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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名变迁与?民族属_中国第二大民族

时间:2019-01-3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是中国古代汉族对南方少数民族的称谓,它最初称“诞”,不同历史时期,有“蜒”、“蛋”、“?”等同音同义异体字。历史上名为“?”的族群有两支――长江流域?民和南方沿海地区?民,前者是今天土家、瑶、苗等族先民,后者则是古越族后裔,两者没有血缘关系。“?”除专指上述两个区域的族群外,还用来泛指其他非汉人族群,与“蛮”的泛称同义。“蛮?”称呼甚为复杂,须依据他们所处区域及其族群特征,并通过语境来判断其所指代的族属。
  关键词:?民 长江流域 南方沿海地区 族属
  作者詹坚固,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地址:广州市,邮编510631。
  近代南方沿海水居?民以其人口多、分布广、生活方式独特,引起许多人重视。20世纪以来。罗香林、陈序经等许多学者对?民进行过深入的调查研究,出版了一系列论著,为?民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但是,笔者审视20世纪以来的研究成果,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一些论著不加分辨,将凡是名为“?”的族群一概视为沿海水居?民,没有认真审查“?”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内涵。为使学术界进一步深化对?民的研究,有必要对研究对象进行科学界定,辨其名实。本文对此问题进行详细阐述,敬请方家指正。
  一、“?”名源流
  现存文献表明,用“?”作为族群名称不晚于汉代,最初称这一族群为“诞”。
  《世本?氏姓篇》记载了巴人祖先廪君创国的传说,“廪君之先故出巫诞。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此处“巫诞”之“巫”是地名,指巫山,在鱼复县(今奉节县);“诞”为族群名称,即巴人祖先。《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在谈到巴郡南郡蛮时也采用此说。唐太子李贤为此作注:“《代本》(按:即《世本》,避李世民讳改)曰:‘廪君之先,故出巫诞’也。”此注也把“诞”当作一个族群对待。“故出巫诞”,《太平寰宇记》作“故出巫?”,则“诞”即后来的“?”。不少学者认同“诞”是族群名称,是隋唐以前一直活跃在长江中上游一带的?民。段渝指出:“巫诞,巫为地名,诞为族名,即是巫地之诞。诞,别本或作蜒、?、蛋。”
  三国时,吴地武陵郡也有一支名为“诞”的少数民族。《三国志》载:“武陵蛮夷反乱,攻守城邑,乃以盖领太守……寇乱尽平,诸幽邃巴、醴、由、诞邑侯君长,皆改操易节。”此处,“诞”与“巴”、“醴”、“由”并称,都是族群名称。汉武陵郡,今为湘鄂黔渝辖区一部分,北至清江南岸和酉水上游,南至沅江上游。这一地区少数民族在汉代被统称为“武陵蛮”。其中一支在东汉后迁到沅江上游,又被称为“五溪蛮”。所谓“五溪”,即《太平寰宇记》所谓“酉、辰、巫、武、沅等五溪。古老相传云楚子灭巴,巴子兄弟五人流入五溪,各为一溪之长……古谓之蛮?聚落”。《太平寰宇记》所载“蛮?”与《三国志》所载武陵“诞”人,地域相同,且与“?”同时并存的少数民族还有“巴”族,故《三国志》所载“诞”族即《太平寰宇记》所记“?”族。学界也多认同此处“诞”人即后来湘西一带?民。潘光旦指出:“‘巴、醴、由、诞’,四字不成一个句子,而是四个族类的名称……诞,就是……后来的‘?’,即今日的?民。”童恩正也说:“西汉以后,湘西地区虽有很多民族杂处,但蜒仍为其中之一,故《三国志?吴书?黄盖传》记武陵蛮有‘巴、醴、由、诞(蜒)邑侯君长’。”
