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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小芹同学【此文献给小学同学五芹】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高晖1966年出生,辽宁昌图人。自1988年7月毕业后,先后在村、乡、县、市、省五级组织、四级财政部门分别任村、所、股、科、处长职务。研究生学历,高级会计师。   199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200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作品兼及小说、散文及文学评论。著有短篇小说集《寻人启事》,散文集《内部问题》《向陌生人招手》及其增订本,文学评论集《原始阅读》等5部6种。
  
   我想了想,对儿子说:没法写潘家良,他进入不了小说。这时,儿子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不理解我的话。我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继续说一点,“就是说,潘家良他还没有故事……”儿子这时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他要是死了,不就有故事了吗?爸爸你说对不?”我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儿子说完,就开始做别的事情了。他的脸简单得像流动的水。他这个年龄有权利――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跑,他就追,我体格不如他,当然,我挨揍了。我说,操你妈,你等着,今晚你肯定死……那时,我们常用的几个词语里,“肯定”的频率是最高的。挨他的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村子里的路上,我真的设想了五芹死的样子:让狗给咬得稀巴烂,然后他上不来气,就死了。想完,就忘了。
   “大嫂,这后事得咋处理?”
   “处理啥?天蒙蒙亮就得扔在坟圈子里,一个小孩,没成人,不能入土,几天就没了――野狗老鼻子了”。这时,三个大个小子抬一领炕席回来了。
   “咋才回来,是不是看电影去了?”“小三想去,我没让” 。大个的说。一听说五芹要喂野狗,我的心抽紧了,怎么?五芹要没了?一想到五芹今后再也不会打我了,我挺不是滋味的。
   老师掏出点东西放在炕上,“给五芹买个本儿带上吧……”
  
  小学同学当然得从我们的小学说起。
  小学校就像毛毛虫贴在树上,贴在甸子里相对干爽的一块地方,挺丑陋的样子。村子里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要在里面呆上五年或更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人认为那是孩子们在受什么教育,大家(其中也包括大人们)都一致地认为那只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张艺谋拍的《一个都不能少》里的一些场景,比较符合我关于小学的记忆。泥做的房子以及四周长在泥土上的树木――我的小学校简直就是一块大泥巴。场景只是场景,小学却没有什么故事让人觉得是感人的故事。也难怪,泥巴里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其实,这也是我一般不在小说里回忆小学生活的主要原因。
   很久以来,我对小学的记忆就是关于泥巴的记忆。我觉得,那时的季节似乎永远是夏季或者是春季;总之,土地永远是湿润的,不像现在始终板结着。这样,空气就有理由像是刚刚从人嘴巴里呼出来一样;天气呢,也始终是没有晴天的样子。我对自己的记忆,就像在整个小学里都没有穿过衣服一样,光溜溜的无遮拦的感觉。前些日子,我爱上了看画,只要是画就看,像得了什么病似的。终于,我看到了与那时心境有联系的一幅。几个光溜溜的孩子在树林里,横跨在身上的是书包。画面本身给我们提供的就是这些了。再有的就只是色彩。我是躺着看这幅画的。看着看着,我站了起来。那是我没有能力说出来的一种色彩,简直就是对我小学生活若干重要场景的集合。画是俄罗斯画家画的,油画。关于这幅画,我只能说出这些了。其实,你若不能描述画的色彩,说不说都是一样的。面对色彩,能有所察觉时,其他的事情就要好办一些。我一直确信,那种画里应该是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她应该是橘红色。至于为什么是这种颜色,我搞不懂。我只是认为应该那样。这不影响我开始喜欢了,被我并不理解的东西的折磨,那是充满了某种哀伤的折磨。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画是另外的眼睛里的事情,它并不属于我的视觉范畴。现在,我们说点别的。
  
