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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再复《红楼梦》研究论略] 刘再复红楼梦哲学笔记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摘要:刘再复的《红楼梦》研究集中体现在他的“红楼四书”,他自谓其研究是立足于“不为点罂而为自救”之“灵魂的阅读”。他的研究根植于“旧红学”脂砚斋等人的评点派,重视佛家之“悟证”。他旨在对王国维《红楼梦评论》采取西方哲学论证方法的借鉴与超越,阐释《红楼梦》的诗意生命、“女儿”美学、宗教情怀等,他的探索有得有失。
  关键词:刘再复;红楼四书;生命主题;悟证;得失
  刘再复是当代著名作家、学者,近年又钟情红学。从2006年到2009年,他相继推出由《红楼梦悟》、《共悟红楼》、《红楼人三十种解读》、《红楼哲学笔记》等组成的“红楼四书”。刘再复的《红楼梦》研究,关涉《红楼梦》创作、阅读、研究等多维文化场域。本文拟论析其价值定位、视点方法、话语建构等,企盼对当代学者、作家和读者研读《红楼梦》生命诗意美,提供有益唐晤。
  一 生命主题的价值定位
  在《“红楼四书”总序》中刘再复阐述他的治红“动力也是生命活下去、燃烧下去、思索下去的渴求。不讲述《红楼梦》,生命就没劲,生活就没趣,呼吸就不顺畅,心思就不安宁,讲述完全是为了确认自己,救援自己”。女儿刘剑梅也认为:“他讲述《红楼梦》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和点缀自己,而是为了穿越生命困境而拯救自己。他故不作学问姿态,但求生命境界”。质而言之,刘再复的《红楼梦》阅读是一种“灵魂阅读”,研究《红楼梦》成为他生命存在的前提、理由、动力、信仰与精神标杆。《红楼梦》成为维系他生命存在的内在精神根须,缓解着他难以释怀的乡愁,抚慰他孤苦的灵魂,守望他生命诗意存在的精神家园。众所周知,曹雪芹当年是用“生命”创作《红楼梦》的,刘再复现在身体力行用“生命”研究《红楼梦》,堪称把握到《红楼梦》的“命门”了。他把生命关怀作为《红楼梦》研究的切入点、归宿点和生长点,正本清源、高屋建瓴,有别于一般学者的学术研究,在生命美学维度悟证,开掘出了新意。
  《红楼梦》生命主题已有学者论及,且不乏精彩之笔:王国维阐释《红楼梦》旨在象征生命欲望存在悲剧与解脱之真谛,鲁迅指出对多重生命悲剧领会最深的“独宝玉而已”,杨义认为贾宝玉二重性寓示生命体系自身的内在矛盾,贺信民谓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既是对作者的“生命书写”,又是为书中人物“书写生命”、“《红楼梦》表现出曹雪芹对原始、现实和终极等三重生命的关怀”,“《红楼梦》实在是作者用生命书写的一部关于‘生命的书’”。这些观点卓有见地,有的经常被大家引用。因此《红楼梦》生命主题的释读源远流长,但刘再复关注《红楼梦》生命主题的自觉性、深刻性、现代性等,对他人在借鉴中有超越,他认为红楼人物“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无比精彩的人性孤本,不可替代的生命的主体图画。”。在全球视域释读《红楼梦》的生命意蕴,呈现视野的恢弘,强烈的创新意识,以及主体生命的全身心灌注。
  王国维认为《红楼梦》“彻头彻尾悲剧”论点,他不是“照着讲”,而是“接着讲”,认为其巨大的悲剧意义,“正是林黛玉、晴雯这种最高生命品质毁灭所蕴含的意义”。从民族审美精神维度比较《红楼梦》与《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他得出前者是“生命之书”,后两者是“反生命之书”,不乏偏颇中之深刻。他对贾政与宝玉父子冲突解读呈现出在直觉感悟中抵达内核的穿透力,“这场冲突,我们宁可视为两个个体生命的冲突,自然生命与道德生命的冲突”。这样的阐释的确如他本人所言,也许比那种“封建与反封建的斗争”庸俗社会学外在标签式的解说更合理。他感悟《红楼梦》蕴含生命“爱”与“美”的宗教情怀,“我们找到了《红楼梦》,找到了另一种圣经,这就是把个体生命视为最高价值的圣经,把青春生命视为最高美的圣经”。从刘再复对个体、青春、生命诗意美的崇尚阐释来看,《红楼梦》的思想价值与历史地位,绝非凌空虚蹈的自说自语,其视点新颖独特,立论谨严稳妥,切入小说价值核心,具有个人独到识见,创设了《红楼梦》研究的新范式。
