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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林诗歌_谷禾的诗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大海不这么想      海啸过后,海滩上留下万千尸体   有政客、将军、银行家、富翁、贵妇   也有叛徒、乞丐、妓女、小偷   救援人员低头辨认着死者的身份
  更多的人,被一条绳子拦在安全线之外
  或伤心欲绝,或神情肃然
  但大海依旧平静如初,耐心地把海浪
  和沙砾,一遍遍洒在死者身上……
  
  亲人们
  
  四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只把母亲当亲人
  三十年前,我九岁,把所有的饭当亲人
  二十年前,我十九岁,只把青春当亲人
  十年前,我的父母,妻子,儿子和女儿,是我的亲人
  踩着四十岁的门槛,所有的敌人和亲人,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当我八十岁,睡在坟墓里
  所有的人都视我为亲人,但他们已经找不见我――
  
  ……这一撮新土,这大地最潮湿的部分――
  《胡风传》第284页
  
  当他终于回到我们中间,脱下沉重的铁镣
  像丢开一件救生衣,在白花花的阳光下,
  发出人的哭泣,这个衰老的、委琐的、
  丧失记忆的哑巴,他至死不宽恕当年落井
  下石的朋友,这个肉体的残废,像敬畏神灵一样
  敬畏最卑微的草芥,当他用流血的笔
  揭开尘封的真,这个大地的
  思想者,一次次被谩骂、殴打、凌辱
  放逐、万劫不复地诅咒。他想到死,
  死亡的耻辱和高蹈,“死亡就像凉爽的夏夜。”
  川端康成在纸上写下“我散步去了”,就没有
  回来,但是他要咬牙切齿地活着,沉默的,顽固的,
  满面含羞的活下去
  这个终生不跪的人,应当被我铭记,
  不是用青铜的雕像和丰碑,
  也不用轻飘飘的文字,
  他生命的诗篇被大地吟哦,
  他血肉养育的光芒照耀我读书写字
  
  一片雪停在枯草尖上
  
  一片雪,停在枯草尖上
  晶莹,清澈,像一只折翅的鸟儿
  慌乱而羞怯
  
  白的羽毛粘着风雨
  淡淡的黄嘴唇,细爪散乱,胸脯的温热
  沿着脉纹洇下来
  
  夜像一口干渴的深井,村庄在熟睡
  微颤的光 箍紧幽深的井壁
  
  一片雪,我看见它
  倏然融化,只一瞬间,然后
  消失于一滴混浊的泪
  
  一滴浊泪里的凄然。凄然深处的
  万念俱灰。一片。雪。
  
  和你谈谈一个人的村庄
  
  现在,我来和你谈谈一个人的村庄
  谈一谈,消失的原野
  以及原野上生息的物种,当春天来临
  它们再次上路。比如花斑鸠、茶鸡
  白头的苦丁撑着伞浪迹天涯,这时我的嘴唇
  湿润了,眼睛却有些干涩……
  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我没有资格
  说出更多的事物,我的故土情怀
  甚至比不上屋檐下筑巢的燕子
  更不比阳光,照耀着村庄里的父老
  成长,衰老,死亡,成为断折的墓碑
  或一小撮沙砾……如果一阵风
  吹来,我将看到白头的母亲
  被缠身的顽疾送上蓝天
  这时我的目光却是恬静的,在这
  大地一隅,我的爱狭隘,刻骨,又形同虚设……
  
  在屋檐下,和父亲论生死
  
  我们说到了你的身体,老胃病,
  母亲的慢性关节炎,院子里的拖拉机
  在阳光下闪着光。我们说到夏秋的收成,
  干旱和洪涝,防不胜防的害虫
  乘上火箭的化肥,农药,收割和灌溉费用,
  狗日的粮价,狗在我脚边
  来回蹭着耳朵。我们
  说到你的孙女,她想再回村里看你,
  但害怕到处飞爬的虫子,
  你笑着,目光有些黯然。我说暑假她会回来的
  你说回来好,愿意回来就好。
  我们甚至提起了“文革”中你“挨斗”的情形,
  你憨憨地笑了,说就是老少爷儿们逗闷子。
  我们接着说到了以后,过两年接你们去北京吧,
  或者岳阳、深圳,都行啊。
  你说不――你哪儿也不去,你有拖拉机,十亩庄田
  堆积的余粮和柴草
  有东邻,西舍,一村子的鸡飞狗跳
  有血肉造的一座瓦屋厮守着。
  这时一片树叶落下来
  一片树叶,遮住了我的眼睛,
  和更高处的云朵。
  我们还是说到了大伯的死。你说人总是要死的,
  生病死,喝药死,上吊死,摸电死,
  投河死,遭饥荒饿死,
  走路上车撞死,犯事儿吃枪子,
  去城里打工累死,
  赶上地震砸死,娘肚子里就被刮死。
  你掰着指头算着不同的死法,
  你说他挺好,病死――
  人这辈子,如草木,如浮尘,生死难料。
  这时黑衣白眉的燕子飞起来,
  灰蜘蛛停止了作业,
  你的目光越过断墙,凝视着变黑的沟河
  在那里,河水承载着无根的浮萍,
  细小而缓慢,带着未卜的命运
  从村子中穿过,
  流向下一个村子,和梦境的大海
  河两岸有蒿草蔓生,
  有刺槐、苦楝和白榆交错生长,
  一座座瓦屋,对应着原野上棋布的坟茔
  沿着屋顶上升的炊烟
  随风飘散……
  
  深夜接听父亲的电话
  
  这一次,床前的漆黑
  没能够妨碍他单刀直入:“我知道,
  你在北京过得挺好,你弟弟
  过的也挺好,问题是你们的妹妹
  30大几的人了
  到现在也没成个家,还一个人在外边漂……”
  我嗯嗯地应答着,一边想着
  他的白头,假牙,咳嗽,满心的
  焦急和担忧
  他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望着
  头顶的夜空――在那里
  几颗隐约的星子,总让他担心
  会忽然熄灭
  他的身外,风吹歪树枝
  秘密的蟋蟀,用叫声,一夜夜锯着
  一个父亲
  牵肠挂肚的老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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