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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禅曲 [禅是中国的智慧]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熊召政   著名作家,诗人。出版诗集、小说集多部。作品《张居正》荣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      一 人为即伪,人弗为佛       很高兴净慧老和尚能邀请我来到这里,与参加夏令营的诸位同修进行一次交流。我曾于前年出版过一本《二十八年访禅记》,以书法和诗词的形式,记录了我自1980年以来在各地寺院中访禅的经历。识见肤浅,但反映了我的心路历程。我今天对大家要讲的,是我参禅悟道的一些体会。
   现在讲第一个问题:人为即伪,人弗为佛。
   “伪”是“亻”字边一个为什么的“为”。“佛”是“亻”字边一个“弗”,这个弗在中国古代的意思是“不,不要”。这句话是说:凡是人想要的,不合道的事情就是伪,凡是人不要的东西就是佛。
   我是1992年上九华山的时候,看到一副刻在石头上的对联,而想到这两个字的。这副对联就是地藏菩萨有名的誓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意思是说,只要地狱里还住有魔鬼,我就不会成佛;只有芸芸众生都得到了菩萨道,才证明菩提心法的伟大。我当时在石头前看到这幅对联,很是惊讶,同时我又想到了另外一句话:“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最终才能解放自己。”这是共产主义的创立者马克思的名言。为什么这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信仰马克思主义为什么就不能信仰佛教?因为他们在最根本的问题上是一致的,是要把魔鬼改造成正常的有善根的人。让所有的人得到善报来证明菩提世界的存在,这个菩提世界不就是我们的共产主义社会吗?在这个石头跟前,我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我们的佛教不仅仅是出世的,更是入世的。这也是净慧老和尚说的生活禅的主要内容,不要离开自己的生活去寻找什么禅机。
   为什么我又想到伪呢?所谓“伪”,一定是我想要的。人所想要的东西是后天的生活给予的价值取向,一定不是先天的。人一生下来的时候对世界是没有任何要求的。这个状态就是佛家说的“如”。刚才我向净慧老和尚请教的时候,说到真如禅寺的如。“如”就是出生婴儿的状态。无意识,受、想、行、识这一切对他都是不存在的,这种状态就是佛的境界。
   佛家称人的思想活动为念头。这念头又分正念与邪念。人生下来后,就必然要接受逻辑的训练及后天给予的价值上的判断。什么叫逻辑训练呢?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接受到的。比如,小孩生下来就得吃奶,不吃奶就得饿死,这是第一个逻辑;然后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奶粉里配鱼肝油让他消化更好,这是第二个逻辑;蹒跚学步时又告诉他,冬天要穿棉鞋,雨天要穿胶鞋,这又是一个逻辑。人在成长过程中接受了无穷无尽的生活逻辑,每一个逻辑让孩子成长、成人。这里面有些是生活的本能,是必须遵循的。有些则是生活的邪念对他的控制。比如说当今社会的拜金主义流行。一些家长就拼命向孩子灌输,长大后一定要学会赚钱。因此,能够多赚钱的知识受到热捧,这就导致高中毕业上大学一定要读那种能够赚钱的专业。今天很多学生的目标是北大、清华,因为这样的大学出来好找工作,好挣钱。这就是给孩子一个逻辑。把自己被蒙蔽的心再传授给下一代,这就是邪念的延续。过去有一种观念叫“读书做官论”,今天变成了“读书赚钱论”。这就是从一个邪念到了另一个邪念。用佛家的话说,这就是“伪”。伪的事情多了,社会就不安定,人心就受到蒙蔽。这些伪的念头一直在我们中间生发,这是一股强大的世俗的力量,也是人类在生存发展的道路上受到的挑战。地藏菩萨说“众生度尽”,这个“度”,讲的就是把人心从邪念中解放出来。
