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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感知所以感激] 感知

时间:2019-02-15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那一天是九月十八号,大概是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我们的车爆了胎,还好,包车的师傅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换好了胎,我们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上车,继续向前。我习惯性地看了下路边的里程标,77公里,是我最喜欢的数字,前往珠峰大本营102公里的“搓板路”已过大半,希望――隐约在前。
  珠峰是我们这次西藏行的最后一站,林芝的小失望,然乌的大堵车,纳木错的雨后彩虹,雍布拉康的悠长诵经,扎什伦布寺的黄昏,亚东的夜……所有一切,都是旅行途中最美好不过的记忆。上珠峰之前,师傅“恐吓”过我们,说,能在珠峰上睡个好觉是不容易的事,5200米的海拔轻则让人头痛欲裂,重则让人连夜下山。说实话,我们已经做好了有人撑不住就全员无条件撤退的准备。在西藏,事事都得看老天爷的眼色。
  天气并不是很好,云层很厚,阴的厉害。过边防检查站的时候下了点雨,天,是很诡异的青紫色。没有了阳光的美妙变化,山,也失去了层次。好在西藏毕竟是西藏,即使不计较光影,随手咔嚓,还是有些神话大片的感觉。
  102公里的路,要开上四个多小时,唯一的兴奋点是我们遇到了一支应该算庞大的山地车骑行队,十一个英国人,三个尼泊尔人,两辆补给大巴,一个专业教练,三个后勤人员。我们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吃午饭,在那个连热水都觉得奢侈的半山上,他们竟然有相当不错的套餐,仔细一打听,已经有后勤保障人员到前面四十公里的地方为他们当晚的住宿安营扎寨。原来不远万里跑来珠峰骑自行车,也可以有腐败游。
  
  其他的时间,我都很难过。车进第一个检查站的时候,师傅去帮我们所有人检票,锁好了车,叮嘱我们不要轻易下车。因为,车外围满了跟你讨要一块钱或者糖果的孩子,我们不理睬,他们就试图自己拉开车门,可惜,车门是锁着的。他们用手里的小石头轻轻地砸车窗,放肆中透着一点点的胆怯。直到师傅检票回来,像轰苍蝇一样地把他们赶走。说实话,我们都不是小气的人,一路上大半的糖果零食都给了遇到的村民和孩子,只是,我们喜欢分享,不习惯被索要。
  然后,是车过乌拉山口。我刚推开车门,就有个孩子靠在门口,指着我零食袋里的巧克力问:“这是什么?”不等我回答,飞快地拿走了它。我一下子懵了,怎么这么熟练?那一瞬间,我特别生气,那种心情,并不是小时候被抢走了洋娃娃。我真想把所有的糖果都塞给他,然后告诉他以后别这样了。可是,我没有,我悲观地觉得那样做没有一点意义。很快,又有个孩子缠上我了,确切地说,应该不是个孩子了,看起来最起码有二十岁,他一直跟我说,姐姐,我爱上你了,我们合个影吧。然后,就很轻佻地要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小心地避开,一句话都不想说,沮丧的要死,对着传说中的珠峰方向拍了一张,然后上车,厚厚的云,什么都看不见。
  再然后,是在扎西宗乡。师傅饿了,下车去买点吃的,照旧是锁了门,我们不下车。之后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差不多有十分钟的叫喊,他们听不懂更不会说汉语,只会向你伸开手叫“喂!喂!”或者隔着窗户指着他相中的某样零食,用力的拍打车窗。经过了前面几次,我们都有些习惯了,不理睬。喊了一会,估计是累了,大孩子拉着小孩子在一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整袋的话梅来吃,很好的进口牌子,那也许就是他们上次叫喊的胜利品。吃了一会,不死心,继续战斗。我掏出相机想把那样子录下来,大孩子特别敏感,“刷”地蹲下去,用手捂着脸,并用藏语告诉小小孩像他一样。和镜头玩了一会捉迷藏,觉得是真的没有希望了,于是,大小孩拉着小小孩悻悻地走了。
  我就在想啊,这里的孩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们不是应该淳朴和友善的吗?是谁把他们变成了这样?是和我一样的游客吗?这一路上,我也曾经因为那些如水的眼神和明媚的笑容,拿出大把大把的糖果和他们分享,如果有一天,他们也开始摊开手“喂!喂!”,我,是不是也是那始作俑者之一?
  师傅拎着一些吃的回来了,开动车,继续向前。路边,是一所学校,几乎没有教室,学生围坐在一片开阔地上。师傅说,他们是在“划格子”,就是用树枝在地上划个格子写字,因为没有教室,没有课桌,没有本子,没有笔。
  那一刻,我被猛然击中,泪流满面。
  少数孩子理所当然的野蛮索要,绝大多数孩子依然在恶劣的学习环境学习。
  我们改变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的到来,是罪恶。
  
