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签约情人 上午10点，孟小婵还赤裸着身子，赖在宽大的双人床上。醒了，但就是不愿意起床，不想穿衣服，她要的就是这种慵懒的享受。 这时，手机响了。电话是程冬子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小婵，我们的合同月底就到期了。你这几天可以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
孟小婵边揉搓着满头的乱发边支吾着，胡乱地点了点头。手机放在枕头上，孟小婵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程冬子的签约情人，合同期是一年，这个月底就要到期了。
一年前，孟小婵是在酒吧唱歌的时候认识了程冬子。那天晚上，孟小婵抱着一把白色的木吉他坐在台上，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方格子连衣裙，显得楚楚动人。
那天晚上，程冬子喝了很多酒，他本来是要跑上台给孟小婵献花的，没想酒气一时涌上喉咙，吐了孟小婵一身。
孟小婵没有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发出惊慌、厌恶的尖叫声，而是忙放下手中的木吉他，一手接过鲜花，一手搀扶住程冬子的胳膊，轻声说：“少喝一点嘛，酒多了会伤身的。”
见出了情况，随程冬子一起来酒吧的几个男女忙跑上台去，边向孟小婵道歉，边把程冬子搀扶了下来。
孟小婵镇定地走下台，去洗手间换了裙子，又继续坐在台上弹唱，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走出酒吧，孟小婵背着木吉他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停在她的前面。
程冬子从车里探出头来，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吧。”孟小婵本想拒绝的，可是程冬子已经走下车来，为孟小婵打开了车门。
就这样，孟小婵认识了程冬子。一起吃过几次饭后，孟小婵和程冬子稀里糊涂地就开了房、上了床，谈不上是谁勾引了谁，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样子。
床上的孟小婵和坐在台上唱歌的她判若两人，她疯狂地撕扯着程冬子的衣服，在他的胸前留下一圈红红的、圆圆的牙印。
孟小婵和程冬子签约，是因为孟小婵的妈妈打来电话，说是家里要翻盖房子，给孟小婵的弟弟结婚用。孟小婵虽说是在城市工作，但她这样一个混在酒吧里的歌手，赚不到太多的钱，能养活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所以，一次缠绵过后，孟小婵便向程冬子提出了借钱的想法。
程冬子问：“你需要多少钱?”孟小婵咬着牙，说：“10万。我会打借条给你，这笔钱是我借你的，和我们上床没有关系。”
程冬子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给你12万，条件是你做我一年的签约情人。”
孟小婵说：“你是要把我像鸟一样地养在笼子里吗?那么，好吧，我们成交。”
其实，此时的孟小婵已经爱上程冬子了。签约和结婚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多一张盖了公章的纸!一种是有期，另一种也未必就是永远。
白天程冬子去上班，孟小婵小主妇一样地买菜，做饭，收拾房间，然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香喷喷的，等待程冬子回来。日子过得甜蜜又慵懒。
孟小婵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和程冬子只是签约情人的关系，怎么这么快就到期了呢!
