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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兹栖居_利兹与青鸟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走入利兹、   在利兹看剧之前我一直迷惘,英国人与戏剧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直到我在剧院里看到《皆大欢喜》这部喜剧,我才有一种感觉――哪怕在1599首演的这部喜剧,它呈现的东西除了普爱和理想,还有:语言的敞开和表达的公众性、演说性,我看到演员表演其实并不只是“仅仅在演一个故事”,他或者她其实在“演故事给观众看”。这个表述就接近于英国舞台的真实了。我看到舞台在这个戏剧中,不仅仅是剧情的展现地,还是一个公众性集会的场合,就是说哪怕在一场森林里的戏,我看到的也是一次“演员借助公开化的森林而举行一个仪式般的集会”,这个森林的舞台是指向广阔的意象空间的。森林在这里显然已经是一个敞开的空间(彼得?布鲁斯语)。
  在利兹大学安顿下来之后,我试图找到戏剧和英国日常生活有关的牵连,我做了以下几件事情:1、读报和浏览报纸网站,从《卫报》、《泰晤士报》到《每日邮报》、BBC新闻等天天读;2、从日常人们的言谈中琢磨这种牵连,比如来英国看到建筑中Pull这个词汇出现的频率很高,Pull是拉的意思,从英国人的家里朝门口走,那扇门好像永远不能Push而只能Pull,为什么?因为是避免妨害他人;英国人在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手势,手势有助于表达的清晰,而语言往往歧义,手势加语言就可以做到意思的明确。我还从如下几件事情上发现英国人与戏剧的相辅相成,一是下午茶,这个习惯给了英国人善于在公共空间表现自己的虚拟舞台(街头林立的cafe小馆和酒吧,何尝不是一种戏剧化了的日常空间舞台呢?);二是由于地理上的纬度,一般季节晚上七八点太阳依然与大地惺惺相惜,这样夜晚的时间就拉长了,人们走出户外进行公众活动的欲望就强烈了。这是地理给人们造成的心理性影响;三是英语的语速,英语的语速之快我们在新闻上可以听出来。人们在一分钟内要解决的意思表达比起中国人的言简意赅来,就显得过于吃力。于是久而久之(或许是天生就这样)不得不加快语速。这个结果是他们在句子的逻辑连贯和修辞上与中国人的文字修辞就有了一个对比。莎士比亚的大量诗化的、雄辩的、双关的语言就是明证。在今天的这个《皆大欢喜》的册子上,这样写着:这个一个词语的森林!多少贴切。从这样的理解出发,去阅读王尔德的戏剧,你一定不会仅仅觉得台词连篇累牍,没有价值。你去读品特的《生日晚会》,你也不会觉得摸不着头脑。英国人在语言修辞的快速上有了优势!他们善于声东击西,在拿空气说实在的事情呢!
  在英国,戏剧的约定俗成还在于一些细节:如在剧场没有人带相机,在剧场也没有人吃零食。而在哪怕是二十分钟的幕间休息时间,英国人也会抓住时机,蜂拥而出,去剧院的酒吧或者外面放松一下。看来戏剧是融入人们日常消费的事物,人们借助看戏达成了观念和社交活动的一致(认同)。在上海,我明显感觉到戏剧的小众化和学戏剧的理想存在着一种悖论,我记得在2008年下半年宫宝荣老师的课堂中,也谈到了这种业界的悖论。也就是说,作为一个戏剧学的研究生,我们其实只看得起赠票和打折票,一般的200-300元人民币一张的戏票是消费不起的,于是就去买黄牛票。这样,联想到与我们一样的市民对戏剧市场的承载能力,一个戏剧学研究生的将来的职业前景似乎就有点荒诞了。在戏剧谷,夜晚虽然也热闹,但是与上海动辄两千万的人口相比,则显得比例小了(因而叫小众化、小资化也不为过)。戏剧在中国的前景最后肯定还与国家的经济和国民禀赋、艺术潜质和交流欲望有关。
