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的期待与词鬼的判断 判断家里有没有鬼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清代的学词与词学?   20世纪词界,所谓清词中兴,或者清代词学中兴,大家都这么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无出处及依据?却似乎谁都不会介意,更不予追究。而被用作立论依据的,相关学者每将其归结于梁启超和龙榆生的论断。梁启超于《清代学术概论》有云:清代诗文皆趋衰落,独词“驾元明而上”。即谓清词成就超越明代和元。龙榆生编撰《近三百年名家词选》,于“陈子龙”条下称:“词学衰于明代,至子龙出,宗风大振。遂开三百年来词学中兴之盛,故特取冠斯编。”(这段话出自谭献《复堂词话》,后六字“故特取冠斯编”为龙氏所加。龙氏征引时未加说明,论者皆以为龙氏之首倡)似乎同一看法,但龙则明白标示“中兴”二字。在梁、龙二氏之前,朱祖谋的一句话,也曾被引用。朱氏云:“(清词)独到之处,虽宋人也未必能企及。”(《全清词钞序》引)总而言之,持中兴论者,一般以为:词从南宋之后开始步入衰微期,直到明末,以陈子龙为核心的云间词派崛起,清词与清代词学,方才接续两宋,并形成中兴局面。或者说:清词的中兴,是对词的初、盛期――唐、五代、两宋,以及词的相对衰落期――元、明两代,相比较而说的。中兴,意味着不可超越。?
  持中兴论者,除了以权威人士言论为标榜,所谓事实依据,则有清词、清代词学的三大特点。其曰:清词作者多。仅据《全清词》普查估计,清词作者,一万以上,作品将超出二十万首,相当于宋词作者和作品的十倍。又曰:清代词学立论高。常州一派,词的创作和批评理论,皆较诸前代有所提高。其他词人的论词或词话,亦不乏独到之言。又曰:清词功夫细。清代词人,博参约取,用功细密;不以模拟为满足,力求出新变化。其所列举三事,皆为说明:有清一代,词与词学,均有接续兴隆之景象。这是最近一二十年,当词界注意力逐渐由唐宋向下转移,亦即研究领域逐渐由唐宋阶段向后撤退,一直到达清代所出现的情形。所谓在“清”言“清”,对于自己的研究对象,自然是越超越越好。于是,“中兴”二字,也就在所有关于清词和清代词学的著述中,不问出处,不断出现。?
  那么,对于清代的词与词学究竟应当如何看待呢?就我所知,20世纪的两位大学问家――王国维、胡适,对其都未曾看好。王国维称:“唐之诗,宋之词,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宋元戏曲史?自序》)并未将清之词看作一个时代的代表文学。胡适将千年词史划分为三个大时期,三段历史。第一时期,自晚唐到元初,也就是赵宋王朝这一段历史,为词的自然演变时期。词的“本身”的历史。第二时期,自元到明清之际,也就是金元和朱明,为曲子时期。词的“替身”的历史。第三时期,自清初至1900年,为模仿填词的时期,是词的“鬼”的历史。胡适对于清词,同样未曾给予崇高的地位。其于《词选》序文,即曾指出:?
  清朝的文学,除了小说之外,都是朝着“复古”的方面走的。他们一面作骈文,一面做“词的中兴”的运动。陈其年、朱彝尊以后,二百多年之中很出了不少的词人。他们有学花间的,有学北宋的,有学南宋的,有学苏、辛的,有学白石、玉田的,有学清真的,有学梦窗的。他们很有用全力做词的人,他们也有许多很好的词,这是不可完全抹杀的。然而词的时代早过去了四百年了。天才与学力终归不能挽回过去的潮流。三百年的清词,终逃不出模仿宋词的境地。所以这个时代可说是词的鬼影的时代;潮流已去,不可复返,这不过是一点点回波,一点点浪花飞沫而已。?
  以上所列述,对于清词以及清代词学之究竟中兴与否,两种意见,截然不同。相关人士,处于清朝、民国易代之际,除龙榆生外,朱祖谋、梁启超、王国维、胡适诸辈,清灭亡时,均已年满二十。依据唐圭璋编纂《全宋词》所立凡例,宜将其看作清人,仅胡适例外,因其进入民国,曾仕为高官,则与龙榆生氏,一并列归民国。至于参加讨论的其他人士,包括众多持中兴论者,大多生当民国、共和时期,宜作时人看待。相关论述,或以当事人的身份立论,或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立论。见智见仁,似未可强求一律。?
