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民居是传统文化的承载体，作为古民居重要的建筑构件之一―石窗，它的设计与制作力求在实用功能和审美要求达到完美和谐，其工艺水平与美学价值足可媲美木窗。现存的温州古民居石窗的装饰纹样和图案，体现了当地的人文内涵、民俗习惯和审美倾向，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我们对古民居的保护意识虽处于全国领先地位，但仍然存在着对古民居狭隘、低劣的维修保护，仍然有肤浅、粗制的仿古民居在新建。我们只有对温州古民居石窗艺术的工艺特点、文化内涵和美学意义进行全面而深入的研究，才能真正保护和传承古民居传统文化。
关键词：温州古民居，石窗，传统文化
Abstract: the ancient residences of traditional culture bearer, a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he ancient house building one of the stone Windows, its design and production to practical function and aesthetic requirements to perfect harmony, its technology level and aesthetic value foot can rival wooden window. The existing wenzhou ancient dwellings of stone Windows decoration pattern and design, reflects the local culture, folk habits and aesthetic tendency, have high art value and cultural value. We of ancient dwellings of protection consciousness in the national though lead, but there are still a of ancient dwellings narrow, mean repair protect, still have superficial, coarse archaize dwellings in new construction. We only have to wenzhou ancient dwellings stone Windows the process features of art, culture connotation and aesthetic significance of the comprehensive and thorough study, can we truly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ancient dwellings traditional culture.
Keywords: wenzhou ancient dwellings, stone Windows, traditional culture
中图分类号： [J5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作者简介：施明旭 浙江工业大学艺术学院 研究生
一、温州古民居及其石窗概述
温州，古称瓯越，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因气候温暖湿润，“虽隆冬而恒燠”，故名温州。民居是中国建筑历史上对民间居住建筑的习惯称呼。在温州的一些乡村深处，仍保留着不少明清时期的古民居，这些村落，有着古朴纤巧细腻的民风，自然也影响到温州地区的建筑及其装饰艺术风格的发展。较之于其他省区，如皖南“镂金错彩”的建筑，温州的古民居是朴素真实、纯净自然的。两种不同风格的建筑，就如同儒商性格与乡民性格的差别。
许慎《说文解字》：“在墙曰牖，在屋曰囱”。《释名•释宫室》里描述：“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从原始人穴居起，窗就是建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起到排烟、通风通气、采光、窥视的实用功能之外，还有装饰墙体外立面的作用。
唐朝诗人马戴的《寄云台观田秀才》云：
云压松枝拂石窗，
幽人独坐鹤成双。
晚来漱齿敲冰渚，
闲读仙书倚翠幢。
可见石窗历史悠久，它的出现可追溯到明朝甚至更早，现存的石窗大多为清代时期遗作。清代是石窗艺术发展的昌盛时期，该时期的石窗构图主次分明，强调灵活多变，意境突出。而从民国时期开始，由于受新型材料的冲击，石窗艺术逐渐走向衰落。
温州古民居的石窗一般由窗框和窗格构成。窗框有方形和圆形两种，在温州古民居中，方形石窗的应用十分常见。圆形石窗多见于寺庙等公共建筑的外墙上，窗格装饰题材多为宗教人物、神话故事，以宣扬佛教为主。