  在英国看戏离不开戏剧手册,或者浏览像Time Out一样的媒体。我也不敢落伍,大浪淘沙,我还知道著名的Theatre Record这本刊物,它的发行地在伦敦(地址是P.O.Box 445Chichester,W Sussex PO 193ZH)。刊物的定位是:英国戏剧演出的编年史,确实,它做到了。它是双周刊,里面的内容形式固定,但非常有特色:它收罗了包括《英国卫报》、《伦敦都市报》、《镜报》、《泰晤士报》在内的戏剧评论专栏的佳作。这本杂志,集中了上述报纸戏剧评论的优点,而且他们的戏剧专栏作家也是响当当的,文字讥诮、流行、口语、发散,这样描述文字的特点似乎有点不合乎常规,但确实这样的文字是活生生的,几乎像一只只可以嗅出气味来的热乎乎的汉堡。
  我在利兹大学的戏剧类图书架上借到了这本Theatre Record,为了保证公平,它的出借日是一天,在24小时内我必须还给图书馆。尽管是这样,我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喜悦。中午,PCI学院的迎新活动结束以后,我就往约克郡的Playhouse剧院赶,那里就是莎士比亚《皆大欢喜》上演地,我为了保证拿到票子竟然离晚上七点半提前了五个小时。刚好在上海访问的苏珊女士给我发email说,只要到票房,说“PCI”,就可以拿到免费的票子。我去了,也得到了一张票子,但是是最后的一张。要是我迟去一个小时,就不可能有赠票了。就这样,我第一次邂逅莎士比亚是这样的久等中获得的。
  这个剧场类似岛式舞台,舞美的设计在我看来有点庞大,它最大的看点是真的动用了巨大的森林树木,且砍掉了树枝,光留下枝干,想象一下这些巨木从外地搬来利兹的Playhouse动用的装备。数十根矗立在舞台中央,实景加上运用玻璃材质做成的写意树叶天穹,整个儿就笼罩了这片逼真中带点幻觉的空间。我看的是首演,演员的念词吐字之清晰,技法之娴熟,自然没有纰漏。在手册中,我看到两个比较有意思的名字:运动导演和武术导演,后者我们看得比较多,因为香港的武打片中都有武术导演的这个称呼,而舞台运动导演,则相对较陌生。其实就是负责舞台演员调度的导演,在国内没有正儿八经的这个角色,大多让导演给包揽了,但其实这是决定戏剧好看与否的一个因素。
  戏开始了,剧情已经熟悉,是莎士比亚讴歌大自然力量和呼唤人性之美的一个喜剧。有三条主要线索:公爵被弟弟篡夺爵位,公爵之女罗瑟琳和僭主之女西莉娅被放逐,青年奥兰多被哥哥夺去产业。三条线索里的正面人物都会合在亚登森林里,最后恶人悔改,公爵复位,有情人终成眷属。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里创造了一个理想世界,描绘了他所向往的人与人的关系。在具有英国大自然特色的森林里,人们自由自在地生活,远离了充满猜嫉的宫廷生活,没有敌人,没有忘恩负义。人们自甘流放,从善如流。
  总体的感觉有点像《暴风雨》(在上海话剧中心2007年夏我看的也是英国一个剧院的原版话剧),最后邪恶的力量屈服于善良的力量,人性回归,好事成双等等。三条线索,在森林中相遇,所以,三个故事之间的切换(演员的入场和离场)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可以进行戏剧性冲突处理的地方。中间的节奏紧凑,往往是前者还没有离场,后面一场的音乐已经响起,演员已经跃入了舞台―― 这个戏是喜剧,所以在处理上有点夸张和表现色彩并没有感到意外。喜剧的另一个噱头就是老是要挑逗观众,调动观众的反应,甚至观众的反应被纳入了剧中情节的一部分(如观众可以被理解为伊丽莎白时期事件中的观众)。有时候还顺藤摸瓜来个搞笑的动作,让时间停止一秒钟,让观众出戏入戏,看得津津有味且有时间回味。1599年的时候,这台戏就在伦敦首演,至今已经逾400多年,还长演不衰。去年伦敦在FortyHa]l野外演出这个戏的时候,TimeOutLondon这样评介:“政治被屈服在爱和田园的寓言中”。
  2、反光镜预显微镜
  在利兹我得益于苏珊的赏识。
