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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上的卜辞(兑)] 卜辞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冬天的光】   冬日清晨,光线因寒冷而澄澈。荒凉的土地由于没有了植物绿荫而袒露在光中。窗外的小杨树只剩下简洁明晰的主干:它不是什么状况的一个比喻,而只是它自身。一个没有阴影的世界,在寒冷中闪着光。它的安静似乎出现了不可言喻的期待。
  描述一个物质的世界――哪怕只是一个人的目光在其中茫然发愣,也具有某种大于意识的意义。此刻我承认,最初想写出“光”本身那种质感的文字显得黯淡了。
  
  【美】
  一切美都催眠智力,让无意识醒来。纯粹的自然风物就像人的一种深层幻觉,一切事物的远景也是一种深度幻觉。而美就是你的欲望的幻觉。
  
  【一鳞半爪】
  你看见与感知的世界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鳞半爪,为什么却想象了对它的总体认知呢?名词的抽象性,概念的普遍性幻觉,以及惯常使用的名词复数化,但这些不就是一种失去了想象力的修辞吗?
  为什么有时你忽然觉得你是自己生活的不知情者呢?或者你就是自己的陌生人呢?
  
  【开阔地带】
  我置身于四面八方,一些临时的想法也像风吹向四方,在戈壁滩吹散,有些飘忽不定的意识逗留在梭梭柴和红柳枝上,让夏日的风现形。“开阔”不是一种意义吗?是的,空旷就是这里逐渐显现的意义。
  
  【精灵】
  很多天了,除了听忧伤的歌,一个字也不想写。似乎写作活动结束了,一个字也无法写出。比之音乐,字变成了一种死魂灵。文字,那些应该在心中活到最后时刻的精灵似乎提前死去了。唯有音乐,一个巨大乌托邦破灭后的碎片,一个缥缈的乌托邦永不湮灭。
  大卫诗章中的神恩也是献给音乐的:“你是我藏身之处,你保佑我脱离苦难,以得救的乐歌四面环绕我。”美好和有希望的一切似乎只存在于声音中,绝不存在于视觉的再现。除非你能够像音乐那样思想,除非你拥有一个音乐动机一样变化着的思想。
  
  【月亮】
  初冬的傍晚,从东北方向的天边露出一轮橘色的满月:你在那里看见一个人的童年。它悄然浮现――在月亮将要脱离开迷蒙地面的那一刻,又隐去了。
  
  【赞美】
  话语在接触着事物的时候自己渴望变成一支颂歌。如果话语要描述一座山、一片云、一条清澈的河流,如果它们还稀罕地存在着的话。在不愉快的时候,试着描写窗外的一棵树吧,让古老的赞美之情回到你充满过多讥讽的心间。
  
  【罐装的忧伤】
  一切都很方便,容易掌握,从蔬菜水果到爱与忧伤,从历史知识到各种逸闻野史,都有可口可乐式的罐装风格,供应知识大众消费。无论什么都浸泡在相似味道的溶液里,失去了绝对的新鲜感。
  
  【无调性】
  但愿不会:一切希望的情感最终都会变成失望之情。话语赋予每日的生活以形式。确实,一个作者的写作与世界之间保持着距离,然而这种距离应变成一种写作与世界之间的张力,像拉开的弓与弦。不是脱离而是紧张产生的关系。
  
  【言成肉身】
  语言是一个人的表达方式,语言能够让一张嘴巴产生空气的有意义的震动。语言是一个人存身其中的护符。语言不是家,语言是一条路,是没有终点的旅途,语言也是沿路的风景。语言是我的另一个身体。一个人可能会由此分享语言所赠与的一份小小的不朽:如果你在话语中留下了一句诗。写作的人还没有做到像音乐家那样对待他的语言――无论音乐家表达了什么,他都要首先使他的话语、他的声音成为最终的对象。音乐是他的声音,包含着他的情感、沉默与身体之内的一切难以言说的秘密。
  “今天早晨我为何如此高兴呢?是因为终于从阴霾走出、天气晴朗吗?是因为晴朗的地方走着一个我爱的人?”
  