  二
  
  我这个人,一哭起来,就头昏想睡觉,之后的那段路,我昏昏沉沉的,恨不得立刻睡去。师傅怕我高原反应,一直叫我不要睡,然后把车里的音响开到暴大。于是,我学会了一首巨狗血的网络口水歌,什么“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爱”。
  一路昏沉,直到车至绒布寺。突然,天光大亮――珠峰近在咫尺。
  我不是一个雪山崇拜者,可是你知道吗?当传说中的珠穆朗玛峰在突然的云开雾散中出现在你的面前,不动声色地微微笑,那一瞬间,你仿佛被点亮了。
  美轮美奂。
  我一直相信,在我们的生命里,总有个瞬间如同有天光照亮,你会知道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知道灵魂炽热的方式。
  就好像多年前在梅里雪山,大雾之后,日照金山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在黑夜中被突如其来的手电筒照了个透亮。
  那种感觉如出一辙。
  我想,我的前生也许是个藏人。
  旖旎山路上,有藏族的阿妈背着篓子蹒跚走来,久违的阳光在她的身后拉出一道金色的影子,悠远而安定。
  
  三
  
  我们到珠峰大本营帐篷区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半了,师傅告诉我们,还可以再往上,花二十块钱,坐当地的环保车,四公里。应该不会有人到了这里,却不愿意继续往上了吧?海拔五千以上,每上升一米都是巨大的心理满足。
  可当我们坐了车,查了身份证,爬了一段不高却累死人的山路,气喘吁吁地到达观景台的时候,又云飞雾绕起来,珠峰微笑着退回帘子后面去了。
  
  有人跺着三脚架说遗憾,我却觉得没关系啊。见或不见,山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君临着我们所有的喜怒哀乐,不言,不语。
  那威严,那神圣,让我竟然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可以上这么高,这么不害怕。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啊,怯懦如我,竟然会一个人去西藏,然后结识一帮五湖四海原本陌路的朋友上珠峰。原来,更多的时候,我们只需要强大自己的内心,小宇宙“忽”地一下就燃烧起来了。那些小担心、那些不确定、那些“怎么办”、那些“为什么”――统统见鬼!
  
  四
  
  什么叫饥寒交迫?就是当你看到一桶方便面,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滚开的水。
  珠峰大本营的帐篷里,飘着暖暖的藏香。我把开水缓缓地倒进老坛酸菜的面桶里……突然,我开始抖,热水瓶里的水洒出来了!
  而且,这抖,是我控制不了的!
  地震了!
  突然,群山怒吼,巨石滚落的声音呼啸而过!
  有人惊叫出声,很快,听到周围帐篷里的人都在往外跑。
  
