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慢慢的 木棉花已落满一地 站在潮湿的草地上 仿佛尴尬的一场相遇 阳光早泄 鞋底沾满泥
孩子兀自奔走
自鹭沿湖的上空逡巡
我独坐岸边
等待人世的余晖穿透我的内心
鸟
孩子在窗前时不时唤我
让我去看新鲜的事物．比如
绿色的挖掘机正不厌其烦发出突突突的声响．
比如
一只鸟缩成一个点忽然弹到了广告牌的后面。
此刻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我在不在?
我的身体里是否还有一个孩子
在时常发出惊叹?整个下午我都在重新认识新
的事物
阳光在窗帘上卷起袖子．孩子脸上又布满了新
的泪水
我陪他在纸上不断地涂写．又撕碎纸片
那沙沙声响堆积在房子里．像极了一只只鸟。
安慰
五月的雨丝已全部就位
密密匝匝，在你的脖子上，声线里
你可能一个人．可能搂着另一个人
互相依靠。
也可能正在哭泣。
你不是勇敢的人，哭声近似棉花，被水
鼓胀起来。
你可能还相信什么．神或是一团模糊的暗影
是啊．仿佛还有一个人面对你
将你抱在一起。
大雨并未停歇，一个人走进来，另一个人
走进来．仿佛要重新安排一切
如果世间还是正常的。
雨珠在电线上排成队
许多人不愿闭上眼睛
许多人又活过来了。
我知道眼泪还不够汇集成河，你把我单独留下
我写了一首诗
我只安慰了自己。
鸽子
影子每天都像新的一样．被重新投射在任何地方
你经过哪里．哪里就会生动起来
但你不会注意到这些
你注意的是行人。汽车，汗水和尖叫
有时你也能听到风声
在身前后窜来窜去
有一天我经过一幅图画
灰色的背景。上面是更多大大小小的灰点
一些变暗的却拼命挣扎的颜色被凝固在平面里
当我注意到这些
密密麻麻的鸽子在瞬间从我头顶上飞过
我的身体也跟随到了天空
我的影子跑动起来
就像被重新发现一样，它已经跑到了我的前面
语言
假如还能重来．我也不能真正成为你
孤单，寡言，缺少笑容的父亲
我们多次在梦中相见
那时你把我抱在膝上．没有语言
是不是你还想念着我．并一直爱着?
我低着头．却不知道思想何处
30岁之前我并没有真正爱你
不曾仔细看你的眼睛．抚摸你的额头
30岁之后你已经成为一个象征。无论我在哪里
走在路上．或回到家里成为一个拙劣的母亲
在梦中我们才能相遇．你把我抱在膝上
没有语言．我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我低着头．内心一阵颤抖
这一生来自于你，孤单，寡言，缺少笑容
我还不完全知道，如何爱，如何对抗不爱
如何立足于命运的奇崛和惊恐之中
事实上你成为可吸食的气体，我把你抱在膝上
这有别于梦．我正在孤独中使用那些语言
杨桃
我喜欢看到它挂在枝上的样子。娇小自在
有着性感的腰身
杨桃熟了的样子总是让人垂涎
鹅黄透明的皮肤．如同手掌中的乳房
汁液在里面静静流淌
这会让人骚动起来
仿佛初为人子．重新长大的过程
一个明亮酸甜的下午
杨桃制成酒浆．时间跑来院子里帮忙
我看见自己被悬挂在润绿的枝头
看见六月的天空．低飞的自由
看见鼓浪屿的游人穿过陌生的人间
无题
整个夏天都在一个容器中奔逃
人们煽动着轻薄的羽翼
那些火红的．焚尸炉上盘旋的飞鸟
它们最终将停下来．在我们绝望的肺部鸣叫
我是一个悲伤的人
秋分之后．初霜落在屋后的山顶
我落到人间
吮吸母亲的乳汁
快乐貌似聚集在一起
其实我是一个悲伤的人，离开乳汁便要啼哭的人
离开稻谷便要拼命的人
离开棉花便要冻死的人
母亲用歌声抚慰我入睡
用呵斥帮我从跌倒中爬起来
用下跪来帮我远离伤害我的人
母亲从未也不敢把我放下，她是一个自己偷偷
哭的人
秋分之后．冬天落雪
春天来打扫这个凌乱的人间
我需要一张向上竖起的梯子
一直醒着
除了寻找上帝和诸神
我需要照看那些更悲伤的人
在南普陀寺
雨水之后
榕树的叶子落得更多了
人们纷纷来到寺庙
来祈求菩萨保佑
为获得更多意外的奖赏
是啊，每个人都会见佛一拜
即便是对生活了如指掌之人
也会低头合十
为动荡的心灵求得片刻安宁
这是深秋的某一天
菩萨们依旧安坐庙堂
你牵着我的手来到佛前
雨水渗入土里
我们低头静默
有如落叶一般的肃穆与清白
花
大雨在伞的外面
形成栅栏
一大片移动的栅栏
雨水
在屋角和地面
在脚背上开出花来
我在栅栏里走动
走到哪里．花就开到哪里
现在我来到父亲长眠的地方
为他带来了一个花篮
新垛好的柴禾
上山的路弯曲泥泞
细长幽深的
我们走了很远
终于到达
主人早已把猎狗圈起
作为新年礼物，我们带来鞭炮
弄得极不平静
母鸡从屋里踱步出来
低头啄食
水上一座木桥
芦苇轻浮
我摇晃着走过去．再走回来
平地上是新垛好的柴禾
松脂尚未凝结
整齐的头颅和肩膀
这于城里人来说是莫须有的创伤
松香弥漫
生活仍在远处
再过一会儿
我们便要在天黑之前出山
我的斧子还未举起
水底的草鱼这时不会露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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