  【故事的人】
  一个人从孩子到老年的经历似乎是生活意义的损耗过程,生命的意义先于身体而空洞。甚至中年尚未开始,意义、爱、真理的期待都被逐一当作幻想放弃了。他服从热力学第二定律:燃烧着的一切最终变成灰烬。然而音乐与诗歌的话语活动是意义的无限凝结过程,它会成为生命的一个反熵的过程。总有一些人将诗与音乐的意义凝聚过程内置于自己的生命中,即使他(她)从未创作音乐,也未写过一行诗。这些人常常为后世留下了一个故事。故事意味着一种可以理解的叙述结构:故事凝聚了充分的意义。
  
  【冬日清晨】
  嘿,天空终于变得晴朗了,早晨的光线提供了更清晰的事物的意象。尚未褪尽暗红色的光芒使贫瘠的土地在一瞬间显得青铜一样昂贵。今天配得上明亮的眼睛和清澈的思想。在任何的思想世界里,我都渴望着生活世界的一种意象高居于其上,播撒着它的隐喻。“冬日清晨”会像一个灵感照耀着我一天中所有的意识涌现。在世界的清晨写作――即使众多的人们已经进入世界的黄昏。他们多半已不辨是非,而且看不见那些似乎是无意义的事物在清晨闪烁着微弱意义的光。
  
  【情书】
  一个幸运的人曾经写道:我不再有莫名的欲望冲动了,因为欲望有了一个清晰的指向;我不再有潜意识了,因为你居住在潜意识的核心。我的无意识有了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形象,她符合意识的虚构,和无意识对另一个无意识的身体想象。
  在这些文字下面,还有别的一行字,以水印的形式存在:写满了你的名字。每天每天,在我升起的日子上签名。
  
  【游牧】
  在最具魅力的人物身上,你能够发现的最有吸引力的特性是精神生活能力的无限性。这样的人常常不是要系统地掌握一个有限地盘里的所有琐细知识,一生都定居在那里成为一个知识财产的合法占有者;这样的人更像一个游牧者,他几乎看不见目的地穿越没有止境的路途,不占有任何确定之物,在这样的旅途上他每日成为自身的他者。不停地穿越异域而走向思想的真正异域,绘制着一幅无限地改写着的意义的地理草图。
  
  【悲剧片断】
  太美的事物你总是担心它的消失。听着一支优美的歌,在草原上看见一道彩虹,沙漠深处的湖。当你启程,湖体开始缩小,像一滴泪,在沙漠中干涸;彩虹会消失在天空深处;唱歌的人会走远……一切又会仅仅留在你的记忆里,在不经意的时刻致命地闪烁:一个看似物质化的生活世界进入了符号化的非物质世界。记忆的承载者弥留在它的边缘。
  
  【听萧邦】
  萧邦的夜曲。下起了雨,有点儿寒冷,但没有结冰。甚至遍地闪烁着凄楚的温暖。雨点,雨滴,光一样,散落着,并不聚集。雨滴孤独地,孤独地滴落着。雨点滴落在雨点中,溅起几个泛音式的水泡。在光的地面上闪烁。消逝。雨滴。时而稠密,时而稀疏,散落着。忽然聚集了一下,连续地,只一个瞬间,只一小串儿,几乎透明的一串雨线,一个句子,偶然地出现,又再次回到雨点散落的安静。单音字式的安静。一个音出现,孤独的,在下一个音出现之前静止。每一个音都不延续。尽管充满渴望。但不延续。几滴大的雨点,小而密的,无尽的,雨点,词语,不是句子,是雨点。散落。静止。只有沉默延续向下一个音。向近在身旁的人,或遥远的,一个亲密的人,吐露几个单音字。说出或不说出。都是雨滴。雨滴。缓慢的。词。最后一颗雨滴。雨住了,天边泛出微光。静止了。夜曲终止。然而所有的安静重新汇聚,沉默开始汇成一种旋律。它唤醒了一阵阵安静的声音。那是萧邦的夜曲里一直温柔克制着的没有奏出的旋律。被时密时疏的雨滴中断了的旋律。整个夜晚都滴着萧邦的雨。在有月光的夜里。
  