由于材质不同，石窗比木窗在实用功能上有更好的防潮耐湿、防火防盗的功能。石窗在民居中的应用部位有三：一是用于外院墙，打破大面积院墙单调感，起到美化装饰和通风的作用；二是用于院内隔墙，营造通透的效果；三是以单体的形式用于厨房、储藏室、辅助房屋的墙上作为气窗使用，这是由于温州气候潮湿，且多雨，石窗的设置保证了房间的通风、换气和采光。前两种石窗大部分都是透窗，是温州古民居宅院外墙石窗的主要形式，具有交流、窥视、防盗、通风以及美化宅院外墙立面的作用。而某些建筑外墙上的石窗，只采用深浮雕而不做镂空，并不具备通风采光的功能，只起到装饰的作用，称为实窗，又称“盲窗”。
图1：位于储藏室、厨房墙上的气窗
温州古民居的石窗造型灵活多样，是中国民居艺术和工艺美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但因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以及缺乏管理和保护，石窗艺术正逐步走向消亡。对石窗艺术的研究、保护和继承迫在眉睫，本文将以瑞安市林?乡为主，楠溪江等周边村落为辅，从工艺特点、文化内涵和美学意义三方面来探析温州古民居的石窗艺术特色。
二、温州古民居石窗的工艺特点
北方的石窗工艺粗糙，更多的是体现实用功能。相比之下，南方的石窗更注重装饰的美感，在瑞安林?，古民居的石窗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建筑构件。
石窗的制作材料，多产自当地，如此便于开采与运输。浙江的石材有灰白石、梅原石、青石、蛇盘石以及红石等；安徽有著名的黟县青、茶源石；福建为青石、花岗石；江西、四川以灰白石为主，间有红石 。由于温州地区在地理位置上靠近福建和宁波，故石窗的制作普遍采用青石和红石等。这些石材质地细腻、硬度低，易于雕琢，色泽又呈淡青色和浅粉色，在青砖黑瓦的古民居中，赋予扑面而来的美感。
图2：永嘉芙蓉村墙体窗饰
图3：林?“文元”宅院墙体窗饰
温州古民居的石窗一般由整块石板雕刻，或是雕砖、叠瓦、泥塑而成，其雕刻艺术形式与其他省区的雕凿方式大致是相同的，其中包括石雕和砖雕，工匠采用前述工艺，将石窗窗格制作得千变万化，目不暇接。
1、石雕
石雕就是在整块石板面上雕饰窗框、窗格，既不能修补，也无法拼接，所以需要步步为营，否则将前功尽弃。石雕是传统建筑装饰工艺的瑰宝之一。石雕的表现手法，在《营造法式》中记载共有四种，分别是剔地起突（圆雕）、压地隐起（高浮雕）、减地平铍（平面浅浮雕）和素平雕法（平面细琢）。而石窗是以平面塑造形体的一种工艺，其运用的技法包括平雕、透雕、浅雕和高浮雕。石窗的制作首先需要平雕石板毛胚，形成光洁的表面。石窗大部分都是以透雕塑造形体而成图案，使之兼具采光、通风的功用。例如文字、万字、直棂等大气简单的图案都是用透雕直接完成的。浅雕与透雕相结合，对具体形象进行细致的雕刻。高浮雕是在透雕和浅雕的基础上做进一步的雕刻，用来突出对象，使主体形象更具立体感，难度最高。
2、砖雕。
砖雕在石窗上的应用工艺考究，纹饰精美。古时的砖有方砖、条砖、空心砖等，砖雕有平雕、浮雕、立体雕、壁雕、脊雕、屏雕、扶栏雕。砖的出现在我国不迟于周代。温州地区现存的部分清代石窗，由于受国外“巴洛克”、“洛可可”等西洋建筑风格影响，砖雕工艺细致入微，形成了具有一定地域特色的砖雕艺术形式。在许多老街坊，仍然保留这许多古建筑，它们大多为仿欧式建筑。既有绮丽繁杂的巴洛克风格，也有大方直观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类型。
图4：“巴洛克”风格的变体石窗
石窗工艺上的不断丰富与进步，是古人反复摸索、实践、学习的结果，体现了中国民族深厚的文化根基。
三、温州古民居石窗的文化内涵
石窗的文化内涵是由窗体的纹饰和图案表现的，以具象和抽象形式传达当时流行的审美和传统经久不衰的文化。民居不同于宫式建筑，建筑装饰不受封建统治者规定的“法式”、“则例”限制。北方的石窗常以外形取胜，如以砖雕窗框来强化其装饰性。江南的石窗更讲究通透，常以镂空的形式装饰窗格，装饰性与通透性兼顾。石窗纹样十分丰富，几何形、动植物、人物、文字无所不及，其工艺水平和美学价值足可以媲美木窗。在温州地区的古民居建筑墙面上，石窗继承了古老的文化传统，显露出一种质朴的淳厚，表现了当地乡民坦诚、率真的性格和乡土文人崇尚淡泊自然、潇洒通脱的价值取向。
图5：瑞安林?某宅外墙体
石窗纹样在结构上有单独纹样、二方连续纹样、四方连续纹样和混合型纹样等。明清两代，是建筑装饰艺术的巅峰时期，石窗的纹饰也是千文万华，令今人叹为观止，归结起来，有以下分类：
1、几何图案
几何形抽象纹样是最为常见的石窗纹样，包括用各种直线、曲线以及圆形、方形、三角形、菱形、梯形等构成的规则或不规则的几何图案。通过各种组合，或是大面积整齐划一的装饰，视觉冲击强烈，富于规律性与节奏感。
图6：林?陈宅宅院墙体窗饰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金钱纹和“?”字纹。金钱纹在形式上有单钱、双钱和多钱，金钱代表财富，表达了古民居主人对富裕生活的追求。万字纹――“?”，原为梵文，寓意“吉祥之所集”，在佛教中是“万德吉祥”的标志。“?”，从形状上看似几何形纹饰，故多被用以图案的形式出现，多个连续或向四方延伸形成各种连续纹样。在温州古民居建筑的石窗中，“?”字往往是逆时针循环，有富贵绵延不断头之意；另外，“?”与万同音，有万事如意、万寿无疆等吉祥寓意。
图7：双金钱纹石窗、?字直棂石窗
2、动植物图案
