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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贫瘠人生忽然似钢铁【人生刻痕留在钢铁上】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迈入潍坊钢厂大门就算跨进了社会,从17岁到25岁,孙方杰在钢厂度过了8年人生最青春最浪漫的时光。和着炽热通红的钢水一起倾泻的是早期朦胧的诗的激情,伴随着叮当敲响的大锤声锻出的是一句句琅琅上口的诗节。社会的阅历和作诗的经验差不多同时在钢厂起步,向着不断成熟的路。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他不同时期的诗作中,都能反复读到以钢铁为题的诗。要知道,8年啊,几乎是抗日战争的时间长度,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钢铁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因而把它视为“红颜知己”,永志不忘,也算不得什么唐突吧。这是人生的缘分,方杰很看重命运赐予的这一缘分。虽然后来,他主动选择了离开,成为“一块赶路的钢”,那也是因为时代变迁使然,让它“在春光里/迷醉,激动,怀揣梦想”。这既不是背叛,也不是忘却,相反,距离让“钢铁”升华:它不仅是一段岁月的纪念,更是一种精神、人格、信念的体现,“它身体结实,意志坚强/它脚步稳健,从不哆里哆嗦/它深邃,热情,让我毫不犹豫地/把家搬到了它心里”(《红颜知己》)。两情相恋,成就了一份相思永远的爱情。
  8年的钢厂生活应该是很丰富的,有不少人物、故事、场景可写,这正是不少诗人常会采取的构思。而方杰把它们全都过滤屏蔽掉了,只剩下冰冷坚硬的钢铁,只写冰冷坚硬的钢铁。如此写法,要把它写成诗,还要写出它的丰富和生动,谈何容易?可是,方杰做到了。他写各种各样的钢,既写好钢,也写废钢,甚至写半截埋在土里的钢。钢与钢也不一样,如三块压在一起的钢,在旁人眼里看来没有什么不同,他却能看出它们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品格,“底下的一块,基石般牢固”,“中间的一块,毫无怨言”,最上面的一块,“领袖般豪迈”,完全不同于人间的相互倾轧(《让一块钢压在另一块钢上》)。再听一听钢铁掷在地上的声音,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写的,方杰却把它写得那么灿烂辉煌、大气磅礴:“像含苞的花朵/在一个肃穆的庄严的夜晚,骤然开放/给人以欣慰又带有/一种强大而神性的力量”,“传扬开去/迅速统治了整个原野”,“声音不住地传扬/在寂静的空气中/如同一个奔赴使命的使者/从大地奔向了天空”(《钢铁断开的声音》)。我还没有看到谁写钢铁写得这么有生命、有灵性、有神采。钢铁在方杰诗中是神圣的,它已凝结为个人莫失莫忘的信物。方杰不断写它,就是为了在人生道路上不断以此砥砺自己,提纯自己,尤其是在面临陡坡需要努力坚持或需要拼命奋进的时候。
  诗的深度往往取决于生活在诗人的生命和心灵中留下刻痕的深度。当然,这深度和生活的锐利与刻劲有关,也和生命的坚韧与心灵的敏感分不开。同样的生活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是不一样的,雨过地皮湿,润物细无声,就是两种判然迥异的境界。诗人是人生旷野上一支浴土奋耕的犁,或生活海洋里一条翻腾潜泳的鱼,应该时时发扬体认、感受的主动性,以求刻痕之深,用法国诗人瓦莱里的话来说就是要做“一个宇宙的党识者”。从方杰的诗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这种主动性和它所达到的深度。前面提到的“钢铁”系列的诗是一个例子,说明8年钢厂的生活他没有白过。再读读《疾病》那首诗,你不觉得这是诗人就人的生老病死问题,坐下来和你“做一次深深的交谈”吗?从几十年煎熬挣扎的亲历中得来的“觉识”。足以启迪并激发我们对人生四大关口滋生一种了然全新的感悟。拥有更大的心理承载。
  2003年,我参加孙方杰的诗歌研讨会,在会上作了一个发言,题目是《在神性与世俗之间》,因不了解其人,只能就诗论诗。我发现和当时在诗坛流行的某些崇尚物质、肉体的诗不同,“读方杰的诗你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博大仁爱的神性之光的存在”。这是我的直觉,也是真切感受。那次,虽然也谈到了“钢铁”在诗中具有和另一意象“上帝”同义的“神性”象征性,但并不知道也无法说明这种“神性之光”的由来。现在是否可以这样回答,这大概是由于峻险宽厚兼而有之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刻痕深重之故吧。诗中的生命刻痕并不会因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平静而淡化泯灭。于是,我们依然可以从《一则电视新闻》中读到一名“讨不回自己的工钱”被迫跳楼的民工对生命的绝望;从《拉小提琴的姑娘》中听到“如泣如诉如歌如幽”的乐曲里那份自尊自强的美好。《拐过街口》使我们从习焉不察的身边事物中,感受到时间在日常琐碎平庸中的匆匆流动;《跟随一位少女来到广场》让我们也像诗人一样,不由自主地坐在陌生少女“坐过的地方”,去体会她不知为何的心事重重。还有一首诗告诉我们,甚至“深夜里,一声鸟的鸣叫”,也会把诗人从梦中惊醒,想到它“一定是受到了伤害”,为此而“无法睡去”,我们的心似乎也被牵而悬了起来。更不用说奶奶入梦、雨夜思母那些温馨的篇章留给我们的感动了。在“钢铁”的坚强中有着水的柔软,这是方杰的诗给人的另一种印象。这种推己及人及物,又从他人他物中深化自我人生刻痕的努力,正是一位优秀诗人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从《梦中遇到梵高》《异乡的路》《流淌》《逐渐的别离》等方杰的近期诗篇看,其变化也是明显的,思路放得更开,手法更为多样,还融进了一些荒诞、变形、梦幻的现代元素,但感觉有点绕弯子。固然,黑格尔老人说过,写诗有时是需要“走弯路或是说无用的多余的废话”的,那是“从散文的观点看”,从诗的观点看,即使“废话”亦非多余,它应有不可或缺的美学价值。在诗4路不断开拓延伸的同时,万不可偏离了这一原则。当方杰向着诗的更高境界登临远望的时候,这样提醒一下,不能说多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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