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我习惯与妻子坐到户外的摇椅上。5岁的孙子也按惯例推开大门，跑到我们身前，说：“爷爷，今天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我望着他童稚的脸庞，想着：剪刀石头布，这是最初阶段的游戏，早已引不起他的兴致了，最多只能当做一个游戏的引子。“那就玩鼻子耳朵嘴巴！”我说，“食指伸直，点着鼻子；然后，说嘴巴或是耳朵，手指就要下移到嘴上或者是上移到耳朵上。”
妻子首先发难，嘴里喊“耳朵！嘴巴！嘴巴！耳朵……”，像唱儿歌似的，孙子移动着的小手在清纯的小脸上，像幅吸引人的动画，只是新鲜的感觉一下子就淡了下来。我说：“换我来喊。”顿时，我把声音变换成了新兵训练中心的教育班长一样，严厉、简捷又急促地喊道：“要专心、要快速、不能出错……”
孙子也真像新兵一样，认真地听着我的口令与指示，双眼睁大了，短软的手指变得挺直了。
“听好，先把手指放在鼻子上，不要乱动！鼻子！”我发出短促有力的声音。孩子的小手，不再像听话的小指挥棒，而是乱了章法，离开了鼻子，在脸上移动着。
“我说的是鼻子，根本不需要动！”我不带一丝感情地批评着，也随时调整着口令速度，节奏增快了，孩子的错误率也增加了。
我看着孩子专注的表情与眼中闪过的一些疑惑，心中并没有一丝得意，这让我想到了2010年4月10日的一起坠机意外，让波兰政府的精英一夕间几乎全部牺牲的事件。
这件震惊波兰全国与世界的空难，总统及第一夫人、两名众院副议长、参议院副议长、副国防部长、总统府国安局长、中央银行行长、参谋总长，陆、海、空军总司令与特种部队总司令等共96人丧生。波兰政治、军事机关的最高层人物在这次空难中几乎被摧毁殆尽，创下了史上单次空难折损国家精英人数最多的纪录。
事后，分析这样的意外，不外乎天候、机龄或塔台与驾驶沟通不良等原因。但去年3月份台湾《世界民航》杂志一篇《二○一○十大航空新闻》中的分析，却是该班专机乘员中的空军总司令离开了座位，跑到了驾驶舱监督，造成机师压力，导致在浓雾中坠机，成为航空业界的空前悲剧。
我相信所有的意外都有其可以推论或数据化的论证，可是外在的压力，尤其是精神上的压力，往往就是无形的凶手。我想着孩子鼻子上的手指，在妻子温柔的指挥下，轻松又正确地指到眼睛或嘴巴的位置；可是，换了另一种严厉又快速的指挥，孩子就失常了。不但是童稚的孩子，就算是成人如我，也常在这种压力下错误连连。因此，波兰总统专机的意外，也就不算是意外了。
事后，我给孙子讲了波兰总统的这个故事。故事讲完，我仍然喊着口令，让孙子学习在压力中，冷静地处理每一个不确定的步骤；错了，我们仅会哈哈大笑几声，再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