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向读者描述了保罗从一个虔诚的清教徒到“变形的耶稣”的变化，借以艺术地宣示了他自己的宗教观嬗变过程：从受基督教影响，到放弃基督教教义，到最终创立自己的新宗教。
关键词：劳伦斯；《儿子与情人》；清教徒；“变形的耶稣”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2）02-0000-01
《儿子与情人》自出版以来就受到评论家的广泛关注。本文从劳伦斯的宗教意识产生背景入手，试图挖掘《儿子与情人》中保罗的宗教观变化的深层原因，首次揭示了劳伦斯在他的这部早期作品中，就已借保罗阐释了自己的宗教观嬗变过程以及新宗教观。
一、劳伦斯宗教意识的产生背景
劳伦斯出生于一个有着基督教传统的家庭，他的母亲有着强烈宗教信仰。童年时的宗教意识深深的影响了劳伦斯，使他的作品具有浓郁的启示意义和基督教神话原型的特征。
细读《儿子与情人》这部小说，不难发现其中深刻的宗教内涵和对基督教传统的挪用。怀特指出，《儿子与情人》在结构上与创世纪如出一辙。保罗?波普洛斯基则把它视为“在字面上围绕宗教旋转”的小说。（Wright.T.R.2000: 73）
尽管劳伦斯从童年时起就一直浸泡在基督教教义的氛围中，他却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罗婷，1996：262)19世纪末的现代工业、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基督教中宣扬的身体和灵魂、生命和精神的对立使劳伦斯开始质疑基督教。对于他来说，宗教和人生哲学是一种思想状态，不是绝对真理的信仰，宗教和人生哲学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
劳伦斯在《小说为什么重要》说：“《圣经》是一部令人迷惑的小说。你可以说它是有关上帝的书，但实际上它写的却是活生生的人。”（D.H.劳伦斯,1988:222）一方面劳伦斯把《圣经》当作小说读，另一方面他把小说当作《圣经》写。他用《圣经》的语言、典故、意象甚至是框架来阐释他自己的观点，撰写他自己的“圣经”。
当然，劳伦斯想写的并不是弘扬基督教教义的圣经。他曾写道：耶和华是犹太人对上帝的看法，不是我们的看法。耶稣是绝对好的，但跟我们一样总有一死。还存在着一个上帝，但不是个人的上帝：一种巨大的、闪光的冲动。（理查德 奥尔丁顿.1999:85）
劳伦斯的宗教，实质上是一种生命宗教，一种 “血性宗教”。他曾在信中直言不讳地表达了他的“血性意识”：我最伟大的宗教就是对血、对肉体的信仰，我认为这些比理智更有智慧。（劳伦斯,1994:240）
由于深受宗教影响，虽然劳伦斯主观上拒绝并批判基督教，但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劳伦斯还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圣经》来阐释自己的以两性和谐为基础的血性宗教意识。在《儿子与情人》中，他首先将男主人公保罗描述成“圣徒保罗”，就连保罗的第一位女朋友米丽安也是虔诚的清教徒，然而，保罗逐渐在恋爱和生活的挫败中开始转变自己的宗教观，逐渐变为“变形的耶稣”。他开始选择用一种性爱宗教来代替压抑人性的基督教。而与克拉拉的恋爱失败使保罗彻底走向成熟，也标志着劳伦斯的宗教观最终形成，他要建立的是以灵与肉和谐统一为基础的新宗教。
二、保罗：虔诚的传教士
在《儿子与情人》中年轻的保罗身上，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的宗教气息。莫瑞尔太太甚至将圣徒保罗的名字作为她的儿子的名字。而保罗“从小他就私下里有着强烈的宗教信仰”，而且恪守着清教徒的生活方式，他的兄长威廉就曾叫他“圣徒保罗”（Postle）。
保罗的初恋情人米丽安更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内心深藏着信仰，呼吸都带有信仰的气息”①(劳伦斯,2006:113）
也正是米丽安对宗教的虔诚让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爱情。当两个人在一起时，一切都充满了宗教意味。然而，当保罗热血膨胀抑制不住“胸膛中的焰火”时，她的纯洁总是使他的欲望戛然而止。文中这样描写道：和米丽安在一起，他总是飘荡在抽象之中，他本能的爱火化作意识的细流。（136）他青春的新生命是如此强烈和迫切地催促他去追求别的什么。（174）
传统基督教过度压抑人性，保罗与米丽安之间的这种非正常的恋爱已经注定了两个人的爱情悲剧。而保罗也正是在与米丽安的交往中开始走上“宗教解放”之路的。他开始对正统的教义表示怀疑，开始审视米丽安的信仰，并对米丽安说：“虔诚并不就是要笃信上帝……上帝不了解事物，它本身就是事物。我敢说他没有感情。”（195）
保罗开始选择与克拉拉嬉戏，虽然在米丽安看来，“保罗是舍弃了高尚的事物而去追求低级的，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那个真正的、深沉的保罗，他舍弃了灵魂”（195）
不管怎样，保罗正是在与米丽安的交往中，心中的宗教意识渐渐淡去，逐步树立了新的信仰，即人应该凭自己的内心来辨别是非，应该逐渐认识自己心中的上帝。此时的保罗，已经不再是那个虔诚的传教士了，而在米丽安看来，他已成为了“变形的耶稣”。
三、保罗：变形的耶稣
小说重点描写了克拉拉身体的美对保罗的吸引。当保罗与克拉拉度过一个激情之夜后，文中这样描写道：“经过这样一个夜晚，他们俩都变得平静，他们领略到情欲的无限……体验到始终运载着他们的巨大的生命洪流，使他们获得了内心的宁静……它几乎成了他们生命的信仰。”（278）
这一段话隐约地揭示了保罗此时的人生信条：融入生命的洪流，从生活的激情与生命的洪流中寻找自己心中的上帝。此时的保罗是在用一种性爱宗教来代替压抑人性的基督教，他要作为一个变形耶稣来反抗传统宗教。
然而，在保罗看来，尽管克拉拉激起了他的情火，可他的灵魂却在别处挣扎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在小说结尾，保罗放弃了克拉拉，也拒绝了米丽安，真正地摆脱了旧宗教与旧信仰。当他紧握着拳头，抿着嘴，朝着灯火辉煌处走去时，也意味着他要去追求精神与肉体合二为一的真正爱情，从生活的激情与生命的洪流中寻找自己心中的上帝。
结语：
保罗的宗教观与人生信条正是在复杂的恋爱过程中不断发生变化。劳伦斯借保罗这一角色，阐明了自己的宗教嬗变历程，并宣扬他所信奉的忠于自己的本性、建立于灵与肉和谐一致的新宗教。
注解:
①该节引文均出自劳伦斯著，李蓉译，《儿子与情人》（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以下标出页码，不再一一说明。
参考文献：
［1］罗婷.劳伦斯研究――劳伦斯的生平、著作和思想 ［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
［2］理查德?奥尔丁顿.劳伦斯传 ［M］.黄勇民、俞宝发译 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3］D.H.劳伦斯.性与可爱 ［M］.姚暨荣译.广州：花城出版社，1988.
［4］劳伦斯：劳伦斯书信选 ［M］.刘宪之译.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4.
［5］熊沐清.变形的耶稣：《儿子与情人》中的宗教蕴涵 ［J］.外国文学研究, 2007(1).
［6］劳伦斯.儿子与情人 ［M］.李蓉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7］D.H.Lawrence.Sons and Lovers ［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6.
［8］Wright.T.R.D.H.Lawrence and the Bible.［M］.Cambridge: Cambridge UP,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