  “?”作为族群名称,应在东汉后期出现。东晋常璩《华阳国志》是研究古代西南少数民族的重要史料。该书《巴志》云:“(涪陵郡)土地:山险水滩,人戆勇,多壤、蛋之民……汉时,赤甲军常取其民,蜀丞相亮亦发其劲卒三千人为连弩士”《蜀志》载:“(广都县)汉时县民朱辰,字元燕,为巴郡大守,甚著德惠。辰卒官,郡?民北送及墓。??鼓刀辟踊,感动路人”。诸葛亮、朱辰都是东汉人,说明“?”一名称在东汉时已有。清人郑珍考证“?”字时也指出:“盖汉已来乃有此种夷称号,其文作?。”
  “?”字不录于东汉字典《说文解字》。据现有史料,“?”字最早见于字书,乃南朝梁阮孝绪《文字集略》。《文字集略》早轶,今本是清人马国翰所辑,该书“?”作“徒旱反,蛮属。同上(《晋书音义》)。”唐代何超《晋书音义》载:“天门?。徒旱反。蛮属,见《文字集略》。或作蜒。”马国翰是据《晋书音义》辑录该字。晋代天门郡乃汉代武陵郡。魏晋南北朝时,长江流域蛋人势力非常强大,与政府交往密切,?族为人熟知,“?”成为通用字而列入字书。
  “?”之造字属“形声”。形声字由形旁、声旁组成,形旁指示字的意思或类属,声旁表示字的相同或相近发音。此处,“虫”是形旁。中国古代用虫兽偏旁命名四方少数民族由来已久,南方边地之人,生于虫蛇之地,故指代南方蛮夷之人的汉字,多从虫,表示他们乃虫蛇种类。“延”是声旁,音“徒旱反”,是造字者取?人称呼“河流”的相同或相近发音。据徐松石考证:“?实僚壮中水上人的通称,今两粤仍有称?人为水上人或水户者。川滇壮族称河为Daan,唐樊绰《蛮书》译为赕字。现时广西壮人则呼河为Dah为Da。?字蛋字赕字乃系同音异译。”此说甚是,符合古代造字原理,是汉族学者用汉字反切方法对?人“河流”之音的记录。这也是“?”之称谓最先起源于长江中上游川滇之地的原因。因此,“?”与“诞”,都是蛮语异译,是古代汉族对南方滨水少数民族的命名。
  《晋书音义》还提及,时人或将“?”写作“蜒”。当时汉字尚未规范,或上下结构,或左右结构,只是偏旁异置,实乃同义。此类情况在当时字书里多有出现。因声旁、偏旁写法相同而发生借用,其用法乃古汉语修辞中的通假。宋代《集韵》“蜒”作“蛮属”解,即与“?”互通,义同。唐代以后文人经常“?”、“蜒”互用。
  宋初,徐铉等人奉诏校订《说文解字》,将“?”作为新附字列入字书,解释为“南方夷,从虫,延声”,这继承此前?为“蛮属”的定义。南宋史?《资治通鉴释文》对“?”注释为“徒旱切,南方夷也”,与徐铉所注同。同在宋初,《太平寰宇记》已将“?”作为“生在江海,居于舟船,随潮往来,捕鱼为业”者的命名。尽管出现以“?”称岭南水上居民,但此称谓只流行于岭南一带,其后才随宋人著作为中原人所识。
  ?字除异写为“蜒”外,还有“蛋”、“?”等同音同义异体字。据汪冰冰等研究,“?”写作“蛋”,乃汉字传抄时字形讹混的结果。“延”在用楷体书写时,变化不大,但在用行书或草书书写时,“延”就与“疋”发生了讹混,这一讹变始于唐朝。“?”写作“?”是在民国时期,“?”是“蛋”的变体,当时一些具有民主平等思想的知识分子,认为“?”或“蛋”形旁从虫,含歧视之贬义,故新造“?”字以代之。1933年广东省政府建设厅布告《限令?民拆除大沙头木屋茅寮》上已有“?民”称呼,可知“?”字已在政府公文中普遍使用。新中国成立后,考虑到“蛋”有贬义,现代汉语统一使用“?”,日常称呼则称“水上居民”或“渔民”。其余写作“但”、“旦”,乃近人不规范用法。
  为何将这群人称为“?”,史料没有明确记载。但是,我们可以从“?”的族群属性与特征进行推论。巫?、巴?生活在长江三峡一带,荆州?活动于“五溪”区域,两者都夹江而居。巫? 是廪君的祖先,廪君有善于操舟的传说,《后汉书》卷86《南蛮西南夷列传》载;“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巫?因临江的地理环境而善于用舟可以推知。许多史料都说?人习于水战。《周书》卷28《陆腾传》说“信州蛮?据江峡反叛,连结二千余里”。《资治通鉴》卷177载:“素遣巴?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余舰,遂大破之。”