  为进一步说明真相,今谨借用笺析纳兰歌词的机会,返回纳兰时代,看看纳兰和他的朋友,究竟怎么对待清词与词学?各有怎样的成就?但是,正如上文之所列述,持中兴论者,对于清词以及清代词学,仍然缺少具有说服力的论断。例如,时人所列举清词、清词学的三大特点,实际并未能与中兴相印证。三特点中,作者、作品之多,显然并非最佳事证。所谓立论与功夫,其高低及粗细,亦没有个可检验的标准。三大特点、三大事例,均不足为中兴提供凭据。因此,以下拟以胡适论断,对于这段历史,试加探测。?
  胡适论清词,谓其“不能挽回过去的潮流”,追究原因,应在于模仿一事。即其与宋代的歌词相比较,一个是词的“本身”,一个是词的“鬼”。词的“本身”,具自然形态;词的“鬼”,非自然形态。胡适的这一论断,可以纳兰当时,顾贞观的金缕之制为例,得以验证。顾贞观于康熙十五年(1676)曾有《金缕曲》二首,以词代柬,寄予谪戍宁古塔的友人吴兆骞。时,贞观寓于京师千佛寺。词云:?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捉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团骨肉,几家能彀。比似红颜多薄命,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穷瘦。曾不减,夜郎孱愁。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兄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燔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顾贞观金缕二曲,一说对方困境,一说双方友情。谓承一诺,终为相救。并谓,即使衰如蒲柳,亦盼河清人寿。纳兰见之有云:“河梁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可见钦佩之至。词章一经流播,“都下竞相传写,于是教坊歌曲间,无不知有《侧帽词》者”。这是大家所熟知的故实,无需多费笔墨,另加评说。但有一事,易于被忽略,却须加以揭示。即据张廷济《秋笳馀韵》卷上所载,顾贞观此作,曾委托道士苗焦冥代寄,并于词后附一短柬。曰:?
  塞外恐未必有词谱,望我汉槎之暇,按调为之,便中寄我。万里唱酬,真词场佳话也。?
  短柬附言说明,纳兰当时,即使才名如吴汉槎(兆骞)――吴伟业称之为“江左三凤凰”之一,必欲填词,亦须依赖词谱。但汉槎并无填词回应,乃以一五言古诗酬答。题称:寄顾梁汾舍人三十韵。诗篇有云:“如蒙子公力,终到汉西京。”表示希望得到救援。其时,汉槎未曾“按调为之”,当不能推断其必不能为。不过,就梁汾对其熟悉程度看,所谓万里唱酬,应当也只能是按照原作的格式,在平仄和韵脚上予以应和。按谱填词,“圆者平声,方者侧声”,明代的学词者既以之为筌蹄,入清之后,亦无例外。短柬所云,塞外恐未必有词谱;而塞内词谱之所流传者,当不甚少。正如田同之《西圃词说》所云:“自国初至康熙十年前,填词家多沿明人,遵守《啸馀谱》一书。”可知,顾贞观、吴汉槎的这一情形,在清代词坛,相信并非个别现象。?
  有关事例说明:与宋人相比,清词制作,已并非原生状态。众多制作,充其量也只能当复制品看待。即就顾贞观而言,其金缕之制,根本无法与苏轼当时之“随声随写,歌竟篇就”(李之仪《姑苏居士文集》卷三十八《跋戚氏》),以及辛弃疾、陈亮鹅湖之会的连篇酬唱,同日而语。谓为“千秋绝调”(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三),未免溢美太过。辛弃疾、陈亮《贺新郎》诸阕,与顾贞观金缕二曲,同样说交谊。或曰“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辛弃疾);或曰“归日急燔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顾贞观)。二者相比,其深浅、厚薄程度,各有不同,而皆安排得十分停当。但在技法上,比如上下片之第四韵,其承上开下的连接关系,顾氏二词则未及辛氏之严谨而纯熟。顾氏二词,就模仿与创新的过程看,应仍未能达至胜蓝阶段。因此,可以说,胡适有关词鬼的判断,其大胆的假设,并非子虚乌有。?
  二、 纳兰性德其人其词?
  纳兰性德(1655―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大学士明珠长子。少聪颖,读书过目即能成诵。经史百家无所不窥。尤好填词。康熙十五年(1676)进士。授乾清门三等侍卫,寻晋一等,武官正三品。曾随扈出巡南北,并曾出使梭龙(黑龙江流域)。康熙二十四年(1685)卒。年三十一。与朱彝尊、陈维崧、顾贞观、姜宸英、严绳孙诸名士交游。词名“侧帽”,后顾贞观为之更名“饮水”,现统称“纳兰词”。存词三百四十馀首。?
  顾贞观《纳兰词序》称:?