   大约在公元前五世纪的时候,春秋晚期,大思想家庄子第一个看到邪念对人的毒害。有一天,他在路上看到一户人家打井。第一个人说地下有水;第二个人要用打井的方法把水取出来;第三个人就考虑怎么打这口井,他想的是造台阶一步步下去,把水提起来;第四个人觉得造台阶太费事了,他设计打一个圆井,用系绳的桶下去把水吊起来;第五个人在第四个人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革,他造了一个辘轳绞水,节省了劳力提高了效率。庄子看到一个取水的概念,从打井到辘轳绞水这一个人类智慧活动的过程,便感到了恐惧。他觉得人类开始有机心了,用机械的力量来补人力之不足,长此下去,人心就会趋利、趋巧。客观地说,机心的出现,既是人类文明的曙光,也是人心向恶的开始。人类从发明辘轳开始,依靠这种机心,走上了科技发展的道路。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发明了电脑也发明了炸毁广岛的原子弹。我曾说过,对于生活来说,科学是人类的福音,对于人心来说,科技又是一场瘟疫。现在,人类在享受并依赖科技,却没有一点批判精神,这是很危险的。
   佛祖不要人类走这一条路,不要人类培养机心,或者说不要从机心中生出邪念。自从机心出现之后,佛和伪的斗争就开始了。由机心而产生知识,由佛心而产生智慧。庄子为了不让自己的学生有机心,常常采取一些寓言式的说教和启发。有一次,他带着学生从山中走过,看到一棵衰老的大树倒在地上,他对学生说:“你们不要做朽木,朽木烂了没人管。”学生们说知道了。接着又看到一棵参天大树,有几个人在砍伐它,准备搬回去做房梁。庄子又说:“你们不要长得像这棵树一样又高大又强壮,长成栋梁就会被人砍伐。”于是有一个学生问他:“朽木被人烧掉了,栋梁让人砍伐了,那我们该怎样做呢?”庄子说:“既不做朽木也不做栋梁。”庄子讲的是生活的智慧,还不是佛的境界,是在伪和佛中间的状态。庄子讲的是入世与出世的技巧,他的思想与老子异曲同工,最后产生了中国的道家的智慧。
   机心、佛心,道心,就是佛和伪的关系。机心积极入世的态度,衍生了人类的科技文明;道心培植了入世、住世的智慧;佛心让人回到观照心灵的真如状态。
   中国的儒家学说是讲入世的智慧,换句话说,是善用机心。几千年来,中国人一直在这三条路上选择前进,一直走到唐代,才出现了既融化中国道家智慧,又吸纳印度佛教最妙不可言的一部分,从而创立了中国禅宗。我第一次接触禅宗,大约是三十二年前,读到《金刚经》《心经》《六祖坛经》,看一些公案,却不知所云。想一想那时候真是可笑,我不知道什么叫善知识,什么叫大智慧。直到有了一些阅历,接触了很多高僧大德之后,我才慢慢尝到了“弱水三千,我取一瓢饮”的甜头。
   阅历学养这四个字,是两个词汇。首先说阅历,阅是靠眼睛,历是靠身体。这么多年来,夸张一点说,我阅人无数。我同杀人犯睡过一个床铺,也同被通缉的战犯喝过咖啡。我见过像薛仁贵一样睡寒窑,最后成为大家仰望的人;也见过捡破烂的人成为亿成富翁。当然,我也见过吹牛拍马的人成了大人物。智利有个得诺贝尔奖的人叫聂鲁达,我三十多岁读他的诗,读到这样两句:“我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同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握手。”我看了就说,这叫什么诗啊,就两句大白话,有什么意义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当所有的陌生都变成了熟悉,这就是阅历。再过十几年后,我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城市,认识了很多陌生人,我才理解它。现在的年轻人看到这两句诗,可能还是觉得它平淡无奇。其实禅和智慧就是平淡无奇的,但是没有充分的阅历学养,就没有办法理解它。像赵州和尚的“吃茶去”,以及历代大宗师们留下的公案。没有阅历与修养的人读它,会觉得如坠云里雾中。有的大宗师说禅不假借文字,而是直指心性。这不是说禅排斥文字。我是作家,一辈子同文字打交道。应该说,我是知道文字的表现力与局限性的。我们的汉字产生于逻辑,因此它在表现逻辑或感情的时候,可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禅不是逻辑的产物,是逻辑之外的世界,因此用逻辑规范的语言,没有办法把禅活泼的意义加以理会与阐释。在座的修行的人,有时候应该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你忽然明白了某种禅的奥义,但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这就说明,我们没有办法用语言完全表述禅的精神状态。
   自从禅宗出来之后,中国人就开始禅佛并称了。禅即佛,佛即禅。由此可见,禅是排斥伪的。我们称一些高僧大德为善知识,这个定语下得好,既有善知识,就必然有恶知识。知识是逻辑的产物,它既产生科技,也产生智慧。既然是智慧,就一定是善的。知识就不一定了。我个人认为,凡是造福于人类,拯救人心的,就是善知识。反之,就是恶知识。
  