胡三省对此注云:“?亦蛮也。居巴中者曰巴?,此水?之善于用舟者也。”以上材料说明,最初以“?”命名蛮族是因其习于水上生活。宋代所记?民,习于水上生活更无疑义。《后山谈丛》说:“舟居谓之?人”;《桂海虞衡志》载:“?。海上水居蛮也。”这说明,宋代以后文人士大夫用“?”命名南方沿海水上族群,也是因为他们习于水的生产生活习性,而并非说沿海地区?人与长江流域?人有血缘上的继承关系(详见下文)。“?”字从魏晋南北朝时指代长江流域少数民族,到宋代用来命名沿海地区少数民族,反映了汉人势力南下的趋势,宋代汉人势力已从长江流域扩展至华南沿海。随着汉人势力向边陲扩展,汉人对边疆少数民族的认识也进一步深化,不少南方少数民族被冠以新的名称。
  二、宋代以前的?民及其族属
  宋代是长江流域?民与沿海地区?民族群分野的界限,为使读者明了两者之间的差别,笔者拟以宋代为界,分别阐述其族群历史变迁及族属。
  (一)长江流域?民的历史变迁
  ?民自汉代见诸史籍后,直至五代,他们一直活动在长江中上游一带,并分为两支,一是渝东、鄂西、黔东一带的巴州?,一是湘西武陵地区的荆州?。
  晋代巴?是汉代巫?后裔。巫?人口不断繁衍,分布地域进一步扩展,东晋时已超出巫山一带。《华阳国志?巴志》载:“其属有濮、?、苴、共、奴、?、夷、?之蛮。”巴州所属巴东、涪陵郡都有?民存在,巴东郡“(有)奴、?、夷、?之蛮民”;涪陵郡“山险水滩,人戆勇,多、?之民”。晋代蛋民分布,不出今渝东、鄂西、黔东北一带。
  南北朝史书对长江流域蟹民记载最为详尽,有建平?、信州蛮?等称谓。这一时期,也是?民实力最强大时期。南朝梁萧绎所绘《职贡图》有“建平蛋”名目。建平即今重庆巫山。梁时建平?即晋时巴?后裔,建平为巴?集中地带,故称其为建平?。北周时,三峡一带?民势力非常强大,他们据江反叛,北周政府出动大军才将其剿灭。《周书》卷28《陆腾传》载;“信州蛮?据江峡反叛,连结二千余里,自称王侯,杀刺史守令等”;同书卷49《蛮传》载:“腾乃积其骸骨于水逻城侧为京观,后蛮?望见辄大哭,自此狼戾之心辍矣。”信卅,梁时设立,州治在白帝城(今奉节县内)。此外,《南齐书》、《梁书》等也有蜇民记载。《南齐书》卷54《明僧绍传》载:“(僧惠照)为巴州刺史,绥怀蛮蜒。”《梁书》卷17《张齐传》说:“(巴西)郡人姚景和聚合蛮?,抄断江路。”仔细分析这些史料,不难发现,南北朝?人的活动地点都在今四川、重庆东部,都是晋代巴?后裔。
  经过北周政府的残酷镇压,三峡一带蛋民势力受到极大削弱,但并未就此消失,隋唐时,巴?仍屡见于史书。隋攻陈,利用善于水战的信州巴?大败陈军。《隋书》卷48《杨素传》云:“拜信州总管……素遣巴?卒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柏樯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此处信州即上文梁时设立的信州,杨素的战斗主力巴?也即上文之建平?、信州蛮?。唐朝武后时,仍存在?人。唐张说《故洛阳尉赠朝散大夫马府君碑》云:“归次葭萌,江溢毁道,攀?号恸,涛为之却。?人哀之,葺栈而济。”葭萌在今川北,此川北之?也。《资治通鉴》卷204载:“太后欲发梁、凤巴?,自雅州开山通道,出击西羌,因袭吐蕃。”梁州,治今陕西南郑,时为巴中之地;凤指风州,今陕西凤县,地理位置与四川北部接壤。川北陕南这部分?人应是川东巴?的向北扩展。
  另一支东汉武陵“诞”人发展到晋代称为“天门?”。《晋书》卷9《孝武帝纪》云:“天门?贼攻郡,太守王匪死之,征西将军桓豁遣师讨平之,”晋代天门?势力非常强大,该次起事竟将太守杀死。晋天门郡即汉武陵郡,“天门?”乃东汉武陵?人后裔,此为荆州之?。此后至五代,荆州一地?人多次见于史籍。刘宋沈攸之任荆州刺史,曾标榜自己“戍防一蕃,扑讨蛮蜒,可强充斯任”,事见《宋书》卷74《沈攸之传》。《南齐书》卷15《州郡志下》荆州条两次出现“蛮蜒”名称:“桓温平蜀,治江陵。以临沮西界,水陆纡险,行迳裁通,南通巴、巫,东南出州治,道带蛮蜒,田土肥美……境域之内,含带蛮蜒,土地辽落,称为殷旷。”《陈书》卷13《徐世谱传》云:巴东人徐世谱“世居荆州为主帅,征伐蛮蜒”。以上?民活动之地都在古荆州一带。