  非文人不能多情,非才子不能善怨。骚雅之作,怨而能善,惟其情之所钟为独多也。容若天资超逸,?然尘外。所为乐府小令,婉丽清凄,使读者哀乐不知所主。如听中宵梵呗,先凄惋而后喜悦。定其前身,此岂寻常文人所得到者。昔汾水秋燕之篇,三郎击节,谓巨山为才子。红豆相思,岂必生南国哉。荪友谓余,盍取其词尽付剞劂。因与吴君?次共为定,俾流传于世云。同学顾贞观识。时康熙戊午又三月上巳,书于吴趋客舍。?
  施蛰存“用《花间集》曲子词的规格体制”(《花间新集》序),编选《清花间集》,于纳兰词后附按语曰:?
  容若情真性厚,小词声色窈丽,哀乐无端,非晏欧所能限,况方回乎。篇什既富,珠玉火昆耀,亦不当屈居李重光下。谓为唐五代来一大家,可以无忝。云间词派,方当消歇之时,忽有满清华胄,远绍弓裘,陈卧子地下有知,亦当蹙额。?
  以上两段话,序文与按语,对于纳兰其人的评价,集中在一个“情”字上。或指其多且善,或指其真且厚。皆以为并非寻常文人所得到者。至其词,则一致赞赏其小令。谓其婉丽清凄,使读者哀乐不知所主;或者声色窈丽,哀乐无端。所指皆着重其表情功能。?
  其馀论者,自纳兰当日,以至于今时,应以王国维的论断最具创新意义,也最切合纳兰其人其词的实际情形。其曰:“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谓未染风气,指的应当是意识形态的一种污染。其间,汉人,当相对于满。但汉与满二者,其风气究竟有何不同?实际亦难判断。从阶级立场上看,同样属于统治阶级,汉与满之间,应无太大区别。这里,我以为,王国维之所指,应可理解为一种社会环境及社会风气。不染,则少受其影响。谓初入中原,当指涉世未深,未失赤子之心,不懂得计较那么多利害得失。谓一人而已,将其直接北宋,较偏向于词的创作。如此数事,就纳兰而言,似应集中体现在一个“义”字上。这是超越阶级界限的一种“任侠之义”(蒲青语。此段论述参见拙著《人间词话译注》卷一)。?
  纳兰的这种“任侠之义”,集中体现在参与援救吴兆骞一事上。康熙十五年(1676),顾贞观四十岁,容若二十二岁。顾有金缕二曲之制,以展开其援救吴兆骞的计划。纳兰见之,颇为所动。表示将“以身任之”,并以《金缕曲》(赠梁汾)一词,自剖心迹。词云:?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纳兰与顾贞观,地位悬殊,境况迥异。一为当朝宰相之长公子,一为坐馆塾师。但其完全忘却彼此间的等级差距,一见恨晚,即缔结生死之交。世人对此,也许颇多疑猜。如谓其“驰笺紫阁,曳裙朱第”,意即攀附权贵;或谓其另有图报,比如淮阴侯韩信的一饭千金。而纳兰、贞观,“任相猜”,皆不以为然。并表示“来生休悔”(参见顾贞观《金缕曲》〔酬容若见赠次原韵〕)。纳兰称:自己不过一名狂生,只是偶然之间,出生于乌衣门第。平生敬仰信陵君,竟无人会得此意。但愿对方谨记,重诺守信,莫相负。这就是未受污染(相猜)的一种“任侠之义”。?
  我十分赞赏王国维的论断。谓自然之眼、自然之舌,在这一意义上讲,我相信,纳兰作词,应当不是依靠思想,尤其是成人的思想。顾随以为,“耐咀嚼非有成人思想不可”(参见《菩萨蛮》“为春憔悴留春住”品评)。而纳兰则未必。用现在的话讲,就是跟着感觉走。因此,读纳兰词,不妨也暂时不依靠思想。?
  例如,《菩萨蛮》:?
  惜春春去惊新燠。粉融轻汗红绵扑。妆罢只思眠。江南四月天。 绿阴帘半揭。此景清幽绝。行度竹林风。单衫杏子红。?
  谓天气困人,妆罢思眠。帘幕半揭,忽见幽绝清景,着上杏子红的单衫,准备再走一趟当初两人相会的地方。人物活动过程之所以“惜”者,先是由于“惊”,惊觉天气之突然变暖,害怕春之归去;再是由于“揭”,一种行为或动作,让看到绿阴中的景色,顿觉春光摇荡,萌生怜惜之情。所说纯粹是一种感觉,接近自然形态的一种感觉。应无关思想。?
  又如,《临江仙》:?
  丝雨如尘云着水,嫣香碎拾吴宫。百花冷暖避东风。酷怜娇易散,燕子学偎红。 人说病宜随月减,恹恹却与春同。可能留蝶抱花丛。不成双梦影,翻笑杏梁空。?