  二 政治救世,宗教救心
  
   第一个问题讲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大家明白,什么叫佛,什么叫伪。现在,我给大家讲第二个问题:政治救世,宗教救心。
   政治救世,宗教救心。要理解这八个字首先要理解“世”“心”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同《心经》中的“色”“空”一样,既是两个概念也是一个概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讲的就是不二。世与心也是不二的。我们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凡是世间乱糟糟,首先是人心乱糟糟,没有说人心很纯真,世间乱糟糟的。心引领着我们的生活,也引领着我们的感情。
   我那一年访问印度,新德里大学的哲学教授向我提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他是达赖的顾问。他说:“你是中国的作家,马克思主义在全世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你认为中国还能坚持多久?”他问题的前提是,马克思主义是反宗教的。他把达赖出走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胜利联系起来。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他说:“我到印度来是作为佛教徒回到精神的故乡,像远方的游子寻找母亲一样。可我这个游子非常失望,向全世界输出了佛教文化的印度,九亿人口中却只剩下五百万佛教徒。而在我们中国,佛教徒多得无法统计。我的母亲一字不识,对佛教的虔诚却令我感动。正是因为她的言传身教,使我也成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到印度后,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一个输出佛教文化的国度为什么佛教如此凋零?同样,去年我到德国,这是马克思的故乡,我遇到同样的困惑。为什么输出马克思主义的国度不信马克思?两个精神与思想上的巨人,释迦牟尼和马克思,在自己的国度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尊重,反而他们在我们中国却成了两座文化思想的高峰。当年阿育王把佛教送到中国来的时候,经过一千年的争斗摸索,中国人终于找到了禅,佛教在中国生存的土壤就是禅。中国以巨大的文化消化能力,用一千年的时间使佛教成为中国的国教。在这个过程中有暴戾的皇帝杀死和驱赶许多佛教徒,也有非常虔诚的皇帝在全国到处建立寺庙,甚至把自己的庭院捐献出来。曾经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欣欣向荣的佛教盛世,当然我们也有寺庙被毁经书被焚的惨痛记忆。但是,释迦牟尼在印度创立的佛教最终在中国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由此我想到马克思,我们中国引进马克思主义到现在还没有一百年。我们翻译马克思主义经典,就像当年玄奘、鸠摩罗什、道信等高僧翻译佛教经典,一代代的文化人与殉道者,都在努力地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思想,最纯粹的宗教引进到中国。这是中国的优良传统在不同领域的共同表现。中国的共产党信奉马克思,而中国的国民党则镇压马克思主义者。在水火不容的斗争中,我们有多少烈士产生?他们跟当年佛教徒为佛教献身殉道是一样的。都是为自己的文化理想而奋斗。你们为什么不给更长的时间来看待中国社会主义体制的发展,而要这么匆忙地预示马克思主义的失败呢?你们忘掉了释迦牟尼,中国人花了一千多年才接受并把他敬奉到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样,再过几百年,我们的后代,到德国去找马克思可能找不到,但他会在中国找到。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它会把全人类伟大的知识变成适合中国生长的精神与文化的资源。”我这段话说完的时候,那位教授说,我从来没有从文化的角度理解这个问题,你今天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我今天这样说的时候,大家觉得很突兀,你怎么把马克思和释迦牟尼摆在一起?