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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碑【时光如碑】

时间:2019-02-1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什么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      早就应该把木桩打好,拴住那怀孕的母牛,别让它跑到仇人家去生孩子。   雨是好雨,就是来得太晚了,就在三分钟前,瓜地刚刚浇完水。
  信佛的人不小心酿成大错,挖井时弄死一只小青蛙,他为它念了七遍《往生咒》。
  小到一个村庄,大到整个人间,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只有那青山,它的阴影没有悲哀。
  那星辰,那光亮,看不出任何朝代……
  
  揣着诉状的人
  
  草木一样的身子倾斜于大地,脊梁被压弯,头顶???冒烟,衰败的秋风绊不倒他。他要过河,爬到对岸的峭壁上去。
  峭壁的树上有一个鸟窝,他要含泪数一数,一只鸟建设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到底用了多少干草、细枝和泥巴?多少花香、阳光和梦想?多少风的打压和雨的屈辱?多少乌云的侵吞和闪电的恐吓?
  过河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村落密布如蝼蚁,他把诉状揉碎,撒向大雾……
  
  农历的这束光
  
  两节大电池,一个小灯泡,农历的这束光,让黑暗摇晃,无声落地。这束光在前面引路,迷路的孩子总能找到家门。
  向下,能照见安睡的虫豸。
  向上,能照见冲向高处的苍鹰。
  农历的这束光,自下而上,照不到祖先居住的地方,那里,湖水安静,时间澄澈。月光下醒着纸扎的马车,千只白鹅,万亩葵花……
  
  梅蹄湾
  
  在鹅塘村,蔚蓝的天空饱含雷雨……麦芒……泪斑……沙粒……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梅蹄湾都像一个埋在时光里的破瓮,东西长一百八十二厘米,南北宽一百五十七厘米,深的地方睡着千年老鳖,浅的地方看得清红鲤或白鲢的小心脏。
  春天准时来临,毛白杨准时扬穗,毛茸茸的小棒槌垂直落下,敲碎水面的平静,白花花的阳光一圈一圈散去,它的荡漾往往波及晚清的节烈女、沤烂的手帕和淤泥中下陷的铜耳环。
  每次回故乡,我都要沿着梅蹄湾走上九十九圈,用柳枝在地上写着乳名,高一声低一声地唤回八岁时不慎淹死的魂魄。
  母亲却安慰道:“城里人命硬,不会再丢了。”
  但这些年我依然活得恍恍惚惚,常常半夜惊起,虚汗涔涔。
  是花椒炒蛇皮,再用烈酒和处女血浸泡?还是蜂蜜涂苦胆,七月的雪花擦洗乡愁的脐带?
  我病得很重,一直找不到根除的药方……
  
  每天
  
  从白龙潭胡同到谷阳南路的文化馆,我走过的路不是我的。空气不是我的,空气中荡漾的花香也不是我的。
  照耀着我的阳光,也照耀着趴在人行道上的那个乞丐。
  每天下班,无论多晚,胖嫂总会给我热好一碗老家的菜粥。想想这些,泪水也该知足。
  在都市中丢了老婆的那个人,抱着玉兰花树号啕大哭。
  我想劝劝他:“找不回来的,就别找了,没把自己弄丢就行。”
  尘世之中,只要秒针仍在我们体内滴答,我们就应该对生活说声“谢谢”。
  
  鼹鼠
  
  大地内部,时光深处,缩着脖子的鼹鼠很像一个绷紧的弹簧,它举着闪亮的小铲子挖地洞,有时快,有时慢,有时深,有时浅,遇到过潮湿的果核,变质的花叶,庄稼的根须,也遇到过腐朽的头盔,倾斜在黑暗中的断剑……
  鼹鼠在地下挖洞,地上的人隐隐约约能听到它的喘息和警觉。
  在洞穴的前面,当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动物骨架突然出现,鼹鼠咯噔一下怔在那里!
  它举着闪亮的小铲子,不知是继续往前挖,还是悄悄后退,回到明亮的地面上来……
  
  蚂蚁中也有叫花子
  
  蚂蚁中也有叫花子,它拖着伤残的自尊,向为富不仁的同类乞讨一粒米的千分之一。
  它被一脚踢翻,甚至折断了另一根孱弱的腿骨。阳光哭了一地,阴影收走血迹……
  蚂蚁中的叫花子。活得糟糕的小兄弟,饱含屈辱的小姐妹,我来迟了,你们受苦了……
  人类啊――即使我提前百年出生,目睹一幕幕泪汪汪的求助,除了羞愧难当,又能怎样?
  
  春天
  
  起重机不紧不慢地往上提,它手里的建筑材料该有多重啊!
  三月在怀孕。鸟鸣增加。花香渐浓。雷声变大。
  什么样的爱才能掂出春天的体重?一棵树轰然倒地,那不是因为别的,肯定是嫩叶太多,幸福的头颅太沉。
  看吧,一位少女在上坡,她的身子倾斜,就像一个惊叹号。今早八点,她藏下的甜蜜全部发芽,心脏跳得厉害,捂也捂不住……
  春天来了!
  我跑过火葬场!跑过医院!跑过岁月干瘪的胃和生锈的肋骨……
  我想挖一个坑,埋下一只破碎的钟表,浇水,施肥,让它尽早茂盛起来……
  
  一个人的三月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潮湿的树桩上,不是读书,写诗,思考关于腐朽的问题。
  我想知道一个被砍掉了梦想的人,会不会重新发芽。
  春暖花开的日子,鸟叫也是绿的。
  需要多少忏悔才能磨亮生锈的誓言?
  需要多少祭品才能赎回洁净的时光?
  多少人还在弄脏自己?
  多少人用曙光清洗一夜的罪责?
  三月,坐在潮湿的树桩上,我看见河流哭着奔向大海,它发抖的缰绳牵着我像牵着知错的豹子……
  
  孤独的叶赛宁
  
  孤独的叶赛宁看见:“朝阳正用它红色的水流,浇灌着一畦畦白菜的垄沟……”
  那当儿,两只天鹅在恋爱。
  母亲从树篱后走过来,把一簸箕花?撒向湖面,老苏联的天空洋溢着婚庆的气息。
  叶赛宁蹲在稠李树下低泣,我的母亲走到他身旁,递上花瓣,让他擦眼泪。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一块荒地找到出走的我。我不肯回家,断断续续地哭,那微微抖动的小肩膀,和叶赛宁一个样……
  
  弥留
  
  你们能想象得出,她像一团开败的花絮耷拉在这个世界上。
  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珠,捧给她烂在箱底的嫁妆和童谣,往她眼里添加光明、清澈和灯油……她依然冰冷地盯着冰冷的墙壁。
  而我只是把我的双手递给她,她慢慢地把它揽进怀里,就像抓住了温暖的梯子和上升的光束……当她腐烂的手指泛出绿意,我轻轻地叫了声姐姐。
  “几十年后,我去找你,和今天这样,一起,吃葡萄。”
  这当儿,我的疼痛滴进她的眼里,她的眼里流出我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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