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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述评,新诗如何深入时间的腹地] 深入腹地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拿到《秋天的物语》这一辑诗稿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当代诗歌与时间的关系。自古至今,时间意识都是诗人必须具备的一种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感时伤逝也自然构成了诗人面对大千世界、体悟宇宙人生的基本情感态度。晋人陆机在《文赋》中写道:“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强调了优秀诗人对于时光和季日的异常敏感性。“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是杜甫对战乱时代特定时间场景中物是人非的情绪表露。“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李白对好景不长、生命短促的诗意喟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轼在中秋时分触景怀人时发出的深情感慨。这些诗章文句历经时代的淘洗而不衰,已然构成了古典诗词中的经典表述,而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其中流溢出的那种强烈的时间意识。某种意义上,时间意识正是中国古代诗人葱郁勃发的生命意识的生动折射。
  鲜明的时间意识也是现当代诗人优异的诗歌才华的生动体现,我们可以以海子为例来得到确认。在海子的诗章中,光是以时间为篇名的作品就占了很大比例,比如《夏天的太阳》《九月》《九月的云》《从六月到十月》《八月尾》《七月不远》《冬天的雨》《五月的麦地》《秋》《秋天》《秋日黄昏》《八月之杯》《八月 黑夜的火把》《七百年前》等等。而海子的名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以“从明天起”开头,将一个朝向未来的时间符号提交到我们眼前,令我们看到了诗人渴望融入现实世界但始终沉溺于精神空间的一种奇特的生命境遇,从中我们既能领受到海子对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衷心祝福,也能隐隐捕捉到海子此后与这个世界诀别的不幸命运轨迹。毫无疑问,海子诗歌的优秀和伟大,与诗人那种对于时光、季节的敏锐感知和深刻洞察是密切相关的。
  由此看来,新诗创作如何深入时间的腹地,如何用分行的文字写出季节轮回、昼夜更迭中的诗情和诗意来,写出人们在时光流逝中的心灵波动和人生感悟,顺理成章地构成了当代诗人从事诗歌创作时必须直接面对并加以及时而有效回答的重要命题。从这辑诗稿中,我们可以大致归纳出诗人们对于时间与诗歌对接时的一些技巧处理。首先,通过抓取现实世界中典型的物象,写出特定时间里的外在风景和诗人的内在情感,这可以说是当代诗人体现时间意识的重要书写策略。李玉琼的《芦花》一诗写道:“细细的芦管踩着高跷式的舞蹈/在尘世的视线之内 视线之外/轻盈着 快乐着/忧伤着 沉默着”,这一节是对“芦花”这一独特景致的静物写真,虽然还没有与时间意识发生直接关联,但由于诗人选取了一个花期短暂、终日飘曳在水上的花种作为歌吟对象,因此也给人带来丰富的生命联想。诗歌最后写道,“轻扬的芦花 云似的命运/注定了,不能像莲一样堪破世事/独坐高堂”,“风,在高处徐徐地吹/以大地抵达枝头的距离/那是你一生都在挣扎穷于追索的路程”,这里出现了“一生”这个有意味的时间符码,以一个特写的镜头将芦花的生存和命运作了最为真切的艺术展示。从虚悬的空际到着落于坚实的大地,这不就是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中所追寻的某种生命答案吗?在这个辑子里,还有一些诗歌如田兆阳《常常想起那些芦苇》、徐泽《秋天的虫子》、冷吟《矢车菊》等,都可以看做是借助典型物象来抒发对特定季节和时日的生命感怀的代表性作品。