  苏珊?丹尼尔斯女士是我在上戏认识的英国利兹大学表演和文化产业学院的前院长,她在2010年4月带来了一个叫做OPENVOC的计划,是由英国、奥地利、瑞典和中国等六国组成的一个文化跨年度项目。项目中包含着工作坊和表演演示,谈论和论坛,我在期间既是乔治主持的工作坊的参加者,也是这个饶有兴趣的计划里面《灰阑记》演出的观摩者和批评者。这些直面的批评意见,在国内的环境里,可能有所顾忌,可是在这个场合里我就一吐为快地倾吐了出来。好像冥冥中有一股线,好像我的直觉告诉我,“可以说”,这三个字就是在这个开放的计划里面的座右铭似的。苏珊非常欣赏这种直言不讳和一针见血。
  后来我得以顺利成行,与苏珊这次对我的印象有关。我没有告诉苏珊我来英国之前其实有其他的两所学院都可以成行,一所是美国纽约的电影学院,一所是台湾的艺术大学。在利兹大学的好处是,这里是比较典型的研究型学院,不像纽约电影学院,去拍一部电影。虽然拍一部电影是我的梦想之一,而且学校也对这个计划有赞助,但是我毕竟还是掂量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和能量分布。如同地理,我对自己以后可以干什么,而什么又是具有风险的非常明了。我选择了利兹,后来的录取非常顺利。苏珊作为院长中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给予我特快的办理。在申请到收到邀请函,只有短短的七天。当然之间是我自己准备也充分,除了之前考的托福之外,我又有预感似的考了雅思,终于,努力没有白花,在要用的时候派上了用场。人家凭着雅思和专业,非常爽快地给了我offer.来到PCI,我首先欣喜的是这里的学习气氛。再是课程设置。
  苏珊的办公室,位于学院的二楼,其面积只有十个平米不到,这里所有的老师办公室的面积是一样的。苏珊的继任,Sita博士的办公室也是如此,十个平米。故事工作坊的Garry先生和表演背景视野研究的Alice博士,其办公室均一样。但是这些像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这本书里强调的“巢”和“贝克”一样空间,在设计上十分照顾人的情感和温柔效果。我想到了这个词汇,连建筑也会俯身,在傍晚的时候弯腰去捡一些东西。如同鲁迅的朝花夕拾,其实都有着情感的维系。PCI的这个建筑,我在《利兹访学记》里就提到了,因为这也是苏珊第一次迎接我的时候带我参观的――一定也引以为傲,这个建筑的顶棚会自动升降以调节采光和遮风避雨。我所说的俯身和倾斜身体,并不是空穴来风。
  苏珊的治学非常规矩,不像我原先想象中的,好像单纯是带着一箩筐中英友好项目的一个文化交流使者。文化交流的使者身份之外,苏珊的背后,立着一个理念,就是国际公平。她在我的采访中谈到了这个原则。她还有把利兹大学的大学生的国际视野,和上海戏剧学院的大学生、研究生的国外采风等计划放在了一个互动的盒子里。联合培养是她在争取和正在实现的目标。在九月份她正好又在国内,在世博会的场馆展示了她的这些计划。在之前她从上海给我发邮件,要我把我的戏剧学学习情况电邮给她。说要做进她的展示里面。天哪,在世博会的奥地利国家场馆,把我的研究视野作为一个例子(东方的例子)展现。我没有问最后她有没有采纳我的这个例子。许多事情,在英国我遵从着英国的规矩,如对别人私事的询问,如薪水的保密等等。这些领域里,一概缄默的背后,就是对他人私有空间的尊重。
  我很高兴成了这个跨年度计划的一部分,用我的努力。在随后的接触中,每次言谈我们都在一种愉快的氛围中交流。与苏珊见面,也有导师的十分严格又灵活的规律。如她有一次向我介绍她给博士们上课的主题,桌上就放着许多多余的课件,但是她没有随便给我,我也识趣地不去随便提出越界的请求,这是博士专属权利啊。但我相信我可以拿硕士的课件。还有,如她一般不欢迎随意的访问。不行,我们每次见面都要邮件预约,每次见面之后都会约定大致的下次见面的时间。这些安排,有时候是修改我的课程计划,有时候是修改论文,又在相对的时间里十分随意。