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雪粒 从天堂运来的雪粒 撒满了整个北方平原。 北上的列车把我邮寄到 一个叫二道白河镇的小镇子。
满地的白银。被积雪深埋着的河流
一夜之间，我变得富有无比。
我收获了沿途的风景。收获了
八百里铺满白银的平原大地
收获了二道白河镇黑瓦上的积雪。
天堂的雪粒纷纷扬扬
没有什么比雪更白。
只有天堂的文字，它们的笔画
它们的词意，才是由雪粒构成的。
扫雪人从镇子那端的街口
静悄悄地清扫着地上的雪
声音像笔尖画过一张白纸。
天堂的雪粒，是不可以用人间的工具
来打扫的。要用千年松枝
或用仙鹤的羽毛，一点点地
扫进时间的布囊，还给天堂。
很想对着雪野的那盏孤灯说些什么
凌晨四点。火车穿过东北大平原
我枯坐窗边，看着月下无言的雪野。
目光偶尔从远处收回，借助手机屏幕上的一抹
蓝色的光，给南海岸边的朋友发短信。
北方的夜是如此的辽阔、单调、静穆。
我不知道那些苍白的时间
需要多少寂寞，多少月色
才能填满内心的黑洞。
一个旅人，需要多少个短信
多少行文字，才能打发长夜的孤独。
车厢里熟睡的人们
背着梦中的行囊，像一些简单的细节
被搁置在一个又一个长方形的格子里。
有呼噜，有磨牙声。六号下铺的被子
一半掉在地板上。整个车厢都是东北味。
这时，茫茫雪野里闪过一豆灯火。
不知为啥，我很想对着雪野的那盏孤灯说些什么。
晋南的麦地
从没见过如此辽阔的麦地
晋南的麦地。从没见过
如此整齐的绿色。像剪刀裁剪过一样。
一马平川。我怀疑这个词
是被别人借用了。它原本应该
属于晋南的麦地的。
一匹走动的马
在麦地里，渺茫得如同一粒细沙。
惟有万马奔腾时，晋南的麦地
才会有一点点的动感。
早晨经过这里，麦地刚刚苏醒。
每株麦子的叶芒都挑着一只小小的露珠。
晋南的早晨，要动用多少露水
才能把麦子的叶尖一一挂满。
听听沱江
细雨从早到晚都停留在河床上
草鞋下的故乡被打湿了
两岸的吊脚楼被打湿了
毛边纸一样老旧的边城被打湿了。
听听沱江水，它流动的细语
说给谁?从凌晨到拂晓
我一直都在倾听中。
那些透过窗纸微微的灯火
那些水一样柔软的文字
沱江一页页翻过。一页页地
装订成册。水有多长故事就有多长
水有多深边城的夜色就有多深。
拂晓时分，对岸传来管弦乐
透过江面如丝如缕的雨幕
曲子是《千年等一回》。
客栈主人说，对岸有人走了
是个老者。我无心再听沱江
低沉忧伤的管弦乐掏空了我的灵魂。
千年等一回，就是等来这一江烟雨
等来一叶泊在渡口的孤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