   从去年夏天,也就是从儿子上学那时开始,我就几乎每天都要到儿子的学校。按照和妻子的分工,我负责接送他。他的小学是本市一座收费最高的私立学校。和我的小学校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学校是水泥做的。
   他们一年级一共是5个班,开学的时候家长可以选择班级;其实,就是选择班主任老师,只是可以选择一次,选准了也就相对固定了。我没有按通常的办法,去探听老师在以前的一些教绩什么的,我凭的是老师的鼻子。我按照自己对女人鼻子的理解,给儿子选了一位老师。我妻子说:选老师可不能单凭鼻子!我说:以后,你就知道这个老师了。根据事先约定,她没再多说什么。于是,我儿子就有了现在这个老师。老师也是可以随便选择的,这世界真和以前有了差别。尽管我去了无数次儿子的学校,但一想到要描述他们时,还是遇到了障碍。这障碍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我所接触到的老师和学生,都只是在上学和放学这两个场景。在这两个场景中,我看到的是跑出来的学生和走进去的家长。我最看不得的是,家长们那一脸肃穆和期待的表情,似乎他们的孩子们正在从事着一种了不起的事情。孩子们的眼神也是像大人一样的警醒,好像总怕别人把他们领走似的。另一个是,我不了解老师们都教了孩子们哪些东西,孩子们和老师怎样对话。听儿子说的只是:今天老师又表扬他了,给他贴上了一朵红花;今天老师批评他了,说他写字太慢。几乎都是这些。孩子们几乎不到校园之外的地方,即使去也是带一些吃的东西,玩一圈儿丢手绢什么的;然后,背了空兜就回来了。同学们每天在校园的大门口分手,彼此不知道别的同学家在什么地方住。你说,让我怎样能产生描述他们的愿望?就在我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儿子过来了。
   “爸爸你在干什么?”
   “我在写一个故事……一个小学生的故事。”
   “那爸爸你给我念念……”
   “你怎么不写写潘家良,他老打我,他太强壮了。”
   “……”
   “把他写得比我差一点,行吗?”
   “……”
   “爸爸你把我写得厉害一点吧。”
   唉,我怎么把潘家良给忘了呢?潘家良是儿子在家楼下一起玩的伙伴。那是一个粗粗大大的孩子,让人一看觉得他甚至可以从事一些体力劳动。他常常打我的儿子。妻子说:你下去吓吓他。我说:不。我想,他应该是儿子在长大以后,可能记住的童年伙伴。
   我想了想,对儿子说:没法写潘家良,他进入不了小说。这时,儿子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不理解我的话。我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继续说一点,“就是说,潘家良他还没有故事……”儿子这时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他要是死了,不就有故事了吗?爸爸你说对不?”我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儿子说完,就开始做别的事情了。他的脸简单得像流动的水。他这个年龄有权利――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时,我刚刚离开五芹,他打了我一顿,一会儿我就忘了。我和小军走出泡子,在村子东头的大树底下抓蚂蚁。风一吹过,蚂蚁们一般都能预感到。它们开始搬家。大人领孩子边跑边挪东西。我们就趁机把大的蚂蚁打死。这时它们的孩子一般都东躲西藏,一片混乱的场面。我们所能享受到的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气氛。那时,没有人告诉我们爱护什么小生命之类的问题。我们干什么全凭自己的感觉。那些小东西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也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我和儿子现在一样大的时候。当然,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时候的孩子有很多不大一样的地方。这都是时间在起作用。道理一点也不复杂。
