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不是雪,是雪野中的腊梅花 触摸到寒冬的馨香。不是你的手 是惊破梅心的气息,从你颤动的指间 向我抵达。不是我依靠在长椅上的心
是它有力的撞击,从孤独的北风的呜咽中
听到遥远的回声。不是一封家书
是歪歪斜斜的字,从灯前衰老的步履中
走到我面前:不是他们呼叫的声音多么粗重
是他们的诉说,那么平静,像落向山川的雪
不,不是雪,是雪野中的腊梅花
急切地拨开春色。不是春色,是时间受难的
拱门
在沉默中呼号:赤裸的大地,同正午的光芒
决斗!
黑森林之鸟
我假借植物的亡魂追随你,假借一面镜子
让你看到细腰的瓷器如何带走了残梦
我将落在你殷红的唇上,做一个小庙里的居士
提前介入超度,让一颗顽冥之石起身离去
那么焚香吧,我发动黑森林的萤火虫护送你
一座座巅峰上的光辉指引着无极之门廊
歌声
我珍藏一瓣青绿的词,薰衣草的香味
沿午夜歌声弥漫而来,这熟悉的故乡明月
月下低首的羌管,涌动突如其来的呜咽
断断续续又持久不散,仿佛千年候鸟
相遇一株借以栖身之草,随它的摇曳而啼鸣
它抖落的空茫像散场后的露天电影
影影绰绰是晃动的脸,从幕后走到眼前
歌声在轻柔的月下,在无声的波澜中起伏
那一年转山的人影早已消失,那一片诵经声
梦中显现
而歌声依旧,在午夜低回的门廊
在思绪飘飞的雪山草原,在猝不及防的路遇
途中
一朵花绽开,被一个人收藏,保持了它多汁的
芬芳
现在,草色荒芜,时间之鸟鸣叫不休
青黄不接的年轮啊,有多少清音远笛不惧仓皇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子夜
我知道这一刻两岸的芦花铺宽了流水
二十四桥明月是寂静无言的
我知道一些人在异乡梦到了寒露
临时的居所,一生的避难,是无以名状的
两岸被秋风打湿,怀抱幸福的人喊疼
他们死去活来,为现实的苍白和沉睡的火焰
我知道比虚无更真实的生活,但我不能离开
遥远的白雪扑打着柴门,我得去迎接。
交换
我们交换一首歌,从阁楼到原野
交换一个人的嘴,交换倾听者
交换过门、旋律和尾音
我们交换枕边之物,交换梦境
冰冷的石头和石头内部的火
交换遗忘的家和致谢的客人
我们交换时间,被时间捆绑的手脚
推倒荒凉之旅,废墟上重建梦想
交换忧郁的絮语在花开之后
我们交换把不住的事物
那些不甘心剥离的灵魂和肉体
最终退到阴沉的炉火边
凤还巢
我看古戏假借玉女之名丑配者是凤还巢。
我惊惧。乘月夜逃走,奉旨出征平定贼寇而归
既往重提姻缘释解误会而琴瑟相和者,正是
凤还巢。
我走蛮荒之地迎朝阳长笑,佩剑呛啷决非冷寂
在流沙和雪峰的背景下,圣城的哭墙边有嘤
嘤之声
仿若颠沛之心向独善其身的守夜人启谕真相
梦境如出一辙。有时善不可为,被聒噪者立愿
我警觉,枣树下舞女的扮相妖娆而扫眉掀起
潮动
我回马狂奔扣响指环门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凤
还巢
一片落叶是寂寞的,无声的河和无声的爱也
是寂寞的
我选择寂寞的旅行,在菊花前隐居,在钟盘上
独舞
以一曲绝唱完成自己的朝圣者 唯有凤还巢
制造者
是深秋的轮子追忆过往
把沉思碾平在灯火路上的萧萧马车
是灯火熄灭,胸口晃动的人影
从花腔的背景中打开又闭合的唱词
是你已经遗忘的金蔷薇
从尘土中打捞起来,年华在碎屑中痛逝的叹喟
是收藏金屑的人找不到手艺精湛的匠师
成形的原料无法拥有另一个名字
是寂寞高原的鹰
把天空带到城市的夹缝,起落之间四处碰壁
还倔强地抬起的头。
是朝西而鸣的孤绝大恸,每一次前冲的扑跌
落下几滴鲜血、几瓣眼泪的自戕者的苦行
是在生活的深处寻找生活
在飞雪到来之前无以征服的倨傲之子
是完整地离开家园,走向成熟后找回的一堆
零钱
它们亲近而遥远,成群又孤单
是时间之手写下的铭文
无处不在的风,无处不在的电闪雷鸣
是失散的人彼此找到对方的气息和电波
回到一个原点,做他们的隐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