实际上,我们从更高层次上看人类活动的轨迹,一定要看到世间法和出世法之间内在的联系。凡是人类伟大健康的,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向的智者、圣人、贤人,我们都要对他们敬畏、崇拜。一个观点的提出和一个观念的解决,是需要时间的。最终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一定不是原汁原味的,一定是经过改造的,适合中国人的文化胃口的,像中国川菜、粤菜、潮州菜、淮扬菜那样,而不是汉堡包。通过印度佛教的式微,我更加热爱中国的传统文化。所以净慧老和尚说佛教文化要与中国文化相结合,这是非常智慧的命题,也是唯一的方向,是佛教走入当今的不二法门。
   无可否认,宗教本身也有很多问题。不要认为宗教全部都是善知识,也有恶知识在起作用。宗教作为人的精神支柱,这个支柱用什么去做,会不会有蛀洞?我们在修复社会种种漏洞的时候,首先要修复自己身上的蛀洞,用什么来修复自己呢?这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前不久我到北京,和一个央视的制片人谈话,他邀请我做一个佛教的大专题片。我们谈到了西藏的密宗。他说你知道古格王朝吗?那时候的西藏是多么的强大富饶,就因为引进佛教后变得萧条消沉了。今天西藏的生态,当然指的不是自然的生态,而是指人类的精神层面的生态,就是毁于佛教。如果从今天GDP的角度看问题,我朋友的话无可挑剔。西藏人一辈子的资产积攒到三十头牛的时候,他就觉得到顶了,他会给儿子留下两头牛,卖掉剩下的二十八头牛去布达拉宫或其他寺庙朝圣,把自己一生的积蓄全部献给寺庙。我们站在西藏人精神世界的门外,当然看不懂这种精神的奉献,会感觉他们是傻瓜。但换一个角度看,我们应该思考,为什么佛教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把一个英勇善战好强好斗的民族,变成这样的一种静穆淡泊的精神状态?佛教的力量不在于它能造出原子弹,造出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佛教的力量在于培养自己的心灵。
   所谓政治救世,就是这个世界事务的管理责任,应该由政治家来承担。政治家救世的最好法宝,就是民主与法制。但是,诚如古人所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受欲望的驱使是人的本性。个人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往往导致族群与世界的纷争。说到底,就是一个人心的问题。政治解决世界的问题,宗教解决人心的问题。这个分工不是人为的,而是天意。
   那年我到印度加尔各答的时候,便想到恒河里沐浴一次。加尔各答是恒河的入海口,佛教徒把恒河称为圣河,在那里沐浴一次相当于朝圣。但当我来到河水边时却惊呆了。一是在里面沐浴的人很多,二是河水臭不可闻,漂浮着很多垃圾。自然界的恒河已经不是释迦牟尼时代的恒河了,地球上的高碳生活快速发展,加之印度在发展中保护生态不力,恒河成为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河流之一。我想当年的恒河水一定是清澈见底,像我们九寨沟那样的美丽纯净的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现在这么脏的水怎样沐浴呢?只会让自己皮肤得病。由此想到近年来世界各地经济的高速发展,是以破坏生态为代价,对财富的渴望导致GDP万岁,人类向地球加倍地索取,然后和它一起毁灭。这是执迷不悟的人类造成的恶果。
   最近有一篇文章说,大物理学家霍金说地球还能生存二百年,他不是危言耸听。恒河已经不能让我们佛教徒得到洗礼了。当到处不能洗礼的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一颗心了,这是最后的防线,也是人类不可摧毁的堡垒。从这一点上说,西藏虽然是落后的,但他们是干净的;他们是愚昧的,但他们是真正的大智慧。大智慧就是无为而治。就是天人合一的和谐社会。所以我说一个拥有宗教情感的人,你接触他就会产生欢喜心;一个有着宗教情感的地区,连商人投资也会多一些,为什么呢?没有车匪路霸,很少尔虞我诈;一个有着宗教情感的国度,你会感到是宁静祥和的人间乐土。现在,中国正在建造这样的乐土。在建造的过程中,禅的智慧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一个人达到了真如境界,那他就是佛了。一个国家如果达到了真如境界,那就是佛国了。
  
  三 我心即佛,生活即禅
  