如可以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我在另一门课程《研究方法论》里递交的论文是《合作的悖论――以一场英国的剧作家和导演的著名官司为研究背景》,谈到了我的视野中的合作困境。在我的上戏网站连载的《我的利兹大学访问记》随笔中,我写到过我所认为的多样化和个体化之间的悖论。是的,文明有时候是呈一种悖论的形式出现的,通向敞开的世界的那扇门也不总是开放着,接纳着你,需要你去一次次融化观念的误区。人和人之间,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立场和位置的变化和多端而引起的观点多样性,人的智慧和思维逻辑结构,其实都差不多。在文化的语境里出发,对人的研究和对戏剧的研究,才是客观的。
  我在表演背景视野的课程里,计划的论文是《“家”在英国当代戏剧里的表演倾向》,这个计划也得到了爱丽丝博士的好评,为了表示对我的支持,她把她的整整一本博士论文(有十万英文字数)电子版给了我。由于版权的保护,在英国学者们一般不这样好客。它们还在出版之中啊。想想她对我的信任,我十分感激。还有,联想到我离开故乡,不远万里,来研究品特戏剧中对“家”的揶揄,来研究加斯东?巴什拉这位法国哲学家在“家”这个空间意象里的意义和象征,本身就十分有趣。我还将我关心的研究重点直言不讳地跟苏珊交流,得到的也是比较客观的评价。在一次她主讲的课堂中,她十分积极地介绍了我是她这个宏大计划里的一个东方参与者。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成为利兹大学项目里面获得广阔的研究视野滋养的一个中国学生。这事情想起来十分有缘,而溯源其上,是因为我的在论坛里面的“直言”。
  确实,苏珊像一面反光镜,我的沟通也出现过一些语言导致的误会,这同样是反光镜式的:没有深入,凭着一种对各自文化的尊重与理解(共性),我们还来不及到达个性化的融合,而那是比较困难的。
  同样,戏剧编剧Garry先生依然是反光镜式的。他是我在英国利兹大学的“故事工作坊”课程的主持人。与Garry,先生的接触开始于去苏珊办公室的那天。他的办公室紧挨着苏珊的,当道别苏珊的时候,苏珊顺便介绍了几个课程的主持老师给我认识,Garry先生是其中之一。他写过一些话剧,是英国话剧界 的一个编剧。在课程中,我写的故事题目叫做《云朵》,写了一个外国学生在一天中遇到的一百种云朵的心情……类似于乔伊斯的意识流。
  我们的交流局限于课堂有关的话题。按照课程设定,每个学员每个学期都有与课程主持人单独讨论两次的机会,在这次见面时分,我们谈了些普鲁斯特和乔伊斯的写作。Garry先生没有来过中国,事实上我认为他也肯定对中国不了解。在他的一口英格兰纯正英语的语音系统和图像结构里(图像结构式他课程上常常谈论的话题),一定没有为了解中国这样一个东方大国的民族特性和国民禀赋留出一个空间,也一定没有一个中国汉字的发音系统的椅子。此话是我揣摩,但绝非空穴来风。原因之一是英国人大多非常悠闲、散漫,他们才不管别国的事情呢。所以只管眼下就产生了像我的这位老师的思维状态。他对中国的陌生体现在如下方面:
  1,他不知道中国何时开始介绍像普鲁斯特和乔伊斯的作家,并出版了他们的代表作;
  2,他也不知道一个中国作家的眼光里,如何看待这些作家,怎样理解他们的;
  3,还有,Garry先生因为不关心中国(这是人类自由的一个状态和表象),所以他也不知道中国戏剧剧作家和小说家、电影剧本作家的关注重点和侧重。这很正常,因为Garry先生的主要工作不是研究文化差异,他不是这个领域的学者。这个领域的学者在英国有好多,像在利兹24届国际电影节上研究蔡明亮电影的巴西学者萨里那。Garry先生的主要方向在教学生们如何创意写作,因此不了解中国并无妨大雅。