孟小婵一直都没有问过程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过，孟小婵可以感觉到程冬子的生活里应该还有另外的女人，那女人或许是他的妻子，或许是他另外的签约情人。因为孟小婵总能在程冬子的车里和他的身上隐约闻到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还好，无论多晚，程冬子每天都会回到孟小婵的床上。
以前孟小婵一直都没有问过，现在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孟小婵决定要用剩余的时间去了解一下，这个和自己睡了一年的男人。
二、跟踪
早晨程冬子出门后，孟小婵快速地穿衣、穿鞋，把一头飞扬的乱发收拢到脑后。然后她像女间谍一样地坐上出租车，尾随在白色宝马车的后面。
早晨7点30分，程冬子的宝马车出现在梨园小区的门前。7点35分，一个端庄秀美的少妇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从小区里面走出来。程冬子下车，打开车门，小男孩儿喊着：“爸爸!”扑进了程冬子的怀里。
8点钟，程冬子将车停在一家私立幼儿园的门前。程冬子下车，牵着小男孩儿的手把他交给了门前的幼儿园阿姨。
8点20分，程冬子开车赶到了甜橙别墅小区。一个四十多岁、一身职业女装、身材保养得还算不错的中年女子钻进了程冬子的汽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9点钟，程冬子把中年女子送到一家叫“蓉易”的商贸公司。让孟小婵不敢相信的是，中年女子在下车后，竟然冲着车里的程冬子一连抛出了几个飞吻。9点30分，程冬子在一家快餐店吃了早点。
11点30分，程冬子接中年女子去了一家酒店。下午2点20分，他把已经有些醉态的中年女子送回蓉易商贸公司。下午4点30分，程冬子把小男孩儿从幼儿园接回来，送回梨园小区，交给早晨的那个少妇。下午6点30分，程冬子陪同中年女子再次赶往一家酒店赴宴。
晚上10点30分，程冬子把中年女子送回甜橙别墅小区，推开中年女子纠缠在他脖子上的那双手，然后开车赶往他和孟小婵的家。
这一天下来，孟小婵跟踪得人累，心更累。
孟小婵进门的时候，程冬子正在卫生间里洗脸。他一脸的水珠子，问：“你干什么去了?”
孟小婵疲惫地说：“朋友过生日，我去捧捧场。”程冬子疑惑地看了孟小婵一眼，没再说什么。
上床前，孟小婵把家里最后两只杜蕾斯偷偷丢进了马桶，放水冲走。
看着程冬子一脸急躁地翻床头柜的抽屉，孟小婵明知故问：“你在找什么?”
程冬子说：“应该还有两只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孟小婵也不理会他，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摆在床上，任凭程冬子猴急地在床头柜前抓耳挠腮。
孟小婵说：“没有套子，你就不敢做了?”程冬子有些无奈地说：“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我有时间跟你做爱，可没有时间跟你养孩子。再说，我们的合同也要到期了……”
不等程冬子说完，孟小婵母兽般咆哮着扑到程冬子的身上，说：“做，我今天就要你不戴套子。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养大的……”
孟小婵把压抑了一天的怒气都发泄在程冬子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快，他们之间的合同就到期了，妈的；为什么程冬子会有一个四五岁的儿子，妈的；为什么中年女子对程冬子态度暧昧，太妈妈的了。
孟小婵骑在程冬子的身上，疯狂地上下起伏着，直到用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气力，直到累得眼泪都流出来。最后索性抱着程冬子放声大哭起来。
让程冬子没有想到，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孟小婵已经走了。桌子上没有纸条，手机也关机了。
三、程冬子
程冬子认识孟小婵那天，是他公司破产后的第九个月，离婚后第六个月。
说来可笑，程冬子离婚竟然是因为一个叫苏蓉的老女人。苏蓉今年42岁，是蓉易商贸公司的老总，她的公司不过是个壳子，实际上是一家专门发放高利贷的地下银行。
一年多前，程冬子的钢材公司突然来了一位大客户，要购买一大批螺纹钢。由于当时程冬子刚买了房子，手里的资金有限。客户交了定金后，程冬子开始四处周转资金。这时，有人便向程冬子引荐了苏蓉，程冬子从苏蓉的手里顺利地拿到了200万的高利贷，而他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了。已经交了定金的客户，先是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最后索性消失了，打电话关机。而苏蓉那边的高利贷，仅利息一项就让程冬子吃不消。
转眼半年过去，程冬子不仅没赚到一分钱，反倒是欠下苏蓉60万元的利息。
紧接着，钢材价格下跌，程冬子是内忧外患，被烤了个里外皆焦。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自己公司的货物低价抵给苏蓉，公司宣布告破产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程冬子听说苏蓉是做“套活”发的家。苏蓉网罗了一批“商业间谍”四处去打探，哪家公司缺少现金。然后，她再派人装作“客户”上门去订一大单的货。对方急于成交生意进货，自然便会四处筹钱，这时苏蓉便出现了，她借机抬高利息，狮子大开口。接下来，便是“客户”先拖延时间，再神秘消失。这样的连环套下来，一个实力不足的小公司基本上就被苏蓉连骨头带肉给吞掉了。
