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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站 电影_终点站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火车硬座厢门推开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高个男人走了进来。很难说明白的是,他究竟是怎样悄然地移动身躯的,总之走路脚底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一道影子一般走到靠门口的座位旁站稳。那里坐着三位乘客。两个老人,脑袋低垂相互依偎着陷在座位里,双手笼在袖筒里熟睡着。最里侧靠窗的是一个女人,仰着脸,上面盖着头巾,似乎也在睡。
  男人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女人,离开那里,向前走去。
  车厢里亮着幽蓝的、红枣一般大的、光线暗淡的壁灯。车厢里的大灯关掉了。因为是深夜了,除了男人,其余乘客都在沉睡。
  “您好!请问这是第几节车厢?”男人俯身,手托着椅背,脑袋尽量靠近一位中年女人轻轻地问道。女人歪着脖子,枕着身旁男人的肩膀,双手紧紧箍着男人的胳膊。女人没醒来。他用指尖轻轻地虱了三下女人的肩膀。女人陡地睁开眼,向周围茫然地环视一圈。显然没发现什么异常。扭过头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四位乘客,随后慢腾腾地站起身,伸懒腰,打着哈欠歪歪扭扭向厕所方向走去。
  男人从女人身后望了片刻,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一位老太太身边,弯腰问道:“大娘,这是第几节车厢?”老太太低着头,十指相又放在膝盖上,活像正在沉思着什么。老太太左侧是一个年轻男人,身子向前伸,趴在桌上,打着轻微的呼噜。男人见老太太没反应,犹豫了片刻,似乎很不忍心,但又必须似的轻轻地推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迅速抬起头,惊奇地睁大眼,由于眼皮遮住了半个眼球,所以老太太的眼睛如豌豆一般大小,此刻正用搜寻的眼神看着眼前,嘴巴不停地咂巴着。
  “大娘,快到W站了吗?”男人问的同时向后退了半步,因为老太太甩着发麻的胳膊。偏巧,趴在桌上的年轻人醒来了。老太太扭过头对年轻人说:“不知道。”年轻男人伸在半空的胳膊停顿了片刻,疑惑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看了看年轻人,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垂头继续沉思了。年轻男人盯着老太太,定了定神,重新趴在桌上。
  车厢里没有空座位,但也没有一个人因为没有座位而站立着。除了他。
  男人不得不离开那里,向前走去。这时上厕所的女人回来了,她显然洗了脸和手,用手掌拍着脸,给脸补充水分的样子。女人走得很快,窄小的过道几乎随着女人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眼看女人就要撞过来了,男人避开让女人走过去。女人没看他一眼,虽然男人一直盯着她。男人走到车厢另一侧的门口,回过头仔细地环视了一圈。车厢里朦朦胧胧的,如一只洒满月光的大盒子。
  男人走出车厢,走到通过台,站在窄小的窗前,向外凝望。这里也有一盏很小的壁灯,懒懒地亮着。
  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夜晚。火车发出均匀的轰鸣像一条挣脱渔网的大鱼,欢喜地冲进海水一样向无尽的黑暗冲刺。
  玻璃上,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孔凝视着男人。男人却并不留意它,他深情地关注外面的夜空。漆黑的夜空上没有星星,一丝丝凉风送来芳草的馨香,却看不到山峦,草地。
  男人转身走进另外一节车厢。
  这里也是硬座车厢,也亮着几盏温柔的壁灯。男人径自走到过道中央位置,站在一个小女孩的面前。女孩大概只有四五岁。嘴角溢出口水,头歪着斜靠在身边女人的胳膊上,双手抱着布娃娃。他蹲在女孩前,伸手摸了摸女孩灰色的被汗水打湿的短发。
  直到女孩皱了皱眉,轻微地咳嗽男人才站起身离开女孩,走到一个男人身边。这里有一个空座位,他坐下了。他对面是一个瘦小的女孩,胳膊挽着旁边的男孩,脑袋钻进男孩的怀里。女孩化了妆,此刻唇膏涂在男孩的白衬衫衣领上。女孩斜挎的小包鼓鼓的,原先是女孩抓在手里的,现在脱落掉躺在女孩大腿上。随着车厢轻微的摇晃,女孩的指头偶尔动弹一下,似乎在寻找包。
  (为了便于陈述,将男人称为0724吧,因为他怀里有一张卡,卡片上镶着这几个数字)
  0724静坐着,用手掌盖着嘴轻轻地咳嗽几下,眼睛里聚满了泪水。这些天来,他患病了,身体极度虚弱。他找来手帕缓慢地擦拭着鼻涕,同时环视了一圈,所有乘客都安详地熟睡着。空气里弥漫着温热气息。
