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子比较狠，对谁都是 以前是拳头 现在是雨，是针 按住胸口 就有草向外长。是荒的，比父亲坟头的更荒 鲁东南的一个小村子，谁比你更加寒凉，在西南岭
回望，砖瓦之上
再无熟悉的炊烟了
别人家的一些流水和种子都
绕着你走
在这个城市，看别人在十字路口烧纸，我们也烧
撒下啤酒抑或一圈二锅头
我们的孝都太粗劣
也来得太迟。九年了，我们每年都在今天
用回忆
来还原一些东西
城里的人都涌向墓地，我们没地方去
娘把这个日子攥在手里
一天不说话
棉花
一缕缕白，向她的头上和怀里
集中。火车呼啸，必须在大雪抵达之前
完成这件大事
垄间，她保持一贯的精神、谦卑
一株大地上最普通的农作物，戴着灰布围裙
轻挪步履、满怀虔诚
风风雨雨，泥土深处的钙、磷、钾，青涩
早就一一收进
体内的小工厂
这辈子都是
有心的、精细的，洗尽全身的污血、粗砺
安静、隐忍，举着
最後的枝叶不说话
回望村庄，大地上的小拳头对抗着西风
她留下的棉袄
抱住我们的身体
千里之外
这么多年，是谁把向日葵的脖颈，颈椎病
一再加重
从打工的城市，回望
这是我的娘亲，我的乡下，我的泥土和村庄
娘躺在锅屋的炕上
成宿成宿地倾听
猫和月亮踩屋檐
霜，徐徐下压。一屋子的黑
徐徐下压
娘的骨头咯咯作响
我的笔彻底在一张白纸上涂抹。圈出
牵挂的面积
疼痛的体积
城市与村庄的距离
大于一个诗人的瘦削和娘相向伸出的手臂，大于
一路颠簸的总和，大于
一千首诗
我的孤独其实就是一座城市的孤独
俯瞰的地方，总在
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