程冬子忍不住暗暗吃惊，自己也极有可能是被苏蓉下了个连环套。
程冬子咽不下这口恶气，他要找出苏蓉陷害自己的证据。他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老婆和儿子的生活，就开始无事生非地和老婆吵架，最终导致夫妻俩协议离婚。
离婚后的程冬子主动去找了苏蓉，说是想在她手下找份工作。没想到，苏蓉竟然答应了。
苏蓉让程冬子给自己当司机，业务上的事情一点都不让他碰，每天就是接送她上下班，陪着她去酒店里吃吃喝喝。
后来苏蓉竟然想要老牛吃嫩草，一心惦记着要把程冬子拉上自己的床。她还恬不知耻地给程冬子开了价钱，承诺如果他肯当自己的情人，可以每年再给他12万的“补贴”。
程冬子找各种理由推脱，始终都没有答应，公司已经被苏蓉给吃掉了，不能再让这个老女人把自己给吃掉。
一次酒后，程冬子得知苏蓉一直在四处打探一个女孩儿的下落。那女孩儿22岁，是苏蓉未婚先孕的产物。当年的苏蓉在医院里生下了这个女孩儿，便悄悄地溜走了。这些年，苏蓉有钱也有地位了，又想起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女儿。为了在苏蓉面前表现自己，程冬子主动提出帮她找女儿。
终于，程冬子找到了在酒吧里唱歌的孟小婵。他没有告诉苏蓉，而是把孟小婵直接带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每次程冬子和孟小婵做爱都会非常用力，他心里在暗骂：苏蓉你个老婊子，看吧，现在我在干你的女儿了。但每次做完后，程冬子心里又是非常愧疚。这个叫孟小婵的私生女，命运已经够坎坷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待和摧残她呢?
那天，孟小婵提出向程冬子借钱，程冬子的心又凉了，果然是母女，都是为了敛财不惜手段的货色。
程冬子找了苏蓉，答应做她的情人，条件是必须先支付给他12万，苏蓉很痛快地答应了。程冬子把自己签给了苏蓉，又把孟小婵签给了自己。于是，程冬子拿着苏蓉的钱把孟小婵圈养了起来，周旋在这对母女之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冬子发现孟小婵是真心实意地在跟自己过日子。程冬子也渐渐地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孟小婵。
他本来是想把孟小婵当做对付苏蓉的筹码，可到后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调查苏蓉的事情还没有头绪，程冬子却陷入一个更加杂乱的感情旋涡。
与此同时，他的前妻明显有了后悔的意思，开始借儿子的名义打电话给他，想要和程冬子复婚。
程冬子每天周旋在孟小婵、苏蓉、前妻和儿子之间，他感觉自己精神快要崩溃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又不应该做什么，生活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孟小婵失踪了。
四、苏蓉
苏蓉想不到程冬子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这个不知死活的生瓜蛋子。
起初，苏蓉是有心要拒绝程冬子的，但是看着程冬子那张英俊的脸庞最终还是答应了让他留下来。
苏蓉暗自冷笑：小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老娘就不客气了。
苏蓉当然知道程冬子是为何事而来的，所以业务上的事情不让他碰。
苏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她想一口一口地把程冬子吃掉。但她没想到，要把程冬子拉上自己的床，并不是那么容易。
她几经尝试都没能得手，终于抛出了撒手锏。你程冬子不是破产了吗?你程冬子不是缺钱花了吗?好吧，老娘每年给你12万，把你签下来好了。
果然在苏蓉向程冬子开出条件后不久，他便缴械投降了。
程冬子主动找上了苏蓉，红着脸说：“苏姐，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可以提前把12万支付给我吗?我有点急用。”苏蓉心中冷笑。
苏蓉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程冬子带进办公室的套间内。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颗“蓝色小药丸”扔给他，说：“要不要把这个吃了？”
程冬子红着脸摇了摇头，冲上前抱起苏蓉，像是剥竹笋一样地撕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从套间里出来，苏蓉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给程冬子开了一张12万元的支票。
但是就在不久前，苏蓉发现程冬子竟然私下里养了一个小情人，而且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
这件事情让苏蓉很恼火，她这种做“套活”的高手，怎么可能容忍被程冬子戏弄!