  【语言神秘主义】
  这是中国思想的最初场景:非常道。这一观念和思想陈述一开始就设立了言与义、言与道之间的分离,将道、义设立在一个超验的向度上。显然,“道”是作为言的异质性而出现的。这是中国思想开端时所确认的原初断裂,它迷人、神秘、深邃。义、道,被设定为认知行为的对象时,同时又被确认为超越于认知能力的,超验于语言的。这是一种否定性的确认,对不可认知性的认知。这是认知行为的极限与根源,也是启示的闪烁与最初的可理解性的闪光。“非常道”的洞察确认了语言与认知的异质性,思想与自身的异质性,这意味着人自身中的难以同化的异质性与不可消减为熟悉的陌生性。这一辨识从而为认知、知识和语言测定了一种限度,防止了任何一种话语形式或话语权威僭越这条边界,防止着认识、知识、话语与“道”的最终混淆。防止了话语活动的简化以及“说”与“所说”的肤浅的虚假统一。在最清醒的意义上保持着言与道二者之间既具有社会伦理意义又具有形而上学意义的基本差异。这种差异、距离与区分成为认知或精神生活的一条规则,这是认知原则的发现与确立。同时也确立了“义”和“道”的不在场,虚位的存在属性,仅仅作为符号与踪迹的存在样态。揭示出不在场之物作为符号渗透到当下的语言活动与精神生活之中的秘密。语言与其说是显现、再现,不如说是关于最本源的“缺失”“缺位”现象的显现。这是一种“否定性”的本体论想象,一种本源缺失的幻想。与其说“义”“道”或后世所说的真理是认知与语言表达的对象,毋宁说是认知与语言的一种永久性的诱惑。它是认知和话语的一条地平线,而不是认知活动已经抵达、语言已经开拓疆域内的任何一种事物。然而“义”“道”与“言”之间的距离并非只是一种消极的定义,不可言传的“义”和“道”成为“言说”的动机与欲望,引诱着言语活动,成为语言及认知活动自我超越的基础。那依然外在于语言的“义”与“道”在成为语言难以满足的表达欲望的时候,已经转化为语言之内的要素,使认知与欲望融为一体。“道”只是作为语言的欲望而成为语言的内在性,作为欲望的对象“道”则依然保持着其超验性。因此这一原初断裂成为一种纯粹的活力。诗歌是实践这一意义诱惑的语言活动的展现。语言在自身不可企及的欲望中实现自我超越,成为意义创制与虚构的奠基者。
  当一种传统固执地将诗歌囚禁于一个被欣赏的位置时,事实上已经成为放逐“无限性”的一种平庸的心理策略,通过束之高阁的方式将语言活动与无限性的涌流隔离起来,以极其平庸的见识僭越了“道”或“义”的非在场,以可以言说的固定概念满足了“非常道”的涌现,人们也借此实现了对意识自由的囚禁。它阻断了“言”与“道”之间的诱惑关系,使断裂所产生的本源枯竭。在现代社会,越来越专业化学科化的语用学显示着本源的终结。“道”或者说这个话语行为的本源似乎已成为一种古老修辞行为的遗物。因此,诗不是语言的一种特殊用法,而是语言自身实现自我超越的途径,是最初的表达可能性的持续与熄灭的启迪之光的闪烁。诗是“道”的自我显现与自我否定的辩证法。相对于言语活动,“道”起到了干预作用,环绕与断裂,启示与闪烁,它否定着语言所说的和已说的,否定着语言的固化形态,使之消散和短暂地凝聚。迫使其沉默,又诱惑着言说的欲望。“道”在其中留下了踪迹。
  这是一种没有神的神学,一种没有形而上之物的语言的形而上学,一种没有神秘之物的神秘主义,一种没有超验之物的超验论的意义观,一种语言中所缺失的第一个词汇,一种不在场的然而又发挥着认知和伦理功能的关于踪迹与符号的现代思想。诗歌或诗学,怎能不是这一切的综合与无尽的回响呢?怎么能不是这一缺失的本源幻想的永恒轮回呢?语言:你怎么能不是我生命的最终守护神呢?
  