   但是,我还是很在意我们的老师。那天黄昏,老师出现得特别的有节奏。我们抬头的时候,有一个大人,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向我们的方向走来。这时, 夕阳开始下沉,最后的几缕光像线一样的撕扯不断。你想,有夕阳,有大树,树的下面有孩子,一个姑娘一点一点地参加这个场面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呢?关键是孩子们起初并没有发现她。她是我们的新老师。那时,我们经常换老师,反正大队里的知识青年比蚂蚁还多;几乎是谁都有权力教导我们几天。我们一般都不在意,谁在意与我们无关的东西呢。我们在意哪些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老师比一般的老师友好,她叫王殿容。至于王殿容是什么意思,我们确实想了解,但左思右想也搞不大懂,就放下了。那时,几乎每天都有问号出现,我们根本就不差一个、两个的小问号。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走到了我们的近前,我们低头看见了她的两只白白胖胖的脚。她大约能有170公分高。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小学时的老师都是高高的个子。也许是我的判断的失误。自从那个较大的蚂蚁被我们弄死,整个蚂蚁窝周围的大小蚂蚁就炸营了。有个别不知好歹的蚂蚁竟然开始往老师脚上爬。我们仰脸看着她,谁也不敢摸她的脚。老师的脚动了一下,蚂蚁也就掉了下来。她说:你们跟我上前街(读gai)吧。我们正愁没有地方去呢,说:走就走吧。齐家离泡子边儿最近,离小学最远,叫一队,郭五芹的家就在那个地方;小学在四队,居全村的中部,一队家就是边境了,在最南边,也是我们这些孩子玩耍时的界限,一般我们不到一队去。这时,太阳就要落山了。每到这样的时刻,我心里都空落落的,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一直是这样。我们和老师上路了。
  
   五芹家有很多小子,一个挨一个,谁能记得清楚一共是几个。我只知道他们家都是站着撒尿的,五芹老六。用五芹爹爹的话说,就是:这帮小烧火棍儿,一顿糟一盆大酱!他说这话时肯定是包括五芹的,看他那胖胖的样子,准是大酱给撑的。五芹有劲,胆子也大,我没听他说怕过什么。他学习不好,老师一问:15加15得几呀?五芹准说:得31。我们谁也不敢笑,他腿有点瘸,好急眼。我和五芹、小军还有几个孩子在泡子边上玩藏猫猫,儿子他们叫捉迷藏,我们那时候藏身的地方都是青草里边,五芹可倒好,藏到坟窟窿里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我和小军沿着坟边一走,五芹伸手把我的脚脖子给抓住了,谁不害怕?兔子急眼了还咬手呢。我说:五芹,我操你奶奶。这是当时孩子们在近距离骂人的时候一个常用的句子。骂完了,我就开跑。站在远处还骂。五芹说:操你妈,你站住!我说:操你奶奶,气死你,我就不站。我喊:“红大碗,绿大碗,操你妈我保管。”五芹喊:“红汤匙,绿汤匙,操你妈,我把门儿。”这种儿歌似的骂人方式适合远距离进攻,五芹骂人不行,就气得跺脚。我跑,他就追,我体格不如他,当然,我挨揍了。我说,操你妈,你等着,今晚你肯定死……那时,我们常用的几个词语里,“肯定”的频率是最高的。挨他的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村子里的路上,我真的设想了五芹死的样子:让狗给咬得稀巴烂,然后他上不来气,就死了。想完,就忘了。我前面说了,一到村口,就和小军蹲下玩蚂蚁了。
  
   那时的夏天也怪,刚才还大亮的天儿,我和小军才跟老师没走几步,就黑了。太阳一落,月亮就出来了,有的时候,太阳和月亮还同时在天上。等我长大的时候,几乎没有再看到这样的景象;那时的月光,差不多都是从各种树杈间射出来的,不像现在这样直挺挺而无遮拦。我觉得,随着孩子的慢慢长大,天和地也在变化一点。这些细微的变化,如果不特别在意是发现不了的。小路贴着玉米地边缘一直往齐家的方向走去,我觉得这条小路在那个傍晚不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我们是静静地站着,路是向前走的。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坐在一个小船上,一荡一荡地往前。两边的玉米都比老师还高,好像也在走动。可以听见玉米和玉米的肩膀,互相摩擦的声音。如果能在上面往下看老师领我们走的小路,是这样的:一道窄窄的田间小路,还有月光,一个乡村教师,两个孩子――去家访了。他们还没有吃饭呢。老师,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小军;我都有些赶不上了。手有些热,知道是出汗了。老师不说话,她的裤子一会蹭我脸一下,我和小军也不说话,玉米和玉米还有声音。老师怎么不说话呢?