  其次,沉入季节的时光流程之中,用心去体味和感触,进而将这种心间的体味和感触细腻而真切地描画出来,也是诗人表现强烈的时间意识的有效路径。一年四季的辗转,春花的怒放与凋零,秋月的圆融与残缺,种种情景都将引发人们的心灵悸动,在人们心湖之上泛起层层情感的涟漪,这是时间老人通过不断变化的外在景物在撩拨着人们的心弦,有心的诗人总是会将这些情感的波纹真实地记录下来,艺术地展现出来,这也就成了诗人表达人类丰富生命体验和复杂的时间意识的一种重要方式。沙克《到了打扫秋天的时候》先是写出了秋天将近、寒冬即临的季节情貌:“到了打扫秋天的时候,它口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取走,剩下的命冷风瑟瑟/鸟群南飞,麦种入土,落英的思想升天”,这深秋的景致不免让人感到有些惨淡和凄惶,面对这样的景象没有人不会心思如云、情随景迁的,沙克当然意识到这样的景象给人带来的如许心灵投影,“困顿的,受伤的,生命的,孤愁无靠的”,种种阴冷的情绪都可能会因这特定的时光而生成,不过诗人在这里显然努力屏蔽了这些阴冷寒瑟的情绪因子,而尽量把那些阳光一些的情感方式传递给读者:“把一些敏感钙化,油漆,来得缓一些/把不用的情感贴上封条/自己干净,轻松,继续生活”,同样面对冷冷清秋,惯常的思维是悲观性的,是闪着寒光的仇怨和苦闷,沙克却让人们尽可能地乐观和轻松,这也是一种可取的生命态度和时间意识。章洪波的这组以“秋”为主题的诗包括了《秋风》《秋水》《秋夜》三首,你看他写《秋水》,先是描绘了秋天湖水的样态:“秋水丰盈,迟迟不肯离去/她深情地望着杨柳/小桥和消瘦的十月/像一位幸福的小妇人,满脸绯红”,这秋水经诗人一描述,显得情韵婉转,风姿绰约,而秋水对诗人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诗歌接着写道:“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忽略了她/只有我站在岸边/站在落叶飘零的岸边/捧起她/就像捧起一片破碎的往事”,秋水在这里一下子与诗人的生命发生了密切的关系,从中我们读出了诗人有关时光飞逝、往事历历在目又不堪回首的矛盾与复杂的思想情绪和生命感喟。
  第三,要生动地表达人类的时间观念和时间意识,诗人就必须努力寻找外在事物与人类生命之间的对应关系,一方面赋予世间诸物以生命内蕴,另一方面将内在情感的客观对应物准确地捕捉出来。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世间万物,也许不会主动地携带某种生命内涵,但一旦它们被诗人纳入诗行之中,它们也就拥有了生命的热度和思想的蕴涵,这正如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清荷铃子的《又逢中秋》写了在自我生命的不同历史阶段对“中秋”这个有着丰富文化内涵的时间符号的不同心灵感受,过往的时候,“圆月曾是一滴庞大的泪”,那是在陌生的异乡,在医院,孤身一人度过的中秋,那种痛苦的记忆似乎是为了与我今天对中秋的不同感觉形成反衬,而今面对又一个中秋,“我深陷尘世欢愉/扶着遍地的野花不能开口,尘世深厚,明月如镜/照见我的澄明。在尘世,我是多么单薄/多么轻,仿佛可以放下一切。”中秋其实是没有多大变化的,只是随着年岁的增加和阅历的丰富,人的心理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又一个中秋”的心理感觉中,诗人体现出曾经沧海之后的成熟和大度,那种对生命的淡然处之昭示着面对时光的从容和自如。在这首诗里,从明月如泪到明月如镜,诗人通过两个不同的比喻,赋予了明月在生命不同阶段的不同含义,在明月的不同意指中,我们得以清晰地目睹了诗人的成长和升华。
  时间是每个诗人生命展开和情绪流淌的必要载体,哲学家柏格森说过:“只有时间才是构成生命的本质要素。”因此,对时间意识的艺术演绎,将是中国新诗永远书写不尽的母题。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时间的腹地里,新诗始终是大有作为的。
  
   2010年9月12日,南方诗歌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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