   第二部分讲完了,诸位也许会问,宗教救心既然有当下的意义,那么禅学在当下的实际意义又是什么呢?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三个问题:我心即佛,生活即禅。
   对于每一个佛教的修行者来说,有两句话耳熟能详。第一句是众生即佛,第二句是我心即佛。这两句话指向不同,但意义却是一样的。众生即佛是针对宇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大千世界而言。在这个世界上,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无论是草木、禽兽还是人类,都涵养着佛性。而我心即佛则是对自身而言。每一个人心里,都闪耀着佛的灵光。只不过是因为后天的机心生长,使佛性受到了蒙蔽。要想把这蒙蔽,也就是伪装的东西去掉,除了修行,并没有便捷的道路可行。换句话说,要达到“我心即佛”的境界,修行是不二法门。
  那么,当下修行的法门在哪儿呢?我个人认为,净慧老和尚的“生活禅”便是现代禅修者的不二法门。
   十年前,净慧老和尚在担任河北柏林禅寺方丈的时候,提出了“生活禅”的概念。经过多年的实践,生活禅为当下时代的禅修提供了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活禅是禅宗发展到当下的大智慧。我在这儿念一下净慧老和尚给生活禅下的定义:“所谓生活禅,即将禅的精神、禅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中,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现禅的意境、禅的精神、禅的风采。我们为什么要推行生活禅?提倡生活禅的目的,在于将佛教文化与中国文化相互熔铸以后,产生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禅宗精神。”这段话有三重定义。第一,佛教文化与中国文化结合,但这个结合不是物理的焊接。老和尚用了熔铸两个字,首先把两种文化熔成一体,用最高的温度把它浇铸起来,再也看不出来,哪一个是佛教哪一个中国传统文化,一个全新的生命体出现了,这就叫熔铸而不是焊接;第二,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禅宗精神,一定不是唐的精神、宋的精神、明的精神,而是扎根于当下的土壤。第三,禅的智慧不是冥思苦想的产物,它应该在随处可见的生活中提炼。禅不是玄妙的,而是平常的。它不是世俗的,但不离世俗。净慧老和尚提出当下的禅宗精神,并看准了方向,这一点非常难得。关于生活禅的当下作用,净老说:“在人的现实生活中运用禅的方法,解决现代生活中存在的各种困惑、烦恼和心理障碍。第一是在知的层面说生活禅。第二是在行的方面来运用生活禅。知行合一嘛。第三就是修习生活禅要达到的目的:使我们精神生活更充实;物质生活更高雅;道德生活更圆满;感情生活更纯洁;人际关系更和谐;社会生活更祥和。这六个方面做到了,就完成了生活禅在这个时代起到的作用,从而趋向智慧的人生,圆满的人生。”我要告诉诸位,没有丰富的阅历、浓厚的学养、虔诚的佛教情怀,是写不出这一段话的。这一段话是生活禅的全部涵义。
  关于生活禅的修习,净老总结归纳出四句口诀:“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这四句话,前两句是讲落实的,后面两句是讲融化的。落实就是要产生定力,融化就是要生出智慧。下面,我按我的理解,解释一下这四句口诀隐含的意义。
   第一,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心经》中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这个“色”实际上就是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要在每一个生活细节上贯穿自己的信仰。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很多年前的一天,我和太太牵着儿子到商场去买东西,过天桥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伸着手乞讨,我走过去了,儿子把我拉住说:“这个老人很可怜,你给他一点钱。”我觉得孩子的慈悲心非常好,我给了一点钱。我回头把这个故事讲给另外一个同事听。他说你给了也白给,那都是骗人的,他一天收入比你还高。我当时就想到分别心。我的同事首先想到这个世界是坏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在行骗。我则不这样认为。我不管别人是否欺骗,我自己始终要以慈悲待人。这就叫把信仰落实于生活。在这一点上孩子比我们大人做得好。做善事,以诚待人是孩子的天性。大人因为在生活中受到的污染太多,变得世故了,防范心重了。如果不摒弃这种状态,信仰就无法落实到生活。