  刘再复的“红楼四书”,作者、人物与解者的生命始终“在场”,不仅表现出主体性、本体性,又表现为主体间性。他是用生命来理解生命、感悟生命、升华生命,生命关怀成为他研究《红楼梦》的“不二法门”。既有别于“红学”界不时弥漫的各种新索引“揭秘”之类商业炒作,也与那些视批评为解剖动物式的“零度”机械化操作,以及繁琐考证、无端索隐、臆断曲解、故作高深、食洋不化、有意拔高、阐释过度等模式都有本质区别。同时也超越了普通读者寄托个人趣味的表层阅读。他能在历史、文化、哲学、美学与心理学等多重场域关注社会底层小人物生存尊严,倡导民族精神贵族化,演绎人的边缘化生存图式,凸显生命存在本真美。他的生命关怀,立足于马克思有关人的自然化、自然的人化与人的全面发展等科学论断,暗合当代社会以人为本的价值定位,在形而上与形而下的浑融之间,创设出海德格尔倡导的生命在天地神人的多维和谐场域的诗意存在。生命情怀当然不是对《红楼梦》阐释的唯一正道,但无疑是富有深度的核心解读路径之一。
  二 作家红学的另类存在
  中国作家普遍存有《红楼梦》情结,刘绍棠甚至说,“我把《红楼梦》奉为中国小说家的‘圣经’”。“在中国写小说的人不读《红楼梦》,我觉得就像基督徒不读圣经一样”。他们在创作上师法借鉴《红楼梦》之余,也经常客串,出现在《红楼梦》研究领域,时会风生水起,形成了有别于专家(学者)红学与平民红学的作家红学。同平民红学相比,他们研红也是出于个人爱好,有独特审美感悟,有些能上升到学理层面。他们是著名作家,创作经验丰富,对《红楼梦》的体悟呈现出独特鲜活性,文体不拘一格、风格雅俗共赏。缘于现代传媒的推波助澜,其研究成果容易被广大普通读者所闻知,作家红学知名度也就远非专家红学所能比。但是与专家、学者红学相比,因为他们不大注重史料的考证、版本的区别、体系的建构和逻辑的谨严,时有创造性的灵光一闪,也会出现低级差错,受到专家(学者)红学的诟病(刘心武“秦学”之谬就是一个极端案例)。
  作家红学不可以一论之,因为“红学”对他们而言,毕竟属于副业而非专业。有论者认为有的作家无法写出好作品,才跻身红学界聊以自慰,实际情形比此更复杂。有的作家乐此不疲,是想从中体认欲说还休的人生况味,“《红楼梦》是一部执著的书。它让你觉得世界上本来还是有一些让人值得为之生为之死为之哭为之笑为之发疯的事情。他使你觉得活一遭还是值得的”。有的对曹雪芹《红楼梦》认祖归宗,隐含屡屡无缘诺贝尔文学奖的普泛化精神焦虑。如他们中有人戏说你们瑞典皇家学院,就是用一打诺贝尔文学奖来换《红楼梦》,俺们还不乐意呢,聊以解构当代大陆本土作家在世界文坛共同失语的尴尬存在。他们最大的心愿,恐怕不是在《红楼梦》研究方面著书立说,而是幻想有朝一日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创作出一部所谓的“当代《红楼梦》”(尽管最终都明白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沉酣一梦)。膜拜朝圣者的心态,导致他们对曹雪芹《红楼梦》“但 愿长醉不愿醒”,痴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影响了他们对《红楼梦》之外其他古代文学经典的欣赏借鉴,同时也遮蔽了他们对曹雪芹《红楼梦》局限性的甄别。