  综上所述,汉至五代问,一直有两支名为“?”的族群活跃在长江中上游一带,即巴州?和荆州?。这两支蛋人关系密切。楚灭巴后,巴人流人“五溪”,巴人之一的?人也进入该地区。《太平寰宇记》说:“古老相传云楚子灭巴,巴子兄弟五人流入五溪,各为一溪之长……古谓之蛮?聚落。”荆州?是巴州?移民的后代。两支?人在反抗政府强暴统治中相互支持,《宋书》卷97《夷蛮传》记;“世祖大明中,建平蛮向光侯寇暴峡川,巴东太守王济、荆州刺史朱修之遣军讨之,光侯走清江。清江去巴东千余里。时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四郡蛮为寇,诸郡人户流散,百不存一,太宗、顺帝世尤甚,虽遣攻伐,终不能禁,荆州为之虚弊。”建平?起义得到天门?的呼应,使统治当局疲于奔命,透露出两支蛋民关系非常密切,有民族亲缘关系。此后又有巴建?人首领向宗头流动作战于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及武陵等?人集中地区,时间长达二十多年,反映了其深厚的群众基础。
  (二)宋代以前?民的族属
  宋代以前长江流域?民具有如下族群特征:住地高山险阻,环境恶劣,农业生产不发达,“惟出茶、丹、漆、蜜,蜡”,以采摘农业为主。有悬棺葬习俗,习于用舟等。
  长江流域?民的族属是什么呢?学者们提出了不同看法。童恩正认为他们是苗、瑶族先民。吴永章认为他们是廪君后裔,今土家族先民,并从地望、姓氏上加以论证,同时指出,由于这一地区各民族错居,蜒民中并不排除苗、瑶诸族先民的成分。刘美崧也认为魏晋南北朝时的?人是土家族先民。蒙默认为汉唐间川鄂湘黔地区蜒人是近代侗族先民一支。综合上述各位学者所论,笔者认为,古代民族发展成近代民族,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变化过程,要完全分辨出近代民族的来源是有困难的。就该地区?人来讲,其应为后世土家、苗、瑶、侗各族的先民,或许还发展成其他民族,但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其发展主体还是土家族。
  上文所述长江中上游之“?”指巴州?或荆州?,是专称。但是,中国文化悠久,语言修辞丰富,即使是同一时代出现的?字,其内涵也往往不同。“?”还经常被用来泛指南方其他少数民族,此时“?”与“蛮”、“夷”的泛称用法相同。
  唐代南方各地的?,一般泛指南方各少数民族,具体指代何种民族,要根据语境确定。
  一指代南诏。唐代南诏曾时断时续地与唐朝战争,被唐朝统治阶层视为心腹大患,他们提 到南诏时,大多深恶痛绝,将其蔑称为蛮?。《旧唐书》卷174《李德裕传》载:“其在蜀也,西拒吐蕃,南平蛮、?”,此处“?”乃指“南诏”。此事《新唐书》卷180《李德裕传》说得非常明确:“蜀自南诏入寇……德裕至,则完残奋怯,皆有条次……于是二边浸惧,南诏请还所俘掠四千人,吐蕃维州将悉怛谋以城降。”该史料讲的就是前文李德裕拒吐蕃、平南诏之事,显然,?乃南诏别称。874年,南诏入侵四川,西川节度使高骈率兵击退之,事载《旧唐书》卷19下:“南诏蛮寇蜀,诏河西、河东、山南西道、东川征兵赴援,西川节度使高骈奏;‘……伏以西川新军旧军差到已众,况蛮蜒小丑,必可枝梧……’诏答曰:‘蛮蜒如尚凭凌,固须倍兵御敌’。”从语境看,这里蛮蜒也指南诏无疑。
  有人把刘恂《岭表录异》提到的蛮?当作岭南水居?民,认为岭南?民称谓早在唐代已经出现,这是误解该文。该文云:“其笋丛生,转复牢密,邕州旧以为城,蛮?来侵,竟不能入。”邕州即今广西南宁,中唐以后,南诏曾数次侵犯该城,事见《新唐书》卷222《南蛮传》,此处蛮?也是指南诏。此类例子还很多。