   我仰起脸看老师,老师一点也不看我。她的脸一直向小路前方看,整个脸和月亮的颜色一样,有一些奇怪的光线在老师脸上弥漫。老师鼻子亮晶晶发光唉……那一次,是我最最仔细地看她的一次。她的脸不是圆的,也不是长的,是那种不长不圆的,长长的头发在后面绑了起来,一甩一甩的,我的心也好像一甩一甩的。老师的鼻子怎么这样亮晶晶的呢?我不敢问。上课的时候,我从来也没有看过老师的五官,我不知道,白天的时候,她的鼻子是不是也这样呢。我仔细地看了一下,不是额头,绝对是鼻子。那时她20岁刚刚出头,后来,我问过我的妈妈。我妈说:老师就是一岁,也是老师。她鼻子是高高的那种,在插入额头的部分比较自然地平坦了下去,鼻子和额头之间有一些阴影,再往下,就开始亮了。一注意到老师的鼻子,就觉不出饿,两边玉米的“沙沙”也不见了。我脚丫里已经湿了。鞋大,又不跟脚。小军这时回头看我,他的脑袋几乎碰到了老师的屁股上。
   这时,前面有了声音,我们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原来,他们在放电影。齐家就是这样,在我们的村里比较特殊,也说不准哪一天,就放了一场电影,事先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公社的放映员就住在这个地方,哪一天他高兴了,说放就放。我记得小学里的一天,老师挨个问我们这些孩子的理想,想当解放军的最多;其次是当工人;当农民的最少,就五芹自己,他说他想当队长;我说,我最想当的就是放映员。真牛呀!往放映机前面一站,说什么时候开放,就什么时候开放;而且,中间想什么时候停下来就停下来,遇到自己想多看一眼的地方,还可以倒过去,重一遍。我做梦都想把放映机拿到家里,用被子蒙上窗户,白天在家里放他一场,就自己和家里人,顶多带上小军。当时,我连老师都没有考虑。我和小军几乎是同时站住了:《渡江侦察记》呀。远远望去,在场院里有一堆人,四周都是玉米地,空场上有几堆稻草,零零乱乱得很随便的样子。首先看到的是一柱白光,整个白光雾气罩罩的,像是有灰尘在里面乱舞。银幕上有一个人戴着白手套,用一个手指往大炮里面伸。我和小军的眼睛都直了:老师不会是领我们来看电影吧?我的手被老师挣了一下:你俩快走,咱们有急事!那时,我才记起,这是老师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我和小军边走回头,在银幕的后面看电影真有意思,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能看见银幕的布纹,我有些怀疑电影是真实的了。有两个坐在草垛上的孩子喊了几嗓子,我也顾不得听,就跟老师在银幕后面走过去。小军说,五芹喊你呢。一听说五芹,我的心紧张了一下。管他呢,我和老师在一起,他能把我怎么样?