  所以,我成了非常稀有的品种,一个中国学生,还竟然选择了故事工作坊。但乔伊斯让我们走近了好些。普鲁斯特也是。这些大家的存在,我想,在新时代又有了另一个意义,让人类的思想和创作迅速通过他们找到定位。我们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说,我读过乔伊斯,我读过普鲁斯特,就会有人过来拍你的肩膀,在你口渴的时候就会有人给你送来饮料,因为你是一个了解普鲁斯特的人呐。你是一个读懂乔伊斯的人呐。你的思维结构里接纳了这些大作家的叙述和图像,语言和节奏。你没有道理不成为我们的朋友。在利兹,我的星期一和星期天不用自己买单进饭馆吃饭,永远有朋友来邀请我。这些朋友,不是某个专业某个机构的雇员,而是平平常常的英国人。他们邀请我走进他们的午餐,乘坐他们的轿车,不仅走进他们的客厅,也走进他们的祈祷,走进他们的假日计划……在我眼里,都是一些非常非常善良的好人。他们也不全是天生的英国人,有些事从印度来的,有些事从印度尼西亚来的,有的是从越南来的,有的是从大西洋岛国来的,他们的身份不一,语言发音大相径庭,可以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对善的理解。于是我们在一起吃饭了。这些经济也不是十分好的人,如英国杜宾夫妇一家,在gateway教堂初次见面就一定要邀请我们去他们家里吃一顿正宗的英格兰传统大餐,并且有三道大餐,最后的甜点出自女主人的手艺。我们都食欲大增,一阵高兴,温馨在这里不是一句诗歌,而是实在的甜点和蜡烛,是看得见的雪花和整片整片广阔的贝克特公园的大树,是利兹城市大学皇家园林的气势和广袤的无人践踏的草坪,是在下午四点钟因为维度的原因月亮和太阳一起跳探戈或者华尔兹的瞬间……对了,在铁哥们中应该来自天津的邵伟绝对够得上善良和友好的小伙子。他每次不厌其烦,在网络上给我留言,每次只要有聚会的活动,就来叫我。于是从学英语的初衷出发,我也竟然收获了许多宝贵的友情。
  在利兹我也交了一个叫理查德?甘顿的生物学博士朋友。也就是我要比喻的显微镜式的交往。因为他是第一个引领我走入英国教堂的基督教学术研讨,和第一个在英国酒吧喝酒的朋友,凭这两点,甘顿就是我的深入交往者了。他非常英俊,是英格兰南部剑桥附近的人。我们在一起喝啤酒,期间他向我谈起了家乡的文艺活动和日常生活。划船。因为故乡有河,像我们小时候一样。但我们小时候我学会的是游泳和钓鱼。想想这些在夕光下划船的小伙子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在幼小的孩童时代钓鱼,这情景有些许相像,又似乎陌生。昨天还在想,难道今年圣诞只能一人赴伦敦采风(是去吹泰晤士的风的意思,不是去采访!)了。就在夜里,收到理查德的邮件,问我圣诞的安排。他说可以一起过。对了,理查德是利兹大学生物学院的博士和教员,这个与PCI学院风马牛不相及的领域,可我们在一个相互谈天的环境里认识了,于是就非常默契。他昨天还给我捎上了一则圣经的故事,劝我有空一读。
  我在回国后写了一首诗《利兹即景》,就写到了这位爽朗的小伙子,三十不到就获得博士文凭的利兹大学教员甘顿的:
  在基督课堂里遇见了理查德?甘顿一名英格兰的英俊小伙
  他博士毕业而我刚刚开始因此他顺道叫我学会了上帝
  的口谕那复活和受难日的故事……有时候会我们反其道
  而为之我们去啤酒屋而不是去他的,教堂或者马赛克教堂
  大门教堂和市政厅前的乔治教堂――那里有免费的圣餐
  我们谈论起那各自的童年他说起了皮划艇我的记忆里
  那个秋天一直不缺乏形象有一些飞梭似的东西穿来穿去
  我想这与甘顿的传奇有关
  ――《利兹即景》2011.5
  在利兹,我熟悉的人中,还有一些如李如茹、蒋维国老师一家,他们都过着很好很好的生活,很好并不是很富裕。而是朝向好的向度,一点也不吹嘘自己如何了得的那种情操。他们过着很安静很安静的生活,在利兹的异乡生根,并生长着那些与朝上的精神一起的枝叶。这向度让我非常敬仰,也想尽可能不去干扰这样人生的静谧。但我这样想的时候,李如茹老师可不是这样想――我们是同门嘛。她在圣诞前夕就邀请我一起去她家过圣诞。在接触中,获知了她多年来传播曹禺的中西研究交流做出了很多奉献。蒋老师还在曹禺诞辰100周年的英国纪念活动中排演了一出新戏《太阳不是我们的》,反响不俗。