  二指代壮族先民。元稹的作品多次使用“蛮?”一词,如《授王师鲁等岭南判官制》的“蛮?獠狸之杂俗”,《授崔方实试太子詹事制》的“蛮?之间,有黄贼者”,前者“蛮?獠狸”并用,指代唐代广西少数民族,后一“蛮?”则指代“黄贼”族类,是唐朝统治者对当时黄家起义军的蔑称,两者都是今天壮族先民。这还可从元稹《送岭南崔侍卿》诗“黄家贼用镩刀利,白水郎行旱地稀”得到印证,黄家贼即前文所谓黄贼;唐代尚未用“?”称呼水上居民,这里称其作“白水郎”。元稹前文之?确实另有所指。
  三泛指南方少数民族,与“蛮”、“夷”泛称同义。樊绰《蛮书》载:“夷?居山谷(自注;?即蛮之别名),巴夏居城郭。与中土风俗礼乐不同。”此处夷?指代有别于汉族之蛮人。论者以为韩愈《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铭》中“林蛮洞蜒,守条死要,不相渔劫”之“蜒”为岭南水居蛋民,这是误读。“林蛮洞蜒”是并列词组,要结合在一起考察,从上下文理解,应是泛指岭外十三州偏远之地的西南少数民族。宋代何恪《祭灶斋记》谈到湖南永新风物时说:“卒就下科以进,流落于此,日与林蛮洞蜒处,殆又其势所宜得也。”何恪此处借用韩愈“林蛮洞蜒”一词,当然不是说湖南也有?民,而是指代边地少数民族,这也证明“林蛮洞蜒”是泛称。还有人以为,柳宗元《岭南节度飨军堂记》的“胡夷?蛮”的“?”是水居?民,这也是误解,此处?也是泛称。该文云:“公与监军使,肃上宾,延群僚,将校士吏,咸次于位。卉裳厨衣,胡夷?蛮,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此处“胡夷蛮?”并称,并非说当日聚会有胡人、夷人,“?”与“胡、夷、蛮”一样,都是少数民族泛称,指代前文的“群僚”。
  三、宋代以后的?民及其族属
  入宋以后,一些著作在记述长江中上游地区风俗人情时,仍沿用“蛮?”称呼该地区少数民族,但同时,史籍中频繁出现用“?”称呼沿海地区水上居民,给予?民新的定义。
  (一)沿海地区?民的历史变迁
  较早记载岭南?民的是北宋初年乐史《太平寰宇记》:“?户,县所管,生在江海,居于舟船,随潮往来,捕鱼为业。若居平陆,死亡即多,似江东白水郎也。”舟居、捕鱼为业、习于水上生活,作者从居住状况、职业、生活习性等方面规定了岭南?民的属性。这是现今见到岭南?民的最早记载。稍后,陈师道《后山谈丛》说:“二广居山谷间不隶州县,谓之瑶人,舟居谓之?人,岛上谓之黎人。”他再次明确了?民的族群特征为舟居,此后直到明清时期,人们在论述岭南民族时,一直沿用这种族群分类法,令人纳闷的是,陈师道从未到过岭南,其所论可能得诸传闻;陈与苏轼、秦观交往甚密,该二人都有咏及?民诗文,陈对?民的了解可能源自他们。若是这样,中原人对?民的了解来自南迁文人。
  对后世影响较大的是南宋文学家范成大和地理学家周去非的著作,他们是好朋友,同在广西为官,对辖区内的?民非常了解,可谓亲历者。他们从多角度记录了岭南?民情况,成为研究?民最为宝贵的史料。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载:“?,海上水居蛮也。以舟楫为家,采海物为生,且生食之。入水能视,合浦珠池蚌蛤,惟?能没水探取。”周去非《岭外代答》更详细地描绘了岭南?民:“以舟为室,视水如陆,浮生江海者,?也。”此说法延续了宋代以前对?民的定义。不过,我们要特别注意他对钦州?民的分类:“钦之?有三:一为鱼?,善举网垂纶;二为??,善没海取?;三为木?,善伐山取材。”此分类法为我们追寻?民族属提供了线索。作者还绘声绘色地描述,?民很穷,子女却很多,儿童自小熟悉水性;语言类似于福建、两广;他们是采珠能手,但境遇悲惨;?民虽在海上流浪,却仍受政府管辖。
  有宋一代,?民不断见于诗歌、文集及正史中。北宋文豪苏轼贬官岭南,其《连江涨雨》、《与秦少游书》等诗文对岭南?民多有记载。由于苏轼名气很大,岭南?民也随其诗文流传而为人熟知。与其同时代谪官岭南的诗人唐庚、秦观也有诗文咏及?民。南宋诗人杨万里还有一首著名的咏蛋户诗:“天公分付水生涯,从小教他踏浪花。煮蟹当粮哪识米?缉蕉为布不须纱。夜来春涨吞沙嘴,急遣儿童剧荻芽。”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岭南?民的生活情景。?民独特的文化引起众多宋代南迁文人的注意,并随其诗文而广泛传播。