  谓丝雨如尘,云烟中夹带着水气。百花经不起风和雨,飞散遍地。燕子和蝴蝶,舍不得春之归去。杏梁空荡荡的。所说乃一种惜春心情。也就是一种感觉。论者称:词中深含兴亡之悲,似有深藏的隐忧。指其深含及深藏者,仍缺乏事实依据,难免牵强附会。?
  又如,《琵琶仙》(中秋):?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争知道、尽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记否轻纨小扇,又几番凉热。只落得、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谓碧海年年,月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一片秋香吹到,清辉了如冰雪。梧桐飘落,小扇轻摇。又是几番凉热。紫玉无情,必欲将夜寒吹裂,亦只是一种感觉。谓其“别有隐忧”,同样求之太过。?
  当然,解读纳兰,对于其人其词,仍然离不开知人论世,以意逆志这一方法。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解读纳兰,既须知其人,以论其世,得其人之心,亦可以己度人,带着自己的经验,进入其世界。但是,并非随心所欲,任意猜度,而须一定的凭据。王国维称赞纳兰,谓其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解读纳兰,不能凭借现代人的意志,强行给沾染上现代人的风气。?
  例如,《浣溪沙》:?
  泪?红笺第几行。唤人娇鸟怕开窗。那能闲过好时光。 屏障厌看金碧画,罗衣不奈水沉香。遍翻眉谱只寻常。?
  歌词从对面设想。不说我方思念对方,而说对方思念我方,如此而已。而论者乃强作解人,提出:纳兰身为殿前侍卫,结婚不久,入值宫禁,或随皇上南巡北狩。两地分隔,离多聚少。对于妻子而言,虽嫁夫君,然多数时候仍不能与其共享青春,以致有此虚度年华之感。如此说纳兰,不仅将“汉人风气”重新给这位少年公子染上,而且添加了今人的意识形态,恐为纳兰所不许。?
  又如,《踏莎行》(寄见阳):?
  倚柳题笺,当花侧帽。赏心应比驱驰好。错教双鬓受东风,看吹绿影成丝早。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和谁道。小楼明月镇长闲,人生何事缁尘老。?
  上下片两个居中句,单句用韵,明白道出歌词的大意。先是以赏心之事和驱驰效命作比较,明确表示,“赏心应比驱驰好”;再是以“就中冷暖和谁道”,提出问题,表示个中冷暖,只有自己最清楚。所说仍然是一种感觉,冷和暖。于此推广至社会人生,所谓冷和暖,就是凉和炎以及落和起。其所作比较,是一种感觉,也是对于人生的思考。论者想当然,以为身为殿前侍卫,似乎苦不堪言。因借以表达“对侍卫护从生涯的厌倦,对‘倚柳题笺,当花侧帽’安闲自适生活的渴望”。纳兰的这一感觉及思考,遂变成打哪份工,或者不打哪份工的计量。纳兰对此,应只能徒唤奈何。?
  又如,《百字令》:?
  绿杨飞絮,叹沈沈院落,春归何许。尽日缁尘吹绮陌,迷却梦游归路。世事悠悠,生涯未是,醉眼斜阳暮。伤心怕问,断魂何处金鼓。 夜来月色如银,和衣独拥,花影疏窗度。脉脉此情谁得识,又道故人别去。细数落花,更阑未睡,别是闲情绪。闻余长叹,西廊惟有鹦鹉。?
  谓沈沈院落,绿杨飞絮。尽日缁尘,迷却归路。世事悠悠,醉眼斜阳。伤心怕问,断魂金鼓。其所布置,为春归景象。谓花影疏窗,月色如银。故人别去,此情谁识。细数落花,更阑未睡。闻余长叹,惟有鹦鹉。其所叙说,为怀人情绪。合而观之,伤春怀人而已。是否别有怀抱,颇难探知。论者或指其唱叹与故人别后的孤苦寂寞,表明痛苦的心境。谓现实是残酷的,想醉眼相看是不成的,但清醒直面去对待却又令人伤心魂断。故人此际别我而去,这孤苦无告,幽独寂寞又谁能知晓。因而,慨然长叹之声,也只有鹦鹉听到。因指此篇,绝非一般怀人念友之作。这般解读,完全以现代人的意识为意识,用现代人的表述方法进行表述。纳兰有知,不知将作何感想??
  纳兰同时之论者有云:“成子姿本神仙,虽无妨于富贵;而身游廊庙,恒自托于江湖。”(吴绮《纳兰词?原序》)虽无妨,恒自托。所说与王国维的论断,颇相近似。大致皆谓其未受所处社会环境及风气的污染。而正因为如此,纳兰其人其词,才得以保存一种自然的形态。如用胡适的话语加以表述,那就是一种最接近自然演变时期,词的“本身”的形态。这应当就是纳兰其人其词之最宝贵之处。?
  (作者单位:澳门大学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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