   穿过这个场子,前面是一个小道比我们来时走的还窄,老师在一座房子前面站住了。房子黑漆漆的,院脖子死长,窗户上有一点亮光,像没吃饱的懒汉似的,忽闪忽闪的没个正形儿。院门有一个老老的女人,肯定是五芹的妈了,拿笤帚扫着什么。
   “是郭五芹家吗?他怎样了?”老师问。
   “你是王老师?他……他,在屋子里……”
   我们跟王老师进了屋子。一进门,一个小子追着另一个小子从屋里跑出来。
   “你们还看什么电影?这些死倒儿,都死净算了”。老女人骂了他们一句,又干咳了两声。
   东屋的炕上坐着一个老的男人――五芹的爸:“他王老师,还把你麻烦来了……该着的――”他笑了笑。炕上有一张黑了巴黢的桌子,上面有一个酒壶,怪不得屋里有酒气呢。
   “五芹呢?”老师的鼻子在煤油灯下面不亮了。
   “那个短命的,在西屋呢” 。老师往西屋走,我和小军让门框碰了一下,老师始终握着我们的手,这时才松开。西屋地上有一口大锅,锅的周围都是水,满地都是。五芹四仰八叉躺在炕上,脑袋歪在一边,大嘴张着,大板牙呲呲着,挺吓人的。不知啥时老师又把我手攥住了,我手有点疼,她喊:“郭五芹、郭五芹――”五芹就是不吱声。老师的眼里有水从里面沿着鼻子流了出来,老师的鼻子又亮了……我的手让她捏疼了。
   “五芹放学就没回来,他二叔在泡子旁边放牛,看见他漂在泡子里,肚子鼓鼓的,就把他捞了上来,背回家又空出不少水。不行了,妥妥的了,一句儿也没说。他二叔也是,咋不在泡子那儿整个大锅呢?非得背回来。”
   “你这个老蒯,大泡子是铁匠铺咋的,你让他二叔上哪整大锅去?”
   “五芹也是,就他最能吃大酱 ,小小年纪,把一辈子的盐精都吃了……”
   “别扯了,别扯了……这些崽子,还差个把的?快让王老师坐下。”
   “王老师,你坐……五芹太淘,这下子你也省点心!”
   我手真让王老师捏疼了,发麻。五芹是装的吧,我摸了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一点不热。“刚才我们还在一起了呢?”小军说。
   “是在泡子边上吧?”
   “嗯呢……”
   我看见老师的脸潮乎乎的,像洗了一样。
   “王老师,你哭啥?四十多个学生,差一个能咋的?身板儿要紧……”老师的鼻子比在月光下还要亮,水汪汪的,仰的我脖子都酸了。
   “大嫂,这后事咋处理?”
   “处理啥?天蒙蒙亮就得扔在坟圈子里,一个小孩,没成人,不能入土,几天就没了――野狗老鼻子了。”这时,三个大个小子抬一领炕席回来了。
   “咋才回来,是不是看电影去了?”“小三想去,我没让” 。大个的说。一听说五芹要喂野狗,我的心抽紧了,怎么?五芹要没了?一想到五芹今后再也不会打我了,我挺不是滋味的。
   老师掏出点东西放在炕上,“给五芹买个本儿带上吧……”
   “王老师,看你还多心,一个小孩……你别走啊!天大长的,再坐会儿……”
   五芹他爸在我们身后朝屋里喊:“没礼貌,一帮吃菜货,送送王老师呀!”
   老师拉着我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过那个场院儿的时候,解放军大部队正打过江:“冲啊,杀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我有些冷,小军也哆哆嗦嗦地。解放军朝我们开枪,子弹带着冷风,像要把人打碎一样。我有些不敢朝前走了。突然,挂银幕的两个杆子倒了,缓缓地倒下,要落地的时候还颤抖地弹起。一道耀眼的光柱朝我们照了过来,我觉得像河床子突然裂开,水涌出来,要把我们三个都卷进去。没了,什么都没了。老师不动了,我和小军也一动不动。这时,两只野鸽子扑棱扑棱地飞了出来,掉了几片羽毛落在光柱里,忽闪忽闪的,在光柱里打旋儿,一直飘下去,没边儿没沿啊。四周玉米地黑一块白一块的,下雨了?下雨前的闪电几乎都这样。整个儿看电影的人们还抻着脖子往我们这边望着。这时,我看见稻草跺上滚下来几个孩子朝我们这边跑来。跑在最前面的孩子胖胖的,腿还有点瘸……
   写完这些的时候,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碰巧是儿子接的:“爸爸你干啥呢?”我说:“爸爸在写……”“爸爸你把潘家良写死了吗?”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五芹……”“谁是五芹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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