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荫的早晨 昨夜，一头小鹿穿过密林 在我的梦中奔突 一条大江裹紧月色的绸缎 静静地流淌 红色的尖顶房屋和白云下的街道
漂浮在周围
仿佛花朵的帐篷等待最后的迷失者
昨夜，我只是林涛中的一个过客
在北国小城把自己浓缩成一滴露珠
身披宁静的月亮留下幸福
带走不安与忐忑
这是在嘉荫
睡梦之门打开又关闭
一只栖息树梢的水鸟在早晨醒来
那些遥远的思念
枕着草香
还在甜甜地打鼾
大丰河漂流
做一滴大丰河的水真好
这样就可以乘上一条松涛的船
顺流而下
在深沉的岩石和悠然的水草间
捡拾时间的记忆
天古老地蓝着
风年轻地吹着
那些探出头的白桦、红松以及野花
像大地的卫士
将漫过山冈的阳光击碎
做一滴大丰河的水
不需要梦想
原始的自由和生命的宁静
在山林中放逐
一声鸟鸣
一次梦呓
清洗着我的身体和睡眠
从森林到森林
从水到水
一个三十七年前的我被渐渐唤醒
在树木环抱的河床呼喊乳汁的小名
小兴安岭断章
一
一棵树与无数棵树靠在一起
一只鸟与无数只鸟一同起飞
是你吗，小兴安岭
睡梦中的森林
我想看清一只黑熊的脚印
和时光踩过的痕迹
二
在一只松鼠的眼睛里，小兴安岭
你的葱茏是它的忧郁
你的广茂是它的自由
你的纯净是一张巨大的网
而目力不及的地方
树木还在呼吸
绿色的手语传递着远方的秘密
三
噙着露珠的月亮
将一条大河照耀成心中的绸缎
一条湟鱼露出尾鳍
又归于沉寂
还在酣睡的小兴安岭
它是你透明的早晨吗
四
小兴安岭
如果一片蓝天和一朵白云
同时跌落下来
你的手臂先伸向谁
如果春天和秋天
同时来临
你内心的平静能被打破吗
五
在小兴安岭
在幽暗宁静的森林里
我很想看到一堆篝火
看到一群手握长枪短枪的人
向着太阳旗瞄准
没有。森林中只有寂静
我只能学着他们当年的样子
吃一把松籽
喝几口溪水
六
小兴安岭。在你的腹地
我看到一棵倒下的红松
站着
它是这片森林的王
倒下
成为我心中800年的荒凉
它能够再站起来吗
一只小松鼠怯怯地问我
七
小兴安岭
由伊春到嘉荫
由红松到白桦
由清澈的河流到肥沃的黑土
我知晓了你的秘密
此时
在我的身体内撒下一把种子
就能长出郁郁葱葱的森林
初秋的白桦林
初秋的白桦林
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那是一个北方少女
整个夏天的酿造
花开了又谢了
草绿了又黄了
而酒的味道越来越浓
在初秋的白桦林
寻着酒香
就可以走进一个少女的内心
那些树木的倒影
斑驳在水面
将时间带入纵深
大界江
你千里的白云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你绸缎一样的水体
一半是幸福
一半是忧伤
站在岸边的一块界碑旁
我看着你
看着你的风吹动着大豆玉米
看着你的鱼呼吸着两个国家的稻香
我听到秋天正在舔舐夏的嘴唇
一段舞蹈在水底秘密上演
黑龙江，那只常来常往的水鸟
是一位流浪歌手还是信使
它张开的翅膀下
一个俄罗斯少女正在深情地张望
青草已经转黄
我胸膛里的蓝天
弹奏着秃尾巴老李的勇猛和善良
在梦的上游
两岸的阳光酿造着同一种蜜
身体里的神像烧旺的炭火
抵挡风雪的来临
黑龙江
我愿意向你献上一个男人的尊敬
在两朵花之间
我会选择一朵让它成为白马
而另一朵带上山冈树木的陪嫁
成为你的新娘
在五营
在五营
一棵挨着一棵的红松
摊开手掌
托出小兴安岭700年的秘密
风呼喊着一个名字
几个疲倦的雨滴
一个交给叶片
一个留给河流
一个奉献给小兴安岭的神
在五营
在一片红松环抱的山岭
大地涌动着黑暗和辽阔
阳光已不是生命的灯盏
那些宁静的青苔
是一道道时间的皱纹
顺着它
就可以找到蓝天
找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