  忽地,车厢门被轻轻地推开,走进来三个年龄明显不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他们轻轻地挪着步,一双胳膊在身体两侧悬着,似乎避讳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戴着样式一样的黑灰色鸭舌帽,那帽子几乎把鼻子都遮住了。三人相互紧跟着,脑袋快速地左右晃动,扫视着每一位乘客。
  0724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帕,双手相握松弛地放在大腿上。半闭着眼,盯着对面女孩的包。他佯装熟睡,脑袋里却异常清晰。
  很快,一双紫色运动鞋踩着舞蹈演员的碎步,走到女孩旁停顿了。0724屏住了呼吸,他感觉出这种步法有种不祥事情的前奏。它后面是另一双灰色运动鞋。紫色运动鞋向前移动几步,这时一只手从半空里神秘又迅速地伸过来,牢牢抓住女孩的包,紧接着一把剪刀神秘地出现,咔嚓一下,带子剪断了。0724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佯装失去重心晃了一下脑袋,溜空瞟了一眼男人。这是一个脸颊细长,眼睛细小,嘴角起了三个青春痘的男人。0724火速地伸出右腿,绊了一下已经走到他身边的男人,然后他攥紧男人的肩膀,用膝盖顶着男人的腹部,严厉地说:“不许动,警察。”
  然而,令0724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人居然只是轻轻地趔趄一下,并巧妙地挣脱掉,走过去了。0.724反而因用力过猛摔倒在过道上,脑袋钻进椅子下面。三个人从他身上轻松地跨过去,犹如跨过一块碎小的石头。
  0724敏捷地钻出座儿底,跳跃着追到门口,可没等他追过去,三个男人早已消失得无影踪了。他胸口剧烈地烧疼,脑袋也晕晕糊糊地发沉。刚才他着实用心过猛,忘记了自己负伤在身。
  他回到座位上。压着胸口静静地坐在女孩对面。女孩胸前吊着的半截带子,此刻正有些无辜地晃动着。
  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后火车猛地痉挛一次,又一次,女孩终于醒来了。
  女孩睁开眼向0724处探寻地瞥了一眼。那眼神是疑惑的,或许在心里疑问0724为何这般焦急地盯着她。女孩扭头温和地看着男友,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然后才低头看手里的包。她的反应很快,抓住带子猛地一拉,很长的,吊着小白兔的黄色皮包带子就悬在半空里来回晃荡。女孩霎时间明白过来一切了,她跳起来,用力推男友,哭丧着说:“钱被偷了。钱被偷了。你看。”女孩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珠,脸颊明显地抽搐着,双手不停地抖。
  “抓小偷!快!抓小偷。”男孩拿着带子,举过头大声地喊。立刻,车厢里人声鼎沸,嗡嗡一片。很多人探出脑袋朝这边望。坐在最远的乘客索性都站起来向这边观望。可是,谁都没有立刻参与进来的热忱。他们当中有的伸懒腰,有的拍脸,有的晃动脖颈,有的向厕所走去。似乎这件事的发生很平常,历来存在,没什么大 惊小怪的。
  一个因为衣服打了皱纹,使主人显得无精打采的男人走过来,可是他并没有出主意,也没有耐心顺藤摸瓜处理事情的心情。只是悄然地站在一侧。他那样子很像是站在鱼塘前看着鱼怎么躲避钓钩。
  0724皱着眉头,忍着疼痛说:“赶紧报案。我能认出三个嫌疑人。”女孩显然没听到他的声音,站在原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知所措地说:“怎么办?怎么办?”。
  男孩拉过女孩的手,说:“走,报案去。”
  两人手牵手疾步走了。0724落后很多距离跟在后面。他知道警务室在哪里,所以不用紧跟着,他的胸部随着呼吸疼痛加剧。他不能走得太快,以防伤口流出血。
  他们穿过了三个软座厢。一路都亮着优柔的壁灯,光线暗淡。乘客们大多熟睡着,几个醒着的,也是疲倦不堪的样子。
  当0724追到警务室的时候,男孩和女孩坐在一张桌后面,对面坐着两个乘警。这里的灯光通明,电视还演着,但是没有声音。
  “什么颜色的包?”
  “黄色的。人造皮。”男孩说。他看了一眼女孩,女孩避着脸,似乎犯罪的是她。
  “都丢了些什么?”
  男孩看着女孩,说:“你说啊。”
  女孩摇摇头,抽噎着。
  “丢了些什么?你们不说我们怎么破案?”
  “有我母亲的一张照片,她十五岁时候照的。还有我哥哥的,三岁生日照的。”女孩支支吾吾地说着,不时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你先控制一下情绪。丢钱了吗?”
  “丢了。”女孩稍微抬起头,她哭红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茫然无助的眼。
  “多少?”
  “一万八。”女孩把脸埋下。
  “干什么用的钱?”
  “捎给她姐姐的。”男孩说。
  0724走了几步站在警官对面说:“警官,是三个男人。我能辨认出他们。”警员扫了他一眼,并不理睬。继续问男孩说:“你们几点开始睡的?”