  3、曹禺戏剧的一次解构
  应李如茹老师的邀约,我还参加了曹禺百年诞辰的英国部分活动,包括伦敦的展览和利兹的新戏排演。新戏《太阳不是我们的》是这次纪念活动的一个重头戏,从开始的面试到排演和演出,整个戏的生成是一次导演、曹禺文本和演员之间跨越时空对话、重构、再创造的过程。因此它的生产方式是整个纪念活动的一个亮点。我在去年的12月好几次参加了利兹大学的活动筹备,期间也认识了李如茹老师的爱人蒋维国老师(前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院长2001-09,曾经几度导演曹禺的话剧,并且具有多年与英、美演员工作的实践经验)。在整体的活动框架下,这个特别的参与式表演活动采用了开放式的招募和训练,公开招募演员在PCI学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不仅在学校的网站上看到了面试的新闻,每个学生也收到了来自学院秘书处的邮件。在学院的会议室里,我亲眼目睹了整个面试,来自PCI学院的表演专业学生和东亚学院以及其他学院的众多参与者,通过选拔, 最后有十名同学留了下来,他们将参演戏剧《太阳不是我们的》中饰演当代的繁漪、鲁妈、陈白露等五位女性的故事。这是一台开放的戏,说故事也可以说状态,说伦理也可以说话语权力的性别演绎。正如曹禺在《雷雨》和《北京人》的设计中,也是开放式一样,他诞辰一百年后的今天,利兹大学迎来了一次特别的追忆和敬礼。经过蒋维国导演和演员们不分国界的对这台“生成中的戏”创造,切入当下年轻人生存感悟方式,最终:他们让曹禺的血脉在超越国界的演员中演绎,达到传播曹禺戏剧的现代化。
  我在回国前参加了三次蒋老师举办的筹备会,一次是议题讨论,一次是演员的面试,一次是确定演员后的剧本畅谈会。其中的面试环节吸引了许多学生的积极参与。这台戏最大的特点是它的生成性,即它不是把曹禺的任何一部戏剧搬上舞台,它是把曹禺戏剧中的五个女性演员抽离出来,结合当下的生存,创造出一个新的戏剧《太阳不是我们的》。演出的着眼点是“教育”而不是简单地搬演一个中国剧目。导演蒋维国说,他希望让更多的青年人了解曹禺,懂得中国现代戏剧,通过戏剧了解中国社会与文化。这样,重新架构一台新的作品,可以“逼迫”学生阅读曹禺四个剧本,而不是某一个,并且进一步思考,自己与哪些人物、哪些场景产生共鸣,又如何通过自己的身体、神态与声音来表现自己的理解。这部英语演出不仅是曹禺的戏剧,也包含了英国二十一世纪青年人对于中国戏剧大师的作品以及二十世纪中国社会、政治、文化特别是女性的理解。最后确定的演员――大学的戏剧或者演出学科的学生不同于培养专业演员的戏剧学校的学生,他们接受表演训练的目的主要在于明白表演的道理,为研究戏剧、演出服务,贴近这个主题。
  三月,在利兹大学的Stage,这台戏终于与观众见面。很可惜我没有能够呆到开幕式的那天,据说这台戏的反响很好。第一天开幕式以后,后面两个晚上的戏票一抢而空。以下摘引几位演员在排练过程中的札记。Rosie Pollock(演出创意学院,戏剧演出专业)说:“参加这次工作,对于我个人以及我的学习来说都是一次旅程。我不仅学习了戏剧家曹禺,而且懂得了中国文化与传统。曹禺的排练令我走出我过去所属的‘舒服地带’。进入了全球各种不同的戏剧中去。”Emily Dent(演出创意学院,戏剧演出专业)说:“曹禺的演出项目对我来说是很了不起的经验。我以前从未学习过中国,这次工作深深地吸引了我,非常有趣,我热爱与一组同学做一件很不寻常的工作。去想象曹禺笔下人物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但是排练帮助我们与剧中的人物产生共鸣,并且也懂得了那个时代中国的价值观。我会向所有的人推荐曹禺的这些戏。我在排戏的这几个星期里非常开心,演出完了,我一定会很伤心的!”