  【爱之颂歌】
  爱是重新把一个人生命的脆弱性还给这个人,是一个人重新拥有自身的那些致命的缺陷,是一个人重新发现自身所拥有的一切缺点的回归。爱是一个人重新发现自身的非完整性、依赖性与敏感的神经质性格。爱是一个人在所谓的成熟与独立的生活进程中逐渐获得的自主性与孤独意识的突然放弃,他将再次变得需要深深地依赖于他人,需要他人的抚慰,就像需要和依赖空气、水与睡眠。爱就是向他人彻底显示自身的全部弱点以赢得他人的怜悯、呵护、注视与承诺。爱过度敏感地体验一切沉默与言语的言外之意,常常过度阐释对方的言行,爱是一个寻求符号与踪迹的幸福或痛苦意义的人,一个在信仰与怀疑之间不停止索引与考据的人。整个世界都处在颤栗中。爱是重新体悟时间意义的人,知道等待与期待的人,时间在每分每秒重新变成享乐或受苦的人。爱是把一切变成享受也能够把一切变成无尽的受苦。爱是过于奢华的索求者,又把自己变成一个偿还无尽债务的人。爱是将奴隶的美德统一在一个无限接近于罪人与圣者的肉身上,然而依然甘愿是一个不自由的人,一个不能自主的人,一个离开他人就痛不欲生的孩子。爱意识到并乐于承认自身只是半个人。爱是心理上向不成熟状态的成功退化。爱,爱着自己的全部缺点,爱着自己的忧伤,爱着自己的不自由,又时常是一个专横暴戾的小君主。
  爱是人与人之间密切的相关性,爱人之间的关系是人类社会最隐秘而未知的一种敏感性的组织类型:两个人的小社会。这个细胞一半仅仅属于内心活动,一半属于社会,一种脱离社会的小社会。两个人的小社会是一种最小的人类乌托邦,最隐秘的宗教性的小结构组织。是一种表面极其简约而向内发展扎根的复杂的微观组织。人与人的相关性之间有着防护罩式的冷漠作为间隔,人们并不把自身的脆弱的一面作为彼此联系的界面,而是将自身最理性、光滑狡诈的一面作为彼此相关性的界面,以便在人们之间相互联系着的时候彼此独立,而不致血肉相连。爱是人与人之间以最柔弱的一面的相关性,肌肤之亲是这种相关性的一个隐喻。他们之间相互需要的程度使每个人仅仅成为半个人,此刻能够生成亲密感也能出现撕裂感,此刻是他们最亲密的乌托邦时刻也是最易受到伤害的身心统一被破坏的时刻。这是人类社会中失败最多尝试最频繁的密切关系的实践。爱的伤害才促使人从这种敏感而脆弱的亲密关系中脱身,寻求自我的恢复与自由的原则。难道后者不是另一种脆弱性的表现吗?它只是把个体的脆弱性防护起来,以自我满足感掩盖其真实的亲密关系的缺失。自由似乎不是欢乐的主题,而是一支忧伤的插曲。
  这是一支刺耳的颂歌。它所记录的不是深思熟虑的思想,只是类似于思想的某种激动状态,是没有概念的思想经过或仅仅是擦肩而过时一阵风一样的卷动。但这些记录却没有能够对它进行拟态的摹写已采用了它本身所没有的固化概念。
  
  【思想草图】
  或通过持久的理念建构,或通过瞬间感知的猎获,一个人将思想疆域与历史的社会之间相关性的勘察不断地分析、记录、报道,更复杂的是,这种相关性是经由语言的可能性建构的。语言置身于中介与本源双重性能之中。这好似最隐秘最缓慢的通讯,最艰辛的译码的破解。他必须借助前人的手段与语汇,又必须创制自己的符号与表情表意功能;为防止这些表情的固化,为防止轻易的表意行为使真实内涵受到损害,还要强化自身的晦涩性。写作意味着在思想的现场观察,画下各种处在活动过程中的思想草图。在某一个瞬间,一幅思想草图与意义草图幸运地重叠,像隐喻与本义的重叠。
  不解之处出现了:在迷恋思想的迷人表达的时刻,思想事实上已成为自身的消费对象。此刻,它已深深地满足于迷人的表达本身,而不是清晰、决断性的导向行为的那种意图。但是,一种话语如果不能救赎自身,它也就不能成为救赎性的力量。
  
