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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山,而不是高山:美国山神农场

时间:2019-02-15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世纪之交,衡山论剑期间,云南诗人雷平阳针对山东诗人孙磊诗写中存在的“弯弯绕”现象,形象地提出了“是山,而不是高山”的诗学命题,其本意就是反对无端修饰,倡导客观呈现,让存在自身出来说话。近年来,我在多种场合详细释解过这一观点,但均因倾听者与言说者的信息不对称,而无法达致彼此音频的共振。
  客观,望文生义,就是客之观也,也即世间的万事万物包括人,相互为客,相互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并且善于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体察和感受自身的存在。不论是人,还是物,一旦把自身视作“主人”,那些“爱当家”的先人之见,就会纷至沓来。事实上,类似于“高山”这样的先天性笔误(口误),在我们的日常用语中比比皆是,比如“大海”,比如“黑夜”,比如“美丽的花朵”,比如“温暖的阳光”。正因其约定俗成,我们用起来才觉得天经地义;正因其习以为常,我们与他人论辩的时候,也觉得理直气壮,丝毫无心虚之虞。然而,当我们静下心来,咬文嚼字,或者抠字眼,用这两种手段来仔细探察那些手到擒来的习惯用语,就很容易发现,它们似乎都说出了路人皆知的事实(道理),貌似一就是一的废话,实际上却无意识地遮蔽了事物更为真实、更为丰富的存在。从事物命名的本身来看,最初的命名者,也许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自以为是窥一斑而见全豹,结果却是一叶障目。其实,约定俗成具有相当强大的惯性,一个诗写者如不时时警觉,如不自觉地予以克服,就会轻易地为惯性所吞噬。去年冬天,我应邀协助安琪校正《中间代诗全集》一书的诗稿。此书收入了老朋友马策的一首诗名叫、《鄂尔多斯》,这是一首无任何毛病的诗,也是一首被韩东等人称许的诗。出于对诗人的热爱,我力主马策拿掉这首诗。马策作为一个新锐的诗歌批评家,对我的提议十分审慎,诚恳地让我细言究竟。我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个题目,谁见了都会想到草原;随便一个诗写者,都会写到蓝天白云。对于这样一个有深厚人文积淀的题材的处理,应该是先解构再建构,方能别开生面。马策对我的“别有用心”,心领神会,立马点头称是,并且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从上面例举的先天性笔误,大家可能已经得知,无谓地强调,确实损害了存在的客观。它让我们仅仅看到了海之大,而没有叫我们洞察海之深;它让我们仅仅看见了夜之黑,而没有叫我们体察夜之广。强调的发生,有人认为与形容词的使用不当有关,我以为这是天大的误会。实事求是地说,如今的形容词业已失去了形容,具体表现在形容词本身的理性化抑或空心化上,换句话说,就是形容词的容积非常有限,它承载不了更多的事物抑或事物更多的成分与特征,它就像埃及的木乃伊,水分蒸发,或者风干,血肉早已荡然无存。究其原因,还是形容词内部,其语义不断堆积所为。语义的突然坍塌,使形容词失去了形容。这种语言事件所产生的副作用,不容低估。形容词感性的丧失,质感的流散,均与此有瓜葛。当然,并非仅有形容词遭此厄运,其他的词也在劫难逃。比如“果然”,在古代曾经是一种繁殖力非常强的动物,然而在当下,它却变成了一个虚词。这种语言悲剧的发生,再次表明,语义的不断抽空或者喻义的持续累积,均能改变一个词的本来面目。任洪渊先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大声疾呼,“给名词第一次命名,还动词第一次动力,还原形容词的第一形容,还数词以无穷数,还量词以无限量,让连结词组合新的结构,让前置词把世界置于新的时空。”其时,他已经从存在的层面来看待词语,而不是非非所倡导的那种语感还原,二者探询的方向似乎一致,但彼此抵达问题本相的深度却大相径庭。在我看来,目前激活形容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改变它的词性,即把它当作名词用或者当作动词用。如此,方能将语义糊住的原形清洗出来,方能把多余的语义跟事实不符的语义涮清楚。如此,虚词才能实体化,成为血肉丰满的存在。
  让存在自身出来说话,目的就是让诗写者在具体的诗写里,彻底放弃不必要的强调。在过去的文章里,我一直坚持这样一个判断:强调是由诗写者使用过多的限定抑或限定不当造成的。比如说,不少诗写者特别喜欢使用双音节词,殊不知,双音节词内部空间的重叠与倾轧,不单单削弱了词组整体的力量,而且也让每个单词存在的真相受到了蒙蔽。如此以来的语言,呈现出一种貌似平和的光滑,但的确削去了单词单独的磁性。让单词说话,诗评家陈超昔日也曾在不少论著里表述类似的观点,遗憾的是这一改变当下汉诗语言面貌的举措,至今没有得到有效地落实。从修辞的层面看,强调的发生就在于限定的使用;而从诗写者自身来说,强调便意味着对语言的不信任,对读者的不信任,是诗写者不自信的典型表现。一个诗写者一旦不自信,就会变得疑神疑鬼,久而久之,就会对周围的一切失去正确的判断。没有准确的语感,又何言恰当地使用语言?无辜地伤害语言,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个人的诗写里,不可能不成为家常便饭。语言暴力的滋生,说白了全赖于诗写者对强调的高频运用。近日,诗人长征在《把诗写得再主观些》一文中,对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提出的“客观写作”给予了必要的清理。深究细思,我发现他的当下之说以及我的彼时之言,都还滞留在方法论的层面。我以为,客观写作,是一种看见的写作。据诗评家向卫国考证,看在汉语里,就是看见事物的空隙(或者说骨头缝),见就是看到。看见的写作,也即目击道存。那么,如何做到目击道存呢?我认为,诗写者首先要做一个存在的目击者,其次才是实话实说,其次才是在实话实说的基础上进行天地人的现场直播。中国当下诗歌重心的降低,有利于每个诗写者自觉地成为存在的目击者。不过,这种降低尚处于人的层面,与整个世界的碰撞和对应,还缺乏严整的契合。河南诗人丛小桦,在这方面近来做了成功的尝试。他徒步黄河写就的诗篇,恢复了汉乐府用诗来记事或察人的传统。他说,人过四十,看见什么,就是什么。阿吾讲,不变形;伊沙言,事实的诗意。我想,丛小桦的诗歌正在接近客观写作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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