  宋代?民为人熟知,还与他们和珍珠结下的不解之缘有关。“凡采珠必?人”,述及采珠,必论及?民,众多宋代笔记都提到?民采珠之事。除《桂海虞衡志》、《岭外代答》外,蔡僚《铁围山丛谈》、张师正《倦游杂录》也叙述了广西?户采珠情形,对他们所受压迫表示同情。?民因采珠与政府发生联系,从而被载入正史。972年,宋太祖在了解采珠危苦后,降诏废媚川都,放归采珠?民。此后,由于统治阶级奢靡生活的需要,采珠时禁时弛,如太平兴国二年(977年),“贡珠百斤。七年,贡珠五十斤,径寸者三。八年,贡一千六百一十斤,皆珠场所采”。1156年,“罢廉州贡珠,散?丁。”而官吏逼迫?民私采却一直没有停止。
  宋代?民参加水军,事见《宋史》卷187《兵志一》:“迨咸淳末,广东籍?丁,闽海拘舶船民船,公私俱弊矣。”又见同书卷284《陈尧叟传》:“(雷、化、高、藤、容、白诸州兵)不习水利,率多沉溺,咸苦之……尧叟因规度移四州民租米输于场,第令琼州遣?兵具舟自取,人以为便。”则?民很早就服务政府矣。
  宋代?民足迹,西南到越南,经广西、海南、广东乃至于福建。“凡交耻生生之具,悉仰于钦,舟楫往来不绝也……其以鱼蚌易斗米尺布者,谓之交耻?”,该史料说的就是越南?民,这也说明,宋代对“?”的命名是根据该人群的生产生活特征,而非地理区别。两广、海南?民情况已见诸上引史料。福建?民见蔡襄《宿海边寺》诗云:“潮头欲上风先至,海面初明日近来。怪得寺南多语笑,蛋船争送早鱼回。”该诗咏海澄海边风景,描绘了?民打渔归来,一片欢声笑语的图景。
  元明清三代,南方?民人口膨胀,加上官私出版物丰富,对?民的记载尤多。元代对?民 的记载多与采珠有关。《元史》有罢贡珍珠及复采珠的记载,1319年,东莞张惟寅曾作《上宣慰司采珠不便状》,历数采珠之害民,使朝廷自此停止东莞采珠。明代?民单独建立户籍,开始成为贱民。明清各地修志蔚然成风,在地方志中,对本地?民也有着墨。值得一提的是,?民曾引起雍正皇帝注意,并发布了开豁蛋民谕旨。可见在明清时期,?民已经发展成一支力量非常强大的群体。
  上述各家所记,虽侧重点不同,但都非常明确地指出南方沿海?民的主要族群特征是水居、以江海捕捞为生。而长江流域?人则是居住陆上,《隋书》卷82《南蛮传》明确说“蜒”是洞居少数民族,“南蛮杂类,与华人错居,曰蜒、曰?……随山洞而居”;以采摘及狩猎为生。因此,两者族群特征有明显差别,是属于不同族属的两类人。
  (二)宋代以后?民的族属
  学界对宋代以后?民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对南方沿海地区的“?”多指水居族群争议不大,但对其族属仍有分歧,或以为是古越族后裔,或以为是汉族一支。
  从地域分布上看,宋代以后?民主要分布在岭南和福建地区,这一地区原是古越族居住地,两者地望相合。
  ?民的生产生活习性与古越族相同,这也证明他们是古越族后裔。水居说明?民习于水上生活,这与古越族习水便舟特性相吻合。《淮南子?齐俗训》、《汉书?严助传》对古越族习水便舟特性都有记载。?民以渔为业,采海为生,不怕腥臊,喜生食水产,这也与越人饮食习惯相同。桓宽《盐铁论》云:“越人美赢蚌”;张华《博物志》载:“(东南之人)食水产者,龟蛤螺蚌以为珍味,不觉其腥臊也。”此外,?民以舟为居室,善于用舟,船是他们的生产工具,又是他们的生活工具。“木?”善于伐山取木,则?民造船技术相当先进了。南方地区江河交错,海岸漫长,古越族很早以前就已经能够造船。根据1975年广州发现的秦汉时期造船工场推算,当时已经能够造出宽6-8米,长30米,载重量50-60吨的船。?民先进造船技术是对古越族造船技术的继承,是地理环境使然。文化习俗方面,明清史料多记载蛋民以蛇为图腾,明代邝露《赤雅》记:“?人神宫,画蛇以祭,自云龙种。”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广东下》引《潮州志》说:“古以南蛮为蛇种,观其蛋家神宫蛇像可见。”这与古越族以蛇为图腾的文化一致。因此,?民与古越族分布地域相同、文化一致,很难说?民一定非古越族后裔。