  但鲁迅、张爱玲、王蒙和本文论述的刘再复等佼佼者,他们一身兼有作家与学者双重身份,作为作家红学的另类存在就格外引人注目。他们研红成绩斐然,最根本缘由就在于他们整合优化创作和理论两方面的学术素养,避免单一身份带来知识储备与素养失衡,在良性互动过程中生成审美张力,建构出“红学”界生态和谐的新范式。刘再复“红楼四书”约90万字,自成体系、诗意葱茏,呈现出他兼有作家学者言说之美。“一切千古绝唱,首先是心灵情感深处大爱的绝响”、“王熙凤形容贾环的眼睛像‘冬猫子,之眼,这可以理解为未完成人化动物的眼睛”、“《红楼梦》不仅为现代女子进入社会开辟了道路,也为现代女子打开学问大门发出了心声”。诸如此类论述表现出他中西贯通的学术视野,自我救赎与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世情怀,优于单一的作家(学者)红学心理态势。梁归智先生对刘再复基于作家审美感悟基础上兼有学者问题意识的“大”视野就评价甚高,认为“这是关乎生命意义和生存根基的‘大问题’,是发现《红楼梦》乃中华文化最杰出代表,世界文学最伟大奇书的‘大还原’,而这种‘大’视野,又是红学界乃至整个中华文化长期以来麻木不仁的盲区”。
  刘再复基于生命关注的价值定位,运用诗化语言书写“曹雪芹的美学论就是女儿本体论,即青春生命本体论。少女,既是曹雪芹‘美的本质’,又是曹雪芹的根本审美对象”。此处对《红楼梦》哲学、美学、宗教等本体论的阐释,与理论家逻辑论证名同质异,他的前提是把《红楼梦》视做小说,释读曹雪芹生命哲学的诗化言说。“《红楼梦》的哲学是艺术家的哲学,其特点是意象而非逻辑,直陈而非推导,感悟而非演绎,明断而非分析。”我们如果把刘再复论述《红楼梦》美的艺术与艺术的美,与理论家对此类概念释名等同,无视其文学艺术化的前提语境,无端指责他“不能解决科学意义上的美的本质问题”、“所以超越性不足,片面性更大”,只能是脱离具体语境,先误人后自误,上演出堂吉诃德大战风车式的悲喜剧。
  三 学理自洽的话语建构
  刘再复认为俞平伯《红楼梦辨》采取的是重视史料甄别的考证之法,王国维《红楼梦评论》采取逻辑推理论证的方法,而他的“红楼四书”采取的是佛家直指心灵悟证的方法。他又进一步解释,“但我却在‘悟’中加上证,即不是凭空而晤,而是阅读而悟,参悟时有对小说文本阅读的基础,悟证过程虽与‘学’不同,却又有‘学’的底蕴与依据”。不难看出,刘再复悟证之法的话语建构,根植于佛家破一切执、色空观之哲学底蕴,有意与考证(论证)方法有所区别,但在深层与实践层面又很难与他者完全剥离。
  红学史上的悟证之法,刘再复有可能是首个界定者,但对其运用早已见诸脂砚斋评点派等旧红学,如甲戌本第8回林黛玉巧对薛姨妈夹批:“真可拍案叫绝,足见其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质,以冰为神,真真绝倒天下之裙钗矣。”两相比较,一样重直觉、重感悟、纯情精美的诗化语言,内在承继非常明显。但刘再复自谓不大关注其他红学家的研究成果,长达90万字的“红楼四书”竟然对脂评只字未提,也就事出有因。启悟红界学人,对待已有研究成果,视而不见显然不大合适,很容易使自己的研究留下遗憾。
  刘再复把他治红等同于《一千零一夜》中宰相之女谢赫拉查德给国王讲故事,是出于自救与救人双重生命欲求的讲述。他的“红楼四书”体系、视点和语言处处充满了内在的生命律动,字里行间洋溢着体认《红楼梦》神韵的高峰体验。为了追求道家自然无为的大自在,采取了随心所欲、以轻御重、由博返约的笔记体、对话体和散文诗化的言说方式。这一方式无拘无束,可以把对《红楼梦》灵思妙悟书写得酣畅淋漓。每一则随笔都力求原生话语,篇章简短,蕴含博大精深。为了回归《红楼梦》文本,他提出“以红观红”,复原曹雪芹与《红楼梦》人物的“在场”。《红楼人三十种解读》采用作者假借人物之间相互命名对各自特质予以界定来推衍分疏,简洁传神,自然得体,如富贵闲人解读(贾宝玉、贾母等)、玻璃人解读(王熙凤等)、通人解读(薛宝钗、薛宝琴等),其中秦可卿兼有梦中人、可人、冷眼人等。相对于索隐、考证和庸俗社会学批评等,这种话语建构更贴近作者文本宗旨。