龙凤图案是比较常见的动物纹样，龙为鳞类之尊，凤为禽类之王，龙和凤象征着祥瑞、和谐、长寿和高贵。在温州古民居中，石窗窗饰图案中的龙则是一种头似龙、身体似蔓草缠绕的“草龙”，是辟邪镇宅的标志。“凤穿牡丹”、“龙凤呈祥”、“双龙戏珠”、“凤凰双飞”都比较常见，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仙鹤是仅次于凤凰的仙禽，代表吉祥和长寿。因鹿与“禄”同音，常以鹿图案寓意着飞黄腾达、繁荣富贵。蝙蝠的“蝠”与“福”同音，故蝙蝠图案也被广泛使用，寄托人们的美好愿望。
图8：林?陈宅宅院外墙石窗
古人借物抒情，将植物赋予文化内涵，植物图案包括梅、兰、竹、菊、松等，表达房屋主人的修养与品德。另外常使用的有卷草，线条飘逸柔美，多以修饰主体。
3、人物图案
作为装饰纹样的人物大都出自宗教神话、戏曲故事，也有表现民间风情、市井趣事的，常见的有八仙、弥勒佛、寿星、财神等，景框外的纹饰则多以动植物、云、水等纹样，使石窗虚实相间，达到主次分明的效果。
图9：人物石窗
4、文字图案
深受中国传统书法艺术的影响，石窗雕刻直接用文字作为纹样。中国文字自身就是艺术。“福”、“禄”、“寿”、“喜”是永恒的主题，直接以文字的形式在窗饰中表现，分别代表幸福、富贵和长寿。寿字呈圆形设计，称为团寿，表现了人们对健康长寿的向往。例如双喜图案，象征吉庆祥瑞、喜上加喜。除此之外，人们还会使用“康”、“忠”、“孝”、“发”、“状元及第”等字。文字图案既有独立造型，也有与其他纹饰组合而成的。
5、小结
与江南园林的石窗相比，温州古民居的石窗既没有文人雅士向往的清新脱俗，也没有儒商巨贾追求的繁缛华丽，它的题材是温州百姓喜闻乐见符合他们审美要求的图案，表现的是温州古村落、古民居最深层次的风俗民情和文化内涵。
在温州古民居建筑中，石窗的装饰多是几种题材组合，主题以祈福纳吉、驱邪避灾为主。祈福纳吉最贴近百姓的生活，它以朴实的艺术语言表达人们对生命价值的理解，对家庭兴旺的企盼，对社会地位的追求，以及对富裕、美满生活的向往。驱邪避灾，是百姓世世代代对幸福安康的企盼。温州古民居常用寓意吉祥的图案装饰建筑构件，借以驱除邪气、避免灾难。例如，将福、禄、寿雕刻在石窗上，以保佑家庭幸福、安康。除此之外，表达驱邪避灾文化内涵的题材还有天中避邪、事事如意、吉庆平安、八卦图、八仙、暗八仙等。
四、温州古民居石窗的美学意义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唐•杜甫）诗人们将窗写入诗句，有意识地追求生活中的美学意义。古窗在建筑中的地位是逐渐提高的，美学意义也是逐渐突显的。窗的设置开始决定着建筑风格和造型，更多的时候，装饰功能大于实用功能。石窗正是一个美学上的飞越，使审美的陪衬上升至审美的主体，是传统建筑造型的升华，是实用性与艺术性的统一。石窗不但具有通风采光的实用功能，而且是人与自然的交流媒介，具有独特的美学意义。
装饰美。石窗的装饰美主要体现在纹样的选择、材料的选用、边框与楣檐的配置、形体大小的安排上。石窗的设计不仅要从建筑的整体形象去考虑，还要从石窗自身的美感协调衡量。石窗的构图体现完整性，不管是窗框还是内部的造型，整体观之，总是对称的。即使窗格造型是人物图案或动物图案，也始终在中轴线的中心，在视觉上仍然给人以和谐、居中的印象。由于石窗材料与工艺的独特性，促使石窗的纹样高度概括化，复杂的形象往往变得抽象而且完全可适合石材的雕刻。
图10：被抽象化的“双龙”
独特美。主人的身份地位、思想观念、理想追求决定了建筑装饰的风格。一般地，以追求高雅、富贵、吉祥为主，寓理想、观念于图案之中，是石窗艺术的突出特点。文人墨客大都崇尚简约，痛忌繁缛，则多以松、竹、梅、兰、博古（古青铜器）等图案装点他们的宅邸，以示文雅、清高、脱俗和气节。商人、官僚恰恰相反，喜爱华丽，对抗朴素，他们刻意追求的是富贵、祈福、添寿，则多以福、禄、寿、喜、蝙蝠、寿字、如意为题材，寓意升官晋爵、福寿绵长、万事如意。百姓民居建筑的雕刻题材，则多数是渔樵耕读，表达对最佳生活状态的美好向往，表现的是最原始、朴拙的民风民俗。简约与繁缛共生，华丽与朴素并存，社会的多样需求，决定了石窗艺术的独特魅力。
不管是达官显贵和乡绅富豪的住宅，还是平民百姓之家，都会将门窗、梁、柱进行装饰性建造。追求石窗的和谐、精致、美观，成为一种自觉行为，这是古民居主人对人生境界理想追求的无声表露。
五、结束语
温州古民居石窗散发出的是温州最深层次的风俗民情和文化内涵，具有朴实无华与浓郁的乡土气息，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是民族建筑艺术中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但石窗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遭受破坏将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在古民居日渐衰落之际，我们理应认真记录和分析其建筑的传统文化信息。希望本论文能给温州古民居的保护、维修和改造以及仿古建筑的建造起到一定的实践指导意义，同样希望这只是一个起点，能有更多人重视和关注古民居窗饰艺术，进一步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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