  曹禺的项目给予这些专业和非专业的演员们一个双向知识交流的机会。东西方的学生在同一台戏里,用想象力、肢体语言、对话、中英文夹杂、传统冲突和现代冲突来解构曹禺戏剧的意义,不仅让演员们懂得了曹禺的作品如何表现了中国现代社会与传统的文化,也让他们知道,一个百年前中国戏剧家关注的主题,如何超越时空的隧道,与今天的生活产生奇迹般的重逢。这是一次中国元素与西方元素的重逢,这是东方情结与西方思维的一次重逢,这更是意义、主题、内容的一次多角度全方位重逢。再创造这个词汇成了这台戏生成的机缘。
  观众中也有几位戏剧专家,如PCI学院的Jonathan Pitches教授(学院戏剧表演首席教授)这样评价:“这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展览、讲座和表演,我之前对曹禺戏剧之传奇所知极少,他在戏剧中对于‘家’的敏感表达让我大为感慨。”汉学家Don Rimmington对该戏作了较高的评价,他这样说:“当晚的演出很出色,显示了曹禺作品的思想与今天的世界是合拍的。学生演员对于人物的诠释令我们印象深刻,他们在表演中也深深进入了角色的感情之中。演出让我们看到导演David Jiang引导演员的手段。”英国国家图书馆管理员、利兹华人中文学校校长Candy Lam则评价道:“《太阳不是我们的》使我们去思考、讨论中国妇女今天与过去的生活,意义深刻。”这些褒奖,出自一个不习惯赞美别人的民族,除了一份友谊和文明,更多的是蒋老师的实力所致。
  看排演中的蒋老师,一个手势,十分传神地传达出了一种剧场的气氛:跨越一百年的时光感觉和现代感觉的糅合。
  4、未来的可能性
  在利兹度过的2010年这个秋天,那么饱满,这是预想不到。苏珊?丹尼尔斯女士,表演和文化产业学院的前院长,我的英国tutor。我的上戏导师,是著名的戏剧学学者荣广润教授,八十年代中期在伯明翰大学求学深造,也是上戏的前院长。从两位长辈处,我读出英国利兹大学和上海戏剧学院,横亘着两所学院之间的学术交相辉映的多种可能性――我眼前中西戏剧比较研究的广阔前景,在吸引着每一个热爱者朝着多元和开放的这些话题深入下去,为传播和比较文化做出一份成绩。我的观念中,研究比较文化和比较文学,其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话题的敞开,为了事实的透明。由普鲁斯特的熟悉和陌生,由Garry先生的日常言谈,想到这些温馨的事情,在这个圣诞的气氛越来越浓郁的时分。我的心一阵风铃般的响动。
  我在想,人类本来应该是非常美好的,特别是当他们意识到年龄和岁月的局限的时候,每个人,其实在我们的生命途中,都应该为我们将来必然莅临的某一天做好长远的打算:是像一个野蛮人一样过一生,还是像一个对自己的生命有交代的人一样,过快快乐乐和充充实实的一生。Garry先生的课堂交谈,让我想到这么多。于是想到随意吐露文字,也是人生一大快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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