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 这码头上只有火棘 血红的 一树又一树 那是漫长的一生 留下的灰烬 那是一场梦与另一场梦
之间的停顿
那是爱与怕的过渡
苦与乐的界限
明与暗 动与静的门槛
生与死的间隙
一树又一树的火棘
像迟到的掌声 像
寂静的雷鸣
沙说
一粒沙告诉另一粒沙
“我是海 睡着了的海
骄傲得只剩下头顶”
另一粒沙笑了
“根本没有海
所谓的海不过是
醉了酒的沙 梦游的沙
以及没有找到家的沙”
那些人都走了
我的脚印
在那些杂乱的脚印里
无法辨认
所有人都走了
只留下我独自一人
走在似是而非的路上
两旁是迷雾遮蔽的
对称的剧场
那个不清晰的
海上沉浮的剧场
让我听到了自己的
独自与合唱
让我看到自己一生
似幻非真的映像
去年秋天
万里之外的多瑙河畔
我似乎找到了梦幻的源头
可一年过去了
我仍在户外徘徊
那紧闭的门扉
对称的喧哗
若隐若现的灯光椅子
被我遗忘已久的那个人
就要登台
我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个人
她的戏 是我
不堪回首却又
惊心动魄的往昔
谁对我说
谁对我说走吧
我抽身离开
腿像海藻一样轻
好冷的风
人们都裹着蓝袍
他们的头像飘拂的根须
肢体也随着摇晃
我问：“是不是我在倒立”
有人答：“看看打开的门”
我瞪大两眼
只看见无尽的涟漪
哀伤的涟漪 它们
章鱼样动个不停
又一扇门打开
我看见一条看不见腰身的鳗鱼
“它一生忙碌些什么?”
答曰：“万事皆无徒劳”
再一扇门打开
里面是应有尽有的仓库
我捡起了两片枯叶
却得到一串宝石
取下一把钥匙却得到一个城堡
而树丫上冰冷的苹果
因为我的凝视
变成了温软活泼的心灵
最后一扇门打开
这次是一个活动的背影
“真的是他吗?”我问
没有应答 迅疾后退的他越来越远
“他离我究竟有多远啊”我问
回答是：“一艘慢船”
海风为什么是咸的
海风为什么是咸的
因为它带了一点血
某个人的血
血已变蓝
它还带了一点泥
那泥是根和骨头刚刚
化成的
余温还没有散尽
它还带了一点火
未点燃的火
跟熄灭的火同样透明
它还带了一点金
那是从肉身里炼出的金
被海水冷却了七次
还没有变硬
海风为什么是成的
是因为它不懈地
不懈地吹拂
因为这样的执拗
它成得快要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