  【片断的自足性】
  如果直接说出观察就能够使人在自身的经验世界中印证它,就没有什么理由必须经由烦琐的推论来逐步说出一个观察。片断存在的充分依据是,一个论述所省略的论证步骤,读者完全能够在经验中直接验证。在具体化的核心、在事物的细节中辨认出精神生活的秘密构成。片断的自足性来源于对语境的辐射,像闪电一样。
  
  【循环,交换】
  过完了年,此刻我终于可以恢复惯常的生活:上午,喝茶,听着音乐,随便找来一本书,这是阿特伍德的《珀涅罗珀记》。渐渐地我发现身体开始与世界回复了惯常的循环:水的循环,音乐在另一个我不甚清楚的渠道中的微循环,语言犹如物质元素一样在身体内独特的循环道路,以及呼吸――身体与外部世界之间最直接的无法瞬间终止的循环。而食物的循环占据了最不应有的重要位置时,一个人的物质的部分就会变得沉重。此刻,因为安静,细微的循环形式被触知。语言,音乐,呼吸,声音,一切都具有水的特性。
  珀涅罗珀的母亲是位水仙,而水仙对女儿说:“水流动着。把手插入水中,你只感到爱抚。水不是固定的墙,不会拦住你。可水总能去它想去的地方,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水很耐心。水滴穿石。记住这些,我的孩子。记住你有一半是水。倘若你克服不了障碍,就绕过它。水便是如此。”
  
  【话语】
  交流活动利用着语言的约定俗成所担保的意义。约定俗成又消除新意。约定俗成意味着已知的、人所周知的、习以为常的东西。然而表达活动总有一种持续的指向其意义的未完成性的冲动,这一过程与整个文明的潜在进程相伴。表达活动总是作为与约定相反的对立的一极出现在某些特殊的话语中。文学话语就是这样一种总是指向“另一世界”的形象,文学话语就像文化史中的一种没有终结的动机。它将偶然语境的和未知的东西浸入语言致使其裂变而生成新的意义。它不约束、删除感觉与语言表达过程中的感觉分岔,它利用这些交错的分岔,布置它的意义的迷宫。现成的、约定的,只是认识的一种可见物的参照,而不是边界。
  
  【尊重】
  一个农村亲戚的孩子,读到大三了,坐在沙发上,谈话的时候微笑着,对视一下目光就稍低下头,搓着双手,保持着一种谨慎与羞怯,但不是出于胆怯而是出于尊重。无论出于对长辈还是对年龄或“知识”,这是乡村孩子特有的那种表达尊重的方式。我熟悉它是因为在他身上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少年时代。这是一种正在消失的品质。因为孩子们正在变得见多识广?因为年少正在变成一种虚假的进步感或优越性的时尚?尊重的感情在消逝。
  
  【传记】
  你越来越恰当地意识到这些札记类似于传记,其中的主人公是一个思想着、认识着的主体,但也是虚构着自身的存在形式的主体。思想主体和感知主体在借助一些可思想可感知之物虚构着自身的存在。这个主体既借助思想与感知的一切生活对象,也借助一种话语传统。他的不确定的漂移的主体位置恰好置于生活世界与话语传统之间的某个地方。他有着自身的动机、疑虑、冲突和其他遭际。思想着就是虚构着:就是对生活一切方向上可能性的探索。
  
  【诗学】
  阅读一首诗使人的意识产生弥漫,是的,从意识的固定和固化状态弥漫,像宣纸上的水墨。像冬天的早晨。弥漫是由于语言的松开由于词语的解体所产生的,是词语的细化、词语的微粒与弥散,与之同时发生的事态是意识的微粒化与弥散,它获得了融入一切事物的渗透性的力量,一种极其微弱而不可抗拒的渗透性。词与物之间那种符号、标签一般的对应消失于语言与事物的魔法式的普遍等同。密度取代了清晰,密度就是清晰与准确。弥散、密度与重新调准的视觉微微地改变着一切。像微物之神,像失落之神,像重获之神。一切事物能够表达另外的一切,一切词语能够替代另外一切。边界的溶解,意识的弥散,圣歌一样的语言,音乐似的思想,乐句一般的叙述,在诗歌中出现的就是这样的图景。如果阅读诗歌而没有产生意识与话语的双重弥漫,就没有读懂它,或者,你所阅读的还不能恰当地称之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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