  我竟然不害怕,翻包,把两个手机都找到,揣兜里;仔细地把方便面的盖子盖上捂着;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走出帐篷。
  这个时候,珠峰大本营已经乱成一团了,据说好几辆4500已经飞奔出去,一辆大巴在边倒车边最后召集游客。
  直到那个时候,我竟然什么都没有想,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想的。移动的信号断了,联通早就没信号了,备用的电信小手机竟然信号满满。我开始拨打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我们的新闻值班电话,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太敬业了,太新闻敏感了,可是,没人接。第二个,我一个好朋友――主打新闻节目的责编,还是没人接。那一刻,我有些紧张了,怎么回事?不会是家里地震了吧?那么远,震感那么强烈,如果是家里,该有多少级啊!不敢打电话给爸妈,怕万一不是反倒惹他们担心我。第三个电话,打给平时接电话很快的闺蜜,接通中,一声、两声、三声……有些煎熬,“喂”听起来很淡定,我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余震还在继续,不大,倒是山石滚落的轰隆声更吓人,我们离最近的山体不过三百米。大本营外面的空地上已经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焦躁地拿着手机,急着和家里人联系,急着知道地震的具体信息――可是,没有信号。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有电信手机。我打了第四个电话,一个对地震有研究的老师,这个时候,弄清楚这次地震的震中、震级、有无大余震应该比什么都重要,老师在忙,隐约知道有大西南方向的预测,具体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不会有太大的余震,安慰我放心,并说马上查下情况再打过来。
  这个时候,最大震感的地震过去不到四分钟,因为没有确切的消息进来,很多人很慌,吵着要冒险出山。山石还是往下滚,塌方、泥石流――什么都有可能,一些冷静的当地人努力做着安抚劝说工作。我打了第五个电话,我们的新闻主播也是电信的家属,简单说了下情况,告诉她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需要直播,我可以做连线。二是麻烦她随时关注我的手机话费,如果欠费了,要帮我交钱,保证对外联系。
  之后,我把手机交给了身边的藏民,其他的通讯都断了,他们需要听到家里的声音。
  冷的很,我回到帐篷里,方便面刚刚泡好,好香、好温暖啊,尤其是又加了一根火腿肠。我大概有七八年没吃过这东西了吧,每次加班到深夜,宁愿饿着,连碰都不想碰,这个时候,成了奢侈的美味。
  地震的确切消息还是没有进来,我开始瞎想,是哪儿震了呢?连珠峰都有这么强烈的震感;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吧?那么高,而且都是帐篷,连房子都没有;嗯,只要不是地壳运动,珠峰应该是很安全的,如果是巨大的地壳运动,地球早完完了;会不会是2012的前兆呢?我们是要在这里登船吗……现在回忆当时的种种想法,真是好玩。
  也许,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吧,余震渐渐小了,外面的人们也都受不了冻,陆陆续续地回到帐篷里来,惊魂未定的互相讨论着,我听不懂藏语,但是,能看出来他们的紧张。
  方便面吃完了,连味精汤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回到我的手里。还剩一格电,我想打一个电话,想了三遍,忍住了,没打。我心里有小小的自豪,曾经每一个细胞都满是感性的我,原来,在面对生死,也可以理性到连自己都觉得很佩服。
  为了缓解想打电话的小猫抓心,我手揣口袋出去晃了一圈。外面的人明显少了,一些跑了,一些回帐篷了。一场大震之后的安静,格外清透。冷,我的舌尖微微地发甜,是空气的味道。
  然后,我看到了绝美的星空,密密麻麻的,像缀在黑丝绒上的宝石,伸手就能摸到。我试图去找小时候书上说的北斗星,牛郎星,织女星……却一不小心,看花眼。
  上次看到这么美的星空,是在飞来寺,也是这样的午夜,也是这么冷。
  那感觉如出一辙。
  我想,我的前生也许是个藏人。
  在肥美的藏北草原放牛羊,绕荒芜的高原山湖磕长头,是不是,也曾经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看星星。
  
  五
  
  也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我特别想念纳木错的热甜茶。那天是中秋节,我们买了焰火来放,可惜没放几颗就下起了大雨,屋檐下短暂避雨后,我们冲进一家甜茶馆。那一杯温暖捧在手里,甜在心里。翻大师拍的照片,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一屋子的人闲聊,我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好。
  没有什么不看会死的风景,在乎的不过是那时的心境。
  即使,在珠峰遇到地震,还可以捧一杯热水看星星。这样的心境,我珍惜。
  有朋友发短信来,说是印度地震了,那时候的消息还说是7.1级,对西藏影响不大。我决定收了看月亮看星星的矫情,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两床被子、一床毯子,有点潮,可钻进被窝就觉得特踏实、特温暖。
  刚关了灯没一会,有人掀帘子进来,两个男的,汉语藏语的夹杂着讲了一通,大概意思我听懂了,就是说,他们是当地藏民,头十个年轻小伙子决定今天晚上给大伙守夜,来拿帐篷里剩下的青稞酒,为了取暖也是怕犯困,如果有动静会来叫我们,让我们安心睡觉。
  那一觉,到天亮。
  
  六
  
  太阳照常升起。
  如果不是大伙在三三两两的议论,我甚至要怀疑头晚的地震是不是一场梦。
  
  我们早早地收拾了,下山去。路过绒布寺,看到喇嘛们在寺外支起了帐篷,看来,昨晚他们没敢在寺庙里睡觉。一个年轻的喇嘛跟我说,地震的时候,他们特别害怕,因为在这里十一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地震。
  同行的有人不解,他们不是参悟佛法吗?为什么会害怕死亡?
  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们对地震的不了解。
  一切恐惧,皆因未知。
  
  七
  
  车在下山的路上经过一个小拐弯,我突然想起,前一天下午,师傅在这里急刹车,叫道:“岩羊!”果然,一群大概有七八只肤色几近岩石的羊站在路中间。
  师傅说,他在这条路上跑了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岩羊。
  我们急吼吼地下车拍照,师傅说,轻点,别把它们惊跑。
  可是,岩羊没有很快的闪开,定定地看着我们。我们兴奋地一通狂拍。
  岩羊缓缓地踱过马路,沿河边跑开,最后,回头望了我们一眼。
  现在想起来,岩羊一定是感知到了地震,来给人类善意的提醒。
  现在想起来,那最后回头的眼神里满是悲悯。
  因为感知,所以感激。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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