  此外,宋代是岭南?民名称出现时期,对唐宋时期相关史料记载进行认真分析,也能够对?民族属有科学认识,这也是前文对唐宋?民着墨尤多的原因。
  宋代史料对?民的定义是“水居蛮”。其实,在沿海?民称呼出现前,福建及岭南一带就已存在水居族群,具有宋代水居?民的族群特征。刘禹锡为福建观察使薛骞写的《神道碑》曰:“闽有负海之饶,其民悍而俗鬼,居洞砦,家浮筏者,与华言不通。”“家浮筏者”即以船为家的水上居民,也就是宋代以后的水居?民。韩愈《送郑尚书赴南海》说:“衙时龙户集,上日马人来。”回文中所说的龙户,即后来的?户。南宋朱翌《猗觉寮杂记》云:“退之送马总南海云:‘衙前龙户集,上日马人来。’……龙户即?户也。”稍后的曾三异《因话录》也说:“昌黎广州诗:衙时龙户集,上日马人来……若龙户往往以为?户。”这就是说唐代也将水居族群叫做“龙户”。唐代还将水居族群称为“卢亭”,刘恂《岭表录异》说:“卢亭者,卢循昔据广州既败,余党奔人海岛野居,惟食?蛎,叠壳为墙壁”;“海夷卢亭,往往以斧摸取壳,烧以烈火,?即启房。挑取其肉,贮以小竹筐,赴墟市以易酒”。卢亭在海岛濒水而居,善于取?,即周去非所讲之“??”,而且,周明确指出“广州有?一种,名曰卢停,善水战”。卢亭水居、采海为生的族群特征,与水居?民相同,他们实乃一类人。
  我们还可从采珠这一线索探寻?民来历。宋人已明确说岭南采珠者一定是?民。岭南采珠历史不迟于战国。《后汉书》卷76《孟尝传》载:“迁合浦大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与交趾比境,常通商贩,贸籴粮食。”该史料说明,在东汉孟尝为合浦大守时,合浦采珠业已相当发达了。三国吴时万震《南州异物志》也载:“合浦民善游采珠,儿年十余岁。便教入水,官禁民采珠,巧盗者蹲水底,刮蚌得好珠,吞而出。”这些采珠者后来被称为“珠户”或“珠民”。《岭表录异》说:“廉州边海中有洲岛,岛上有大池。每年太守修贡,自监珠户入池。”此处之廉州,辖境相当于今合浦、灵山等县,廉州珠户,乃宋代志书所说之合浦采珠?户,范成大说:“合浦珠池蚌蛤,惟?能没水探取。”合浦为宋代采珠?民集中地,这些?民乃前代珠民的后代无疑。
  周去非说宋代?民分三类,其一为“木?”,这也为我们辨别水居?民族属提供端倪。所谓木?,就是善于伐山取材的人。这些人从山上把木材砍伐下来,顺着江河将木材运送到需要的地方出售。直到近代,仍存在这一群体,他们被称为“放排工”。这群人在江河中放排,需要很好的水性,这也是他们被称为?的原因。“木?”在唐代时被称为“木客”。刘禹锡为官连州时曾写下《莫徭歌》云:“市易杂鲛人,婚姻通木客。”这里的木客就是通过水上放运木材的人。这说明古越族所居地域早就有这一群人存在。
  综上分析,宋代以前,具有水居?民族群特征的人还未统一命名,各地根据当时习惯,将其称为“家浮筏者”、“白水郎”、“龙户”、“卢亭”、“珠民”、“木客”,等等。这符合当时的社会发展情况。宋代以前,南方沿海一带,特别是岭南地区。开发较晚,中原人对这一地区了解不多,他们根据自己在某一地区所见,给予?民先民某种称谓,称谓多样,在所难免。宋代以后,南方开发加速,特别是南宋以后,政权中心移到南方,政府加强了对南方地区的统治,对当地社会了解也更深入。此外,宋代印刷术还经历了一次革命,使得出版物更为丰富。?的名称随文人、士大夫的著作而广为流传,最终成为南方沿海地区水上居民的专称。因此,尽管宋代以前南方沿海地区?的名称没有出现,但他们一直生存在百越地区,是古越族后裔。
  宋代以后,?民与汉族交往密切,不仅有?民登陆融合于汉族,也有其他民族成员下水居住而成为?民。宋元以后的南方沿海地区?民,已经是一个民族融合体,从体质上很难区别?民与非?民。新中国建国后,中山大学张寿祺、黄新美曾对珠江口?民的体质进行检测,发现他们与陆地居民体质相似,与陆地居民同为广东汉族一部分。这也证明了上述论点。但是,我们阅读明清时期有关?民的记载,发现志书大多把他们当作异族,经常与瑶、黎并列,连雍正帝开豁?民的上谕也说:“闻粤东地方四民之外,另有一种名曰?户,即?蛮之类。”直到建国初期,政府还一度将?民当作少数民族对待。因此,明清以后的?民被视为少数民族,主要是因为他们文化上与汉文化还有区别,也即说,与陆地居民相比,他们与汉族的融合还不够彻底,更多地保留古越族的文化底色。