   第二,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做到这一点,要求的是定力,即抗拒诱惑、排除干扰的能力。做到这一点很难。十几年前,我几个朋友到海南度假,那时我是一家高尔夫球场的董事长。几个朋友约好在机场会合。还有半个小时飞机起飞。其中一位朋友是证券公司的董事长,他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了电话后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打电话一边对我说:“我要走了。今天下午,行情突然启动了。”我让他坐下来,他说:“我不能放掉赚钱的机会。”我看他态度坚决,于是大声说了两个字:“放下!”他一愣,坐下来了。他说:“我可能损失两个亿。”我说:“两个亿就值得你面目全非了?”我给他讲了袁中郎的故事。公安三袁中的袁中郎在北京当官的时候,在户部当一个主事,当了三年就坚决不干了。他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大意住京城都大多趋名如蚁,趋利如沙,这些人走在名利的路上,是烦忧多于快乐。一个修行的人,一旦认识到这个问题,就要当机立断,迅速同这种烦恼告别。所以说,当下这个概念,对于修行者特别重要。
   第三,将佛法融化于世间。这是积极的修行方式,俗世中的法则和修行人的法则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次我到真如禅寺,看到一条流水,看到虚云老和尚的一首诗,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住”。一个人想要成为一个智慧的人,他一定不要住下来。什么叫住?住在某一个地方叫住;住在某一个价值判断里也叫住;住在某一个理想上也叫住。比如说,我发誓这辈子要当一个亿万富翁,这个观念形成了要去实现它,你的心便住下来了。住在这个观念里面,不管世界怎么变。人生有多少悲剧,你都不肯回头,让心住在某一个地方不走。一个出家人不关心世间的事情,这个观念几乎所有的出家人都会有的。但是,不关注于世间,我们的佛法就无法对世间产生影响。毕竟佛不能只在寺庙中流行,那样,佛教就不是人间的佛教了。让佛的思想同世间的价值判断融为一体,最终还能影响人的社会行为,佛教才起到了真正的作用。
   在今天,怎样让禅宗走出寺庙与世间容纳起来,这是一个新课题。当年老和尚提出禅宗夏令营的时候,这是用世间法来解决佛教的问题。最终,生活禅想解决的问题,不仅仅在寺院,更重要的是在世间。这是一个方法论,亦是禅宗在当下世界的明智选择。
   第四,将个人融化于大众。这里讲的是个人的修行态度。修行的人,有了一定成就之后,往往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智慧比周围的人高出许多,但他们却忽略了大众是你生活的族群,亲情友情都在里面。放下身段,以平常心与平等心去对待身边的人,就会发现他们身上闪射出来的佛性的光辉。如果不与大众结合,只管自己的修行,这是佛教中的小乘,它的最高果位是罗汉。修到罗汉,离佛的境界还远着呢!小乘就是讲个人修行,大乘是大家修行,众生是大乘。如果过分强调个人,这就不是地藏菩萨的境界了,也不是马克思的境界了。佛的境界,就是永远不舍弃大众,用自己的慈悲去温暖人间。
   生活禅不全是出世,它既讲出世也讲入世,既讲情操也讲情怀,既讲怎么做人也讲怎么做事。不是说一定到庙里才能修习禅的奥义,它是把禅宗里最活跃的智慧运用到日常生活的万物之中。我前面讲过,经过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经历很多波折考验,我懂得佛是信仰而不是迷信,佛可以救我们的心,如果你掌握得好也可以救世。在过往的历史中,佛有的时候是政治,有的时候是宗教,就看时代的接口在什么地方。每一个人与社会都有一个对应于宗教的接口。当下佛教与社会的接口,生活禅是一个便利法门。禅虽然是从印度引进的,但它早已成为中国的智慧。它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应世方法。在当下这个时代,生活禅的意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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