往美国,没过多久,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了。自那以后,好久没听到关于常氏家族的消息,直至两年之后,夏霄城才从夏冬槿那里拿到了一封信,是常致婉寄给夏冬槿并委托她转交给夏霄城的。
  她说她们一家在美国生活得都还好,已经开办了好几间中国餐馆,常致清到美国之后独自去了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草原,身体每况愈下,在上个月去世了。去世之前,常致清曾和她有过一次漫长的通话,他说自己其实早知道喝的水有问题,只是他曾听见常荣珑对常荣珏谈过关于常毅源的遗书,常荣珑早看出常毅源让孙近祺主持分配遗产的用意。从他的意图中不难看出,常毅源自然知道谁是蛾灵,所以他授意冯庆熊杀掉蛾灵的女儿,可是他发现即便是这样也无法阻止蛾灵对于常氏家族的威胁,所以他让孙近祺名正言顺地将常氏的家产分配给蛾灵的后代。一方面常氏的后代无法提出异议,二则是如此一来蛾灵也没有理由再去伤害常氏的后代,第三削弱了部分家产以免蛾灵经营不善对社会经济造成影响,四是常氏与蛾灵之间从此再也互不亏欠。
  常荣珑自然无法违背父亲的用意,所以那时面对明显不公的遗产分割结局并没有多加争执,可是毕竟心中却充满许多无奈(所以常荣珑才会因为孙近祺没有理解到父亲的用意而造成的愚蠢杀戮愤懑,最终做出了那样过激的举动)。至于常荣珑隐瞒手臂的伤势,本来是有一个杀害蛾灵的计划,但是最终洞悉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自然也无意实施了。所以常致清打算装作毫不知情,继续喝水以挽救常氏家族的衰落局面,那时没有人知道他背负了多么沉重的家族使命,他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只是独自默默承受着。他说自己终于再也不必活得那么累了。只愿他能在异乡化作一只自由飞翔的夜蛾,从异乡飞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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