她表面上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私下里却派人开始调查程冬子的那个小情人的来历。苏蓉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接下来的调查结果却把苏蓉彻底惊呆了，程冬子偷养的那个小情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儿。这个程冬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短暂的震惊之后，苏蓉被程冬子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其实，那天刚出门不久，苏蓉便发现了孟小婵。她故意当着孟小婵的面跟程冬子亲近，就是想让女儿知道程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只要女儿离开了这个男人，下一步再收拾程冬子就容易多了。然后，再想办法让女儿慢慢地接受自己。
孟小婵的突然离去，让苏蓉措手不及。
她陷进宽大的老板椅里，脸色难看得吓人，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说：“老二，姐给你安排个活儿。你叫上几个小弟，去把程冬子做了，不要他死，姐要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五、孟小婵
孟小婵是凌晨3点离开程冬子家的，她看了熟睡中的程冬子一会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孟小婵一个人走在凌晨3点的大街上，合同到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脸上有笑，泪水却肆意地流淌着。
让孟小婵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月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切都是命，孟小婵信命，既然生命已经发了芽，就不能将他扼杀。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自言自语道：“好吧，既然你来了，我们娘儿俩就好好地走完这一生。”
回到家后，孟小婵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地生下了她和程冬子的孩子。
那是个男孩儿，长着一双酷似程冬子的大眼睛。孩子降生后，孟小婵忍不住拨打了程冬子的手机，听到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孟小婵来到了另一座城市，背着一把白色的木吉他，奔走在咖啡厅和音乐茶座之间，只是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让她时时都要操心牵挂的小男孩儿。
那天中午，孟小婵在房间里做饭，儿子在门口玩小兵打仗。
突然，儿子一脸惊恐地跑进屋里来，说：“妈妈，鬼，外面有鬼!”
孟小婵笑着拍拍儿子的小脑袋，说：“哪里有鬼啊，妈妈也没有见过鬼呢！”
儿子便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在孟小婵的家门外，一个双腿残疾的乞丐正坐在一块带着轮子的木板上，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孟小婵刮了下儿子的鼻子，说：“那不是鬼，是个乞丐。”孟小婵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拉着儿子的小手，走近那个乞丐。
她把一元钱递到乞丐手里。乞丐抬起头想要对她说谢谢时，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这个乞丐竟然是程冬子。孟小婵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木板上蓬头垢面的程冬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儿子拉着孟小婵的手，怯怯地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他是不是鬼?”
泪水模糊了孟小婵的眼睛，她咬着嘴唇对儿子说：“他不是鬼，他是爸爸。”
程冬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孟小婵，他本想低着头离开的，孟小婵嘴里的“爸爸”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程冬子再一次惊呆了。
程冬子被苏蓉下黑手，挑断了脚筋后，他为了不拖累前妻和孩子，独自一人流浪到这个城市，靠着乞讨度日。
这三年里，程冬子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不停地向有关部门写信、上访，揭发以苏蓉为首的商业诈骗团伙，只是揭发信一次次地都如同石沉大海。就在程冬子快要绝望的时候，竟然再一次遇到了孟小婵。
程冬子惊讶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孟小婵苦笑了一下，说：“是的，我也没有想到。我们最后一次，就会有了他。或许这就是命吧，我把自己签约给你一年，却要为我们的儿子负责一辈子。”
程冬子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躲在孟小婵身后的小男孩儿，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小男孩儿和自己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程冬子。
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程冬子心如刀割，他不能再给孟小婵添加任何的负担。
程冬子扭过头，说：“你，你可能是认错了人。”
程冬子转身，用双手撑着木板车，艰难地挪动着，泪水在他的脸上流成一条扭曲的小河。
孟小婵低下头，对儿子说：“宝贝，你不是一直都吵着跟妈妈要爸爸吗?那个人就是爸爸，我们接爸爸回家好吗?”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有一家书报亭，在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醒目地刊登着一条新闻：黑社会大姐大苏蓉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