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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被泥土掩埋_母亲被泥土掩埋得越来越深

时间:2019-02-1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母亲被泥土掩埋得越来越深      这段日子,在最快活的时候,我常常会突然静止。   到今天为止,在这座城市,我的安稳、富足依然是个体的、狭隘的、局促的、卑微的。
  母亲的半个身子,一直在乡下挣扎!
  而地瓜秧、花生脱下的泥土、稻麦焚烧的灰烬,还在向她身上落,一场大雪逡巡在半空。
  而母亲多么平静,她的另一个身子,还在村子里挪移,电话里仅剩的几粒牙齿还在努力微笑,告诉我们风调雨顺!
  夜晚,小院上空,月亮燃烧的灰烬,黑黑的,还在猛烈地向母亲身上落。
  母亲,在田地里只剩下腰部以上。我五大三粗有什么用?用力抱住母亲有什么用?
  我多么想把她从泥土里拽出,多么想大声喝住那把日夜挥动的铁锹!
  
  母亲的唠叨是一种幸福的咒语
  
  那个愈来愈小的身体里,除了这些话再无别的了。这唠叨越来越急促,从早到晚,甚至自言自语。仿佛要把所有的一下子说完。
  你回来她说,你睡了她说,你走了她还在说。说给屋顶、说给衣柜、说给那只二十五瓦的灯泡,说给一屋子的冷、镜框里的父亲。
  饥饱寒暖、陈芝麻烂谷子,这幸福的咒语,用一辈子来为你默念、祈祷。感动石头和神灵。那颗心无时无刻不活在我们的身上。
  开始是蜜蜂,之后是苍蝇。有一天,我们的耳根突然清静。证明母亲彻底空了。她的身体吐干了唠叨。
  大雪盖住她的身体和嘴唇,我们陡然失重。
  
  拥抱母亲是我最大的幸福
  
  今天,当母亲从长途车下来,我用怀抱接住了母亲。仿佛接住一捆从谷垛高处滚落的稻草。
  她的粗布衣裳,将我胳膊上的皮肤刺得生痛。她的骨头,这一直埋伏在身体里的钢铁,明显酥软下来。硌痛我胸膛的,是她六十年的苦!
  这抱过姐姐、我和小弟,之后便开始一路怀抱麦子、稻子、地瓜秧、大白菜的怀抱呀!一粒最后的泥土,像一粒蚂蚁咬住她布鞋的跟。
  母亲!我紧紧拥抱着母亲,转了一圈。今天,我终于将母亲从那片泥土里拔出来了。
  她并着双腿,扭头看见我身后的媳妇,看见这个城市的花红柳绿,歪着头傻笑并微微战栗。这逐渐空荡下来的身体!这有些湿凉的母亲!我紧紧抱住母亲,像抱住一块刚刚从泥土深处挖出的根。
  
  母亲身体里的甜蜜越来越少
  
  是的,母亲已老,她的动作已然迟钝,像一只老蜜蜂。
  当年不识文字,油灯下,却将毛主席语录和诗书礼义背得滚瓜烂熟。在娘胎里就能听见她哼那些老歌谣。但她不喜言语,更多时候都是一个背影,在田垄上、草木间起伏。
  风沙广大、土地稀少,数着碗里的米粒,她的语言更少,一次次躬身,村里村外地往返。
  采食谷子、野菜、风雨和阳光,将那个年代的贫寒和炊烟酿得有滋有味。破布头密密麻麻缝补的襁褓里,是我安静而不识风雨的双眼。伏在她背上,感觉到轻盈。
  吮吸她身上的甜、呼吸的甜、乳汁的甜,她的身体里似乎暗藏着一座甜蜜的小工厂。
  几度风雨,我、姐姐、小弟,一个个走出村庄,求学、远嫁、打工。老爸也将自己埋进东南岭。看着我们一个个都飞远了,她的话更少。守住一个小小的家园和一?黄土。
  母亲日趋老化,风一吹,有锈纷纷脱落。
  这么多年。她还是习惯性地哼着小曲,于我们身后,庄稼的头顶上,动作逐渐迟缓下来。
  
  母亲是乡间最倔强的一个词
  
  当年,母亲的腰、肩膀、胳膊的硬度,赛过村里的大老爷们,一起挑粪、收割,从来都赶在前头。和父亲并肩,努力挣工