  另一方面拘泥于文本叙事表层,完全认同人物对自身与其他人物评价,在作者、人物与解者三者之间划等号,放弃研究者再创造主体性,入乎其内但未能超乎其外,带来的不足显而易见。因为《红楼梦》文本“是一个关于人性的人生的终极暗喻和象征意义的“谜语”,一个设计给无数后人去猜测思考但似乎永远不得其解的大谜面,面对曹雪芹大量运用隐喻、暗示、反讽、象征,通体浸透诗意复调的《红楼梦》,如果一味醉心于诗意美,阐释出现的偏差也就在所难免。“但她在瞬间所作的果断的自我了结,悲愤之情完全压倒死亡恐惧,也死得如樱花灿烂,于片刻中给世界留下了永叵。”刘再复一味迷恋曹雪芹对尤三姐之死仪式的诗意美书写,对作者贵族视点、男性视点、唯美视点造成的对尤三姐生命本身存在悲惨的遮蔽视而不见,缺乏现代性观照,误读以及过度阐释之弊也就在所难免。
  在当下各种脱离文本、哗众取宠,“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悖一般文学常识、故作惊人之语的“后现代”红学场域,刘再复倡导回归文本、灵魂阅读、生命关怀、以红观红、以空证红及普泛价值等学理自洽范式的创设,对此我们理应予以充分尊敬和肯定。不必为尊者讳,他对《红楼梦》原文的引用也出现差错,如他说宝玉“喜欢宝钗肉感的胸脯”。显然与原文不符,相关情节是第28回宝玉在旁边看到“宝钗雪白的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到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警示我们熟悉原著至关重要,否则即使刘再复这样的方家也会出现完全可以避免的硬伤。
  纵观刘再复的《红楼梦》研究,在学者红学、作家红学与平民红学三者的交叉地带,开掘出了一片新领域,凸显红学边缘化存在范式。我们想借(化)用沈治均教授对吴宓先生治红的感言:刘再复首先是个生命红学家、人类红学家、行为红学家、实践红学家,其次是个心灵红学家、情感红学家、唯美红学家,最后才是个摇唇鼓舌的口头红学家与摇毫伸纸的文字红学家。此处不含优劣判断,纯粹只是指出一学术事实而已。
  注释:
  (1)(2)(5)(6)(7)(11)(15)(18)刘再复、刘剑梅:《共悟红楼》,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2页,第242页,第91页,第121页,第259页,第231页,第60页,第3页。
  (3)(13)贺信民:《红情绿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5页,第59页。
  (4)刘再复:《红楼人三十种解读》,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6页。
  (8)刘绍棠:《刘绍棠散文随笔》,华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296页,第301页。
  (9)(10)王蒙:《王蒙活说红楼梦》,作家出版社2005年版,第240页,第240页。
  (12)(16)(22)刘再复:《红楼哲学笔记》,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7页,第37页,第4页。
  (14)梁归智:《问题域中的(红楼梦)“大问题”》,《晋阳学刊》2010年第3期。
  (17)孙科伟:《红学与红楼美学:评刘再复“红楼四书”中的美学思想》,《红楼梦学刊》2010年第5期。
  (19)邓遂夫:《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校本》,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第215页。
  (20)王建仓:《“红学”的后现代时期》,《西北大学学报》2009年第5期。
  (21)刘再复:《红楼梦悟》,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31页。
  (23)沈治钧:《隔雨红楼梦未稀:吴宓七言律诗七首笺议》,《红楼梦学刊》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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