  “大概是十二点半。”
  “现在是凌晨三点。”做记录的一位警官说。
  “几点到下一站?”询问的瘦警官看着手表问道。
  “三点一刻。”
  “时间不多了。”瘦警官欲走。
  0724着急了,他走到警官面前,几乎是挨着警官的脸蛋说:“你们跟我走,我能辨认出三个人。”
  “你俩在这里等着。”瘦警官还是没有理睬0724,扭过头对屋里的其他人说着,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0724追出去,高声喊:“我也是警察。”
  没人对答。
  0724回来站在门边,遗憾地看着屋里的两个年轻人。男孩不言语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女孩趴在他膝盖上,呜呜地哭着。
  车轮发出尖锐的刹车声,车身不时咯噔咯噔地颤一下。很快,火车驶进站台。
  “这里是W站吗?”0724小声地问道。他渴望男孩能回答他。
  男孩没有回答,他陷在无助的恐惧里,低着头对女孩不停地说着什么。0724又问了两次,可是男孩始终没有回答他。
  0724走了出去,到了通过台。0724顺着陆陆续续上车的人毫无目的地走进一个软卧车厢。这里亮着几盏淡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车厢里的大灯亮了。由于窗外是站台灯,车厢内外的灯光映衬下,玻璃上交叠着人影、房屋影和高高的水泥柱影。0724站在玻璃前,茫然地向外面观望着。急急忙忙的人从他眼皮下走过去,走过来,上了车的人偶尔还撞他一下。人们相互大声交谈着。有一个老太太胳膊上挽着一筐鸡蛋,不停地喊着。老太太的头巾是粉色的,在站台灯光下变成了橘黄色。
  0724一直注视着老太太。车身慢慢地喘气一般地摇晃,车轮开始移动了。老太太卖掉了五颗鸡蛋。老太太跟着车走着步,期待地高喊着。手里捏着九元钱,那是刚才拿鸡蛋换回的钱。这一切0724都是无意间注意到的。
  一阵沸腾的交谈声、脚步声、铃声过后,一切渐渐恢复到了宁静。大灯灭了。火车依旧欢快地载着满怀期待的乘客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窗外,漆黑隐退了不少。大地上烟雾空漾,隐约能望见天际的山脉,山脚还埋在深色的氤氲里,高高的山顶峥嵘险峨。山这边,渺无人迹的荒野匍匐着,其凸凹的怀里藏着黑黪黪的影子。
  0724找了一个坍塌的,暂时不能使用的床位,他躺了下去。
  W站。他心想着,到了那里他就该下车了。到那里,他就能下车了。他这样想着,胸口的疼痛缓解了,没一会儿酣睡了。
  一阵极快的步伐吵醒了0724。窗外已经是白天了。车窗打开了,有人探出脑袋向外面扔包。
  “这里是w站吗?”0724走到乘车口问手举三角旗的女人。
  “到站了。请动作快些。”女人瞥了他一眼,用例行公事的口气说。
  这时,有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下0724,0724没来得及抓稳扶手,向前一扑,差点跌倒在女人的脚旁。
  0724压着胸,在站台上蹲坐了很久。嘴里涩涩的,舌根聚着一沫沫苦水。他咬着牙,慢慢地站起身。他走到一个男人旁,下车后这位男人一直笔挺地站着。0724问道:“请问,这里是W站吗?”
  可是,男人没有搭理。
  “这里是W站吗?”0724重复了一遍。
  男人极不情愿地扫了他一眼,似乎怪罪他打扰了他的沉思,转身走了。
  火车再次喘着粗气,有些不忍心似的发出闷响离开了。
  “这里是W站吗?”0724去问一个坐在台阶上的小孩。
  “是啊。是W站。”
  他欣喜若狂,他知道,只要到了w站,就算是到家了。自从火车里与妻子和女儿走散后他已经找了很久。他忘记了家人乘坐的车厢号,但他清楚地记得,他的家在W站。只要在w站下车,他就可以回到家。他记得回家的路。可是,这些天来,他一直错过站台。这次,他没有错过。对他而言,这将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向西北方向走,他极快地走着。他确定,路过一个小公园,再绕过一堵很高的院墙就到家了。
  早晨,公园里到处是闲散的,追求新鲜空气的人们。0724没有心情来细心留意一切。他太着急了,他微笑着。双臂快速地挥舞着,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飞跃这一切。
  很快到了院墙底,院墙很高,足足有一棵老槐树那么高。0724决定翻越院墙,这样可以减少一半的路程。
  他不顾胸口的疼痛,猫着腰用力地一跃,院墙并没有挡住他。
  他落在一个寂然空地上。从这里向里走几十步,就是坟墓群。
  他走着。
  这里到处是白色的、镶嵌着简单字眼的墓碑。
  0724无心去观察它们,虽然它们一直挡着去路。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避开,他被一块丢弃的砖头绊了一下,跌倒了。当他抬起头准备重新站起来赶路的时候,他瞥见了一行字:
  人民永远缅怀人民警察:
  “11?23”火车暴乱英勇牺牲的烈士0724之墓。
  0724还发现,碑下侧刻着年,是三年前的日期。
  0724怔了怔,转身,向火车站走去。
  发稿编辑 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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