  前文所述,宋代以后,“?”已主要成为南方沿海地区水上居民称谓。那么,是否宋代以后出现的?,都指水上居民呢?事实并非如此。使用这些史料时必须审其内涵,辨其文理,才能准确把握其含义。一般来说,?不用来指代水上居民的情况有两种:   一指代宋元贵州少数民族。《太平寰宇记》卷120《黔州》记载:“控临蕃种落:??……蛮?,葛獠……俚人、莫?,白虎。”则宋代黔州(辖境大体为今贵州北部和东部一部分地区)有蛮?族群存在。他们直到元代还存在,《元史》卷27《英宗本纪一》载:“丁未,播州?蛮的羊笼等来降。”播州(今遵义地区)?蛮乃《寰宇记》所记黔州蛮?后裔,为元代贵州少数民族。明代以后不见记载,殆与他族同化矣。
  二泛指边疆少数民族及国外民族。宋周必大《桂广观察使喻邕管伐黄贼檄》说;“黄少师等世依山险,境接王封,赖国家涵养之恩,保蛮?零丁之种,”此处?指代黄少师等僚夷,是泛称。1052年,依智高造反,余靖因平叛有功获升迁,欧阳修执笔《赐尚书工部侍郎余靖诏》表彰他:“蠢尔蛮蜒,惊于海隅。卿起自家居,首宣勤力,”显然,此处蛮蜒指依智高叛军,是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蔑称。《宋史》卷308《张旦传》云:“雅州(今四川雅安)密迩蛮?”,此处蛮?指川西少数民族。出现这种情况,与宋代文学修辞有关。宋人好典,他们受到唐人文章影响,往住把蛮?二字,当作典故而滥用。如南宋何恪《祭灶斋记》就引用韩愈“林蛮洞蜒”典故,叶适《祭朱文昭文》所说的“独钓孤耘,?浦蛮村”。则是对韩愈典故的发明。因此,蛮?的用法在宋代还是比较普遍,要通过语境来判断?的具体内涵,通过所处地域与生活习惯综合判断其族属。明清时期,用“?”指代异族的情况依然存在。1877-1878年,丁廉等人游历东非内陆,《三洲游记》为其见闻录,该书记:“行至尼郎伽河……河畔居民颇多,冬季猎兽,春秋捕鱼。每逢夕照空明,渡头开霁,篙人?妇,逐队而来。”此处将东非妇女称为?妇,显然不是指南方沿海?民,而是指与作者不同的外国妇女,称她们为?,是因其生活习俗与?民相似,这也反映了作者以大国国民自居的心态。
  四、结语
  自明代起,长江流域?民消失了,或同化于汉族,或演变为其他少数民族。而在南方沿海地区,自宋代起,“?”主要成为水上居民的专称,?民群体不断扩大,直到建国初期,?民在当地社会仍有一定影响。近代以来的?民研究,主要对象是沿海地区?民,许多人不知道有长江流域?民的存在。部分留意到长江流域?民的学者,却忽略了他们与沿海地区?民是不同族属的两类人,有些人甚至认为沿海地区?民是由长江流域?民移民而来。
  ?作为族群名称,在不同历史时期内涵不断变化,并非始终都指代同一族群;而且,有专称和泛称两种含义。蛮?称呼甚为复杂,在使用相关史料时,要特别留意?民所处区域及其族群特征,通过语境进行判断。宋代以前,“?”的专称主要用于指代巴州?或荆州?;宋代以后,“?”更多地用于指代两广、福建一带的水上居民。“?”之泛称则一直用来借代非汉人族群,与“蛮”的泛称同义。长江流域?民主要是今天土家、苗、瑶、侗等族先民,宋代以后的沿海地区?民是古越族后裔,两者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沿海地区?民很早以前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是由长江流域?民移民而来。元、明、清三朝,沿海地区?民不断掺入其他族群成分,在体质特征上已不是纯粹的越人。由于他们的文化与汉文化仍有差别,才被以正统文化自居的汉人长久地目为异族。从这个意义上讲,一直到新中国建立初期,?民还被视为少数民族。
  [责任编辑 华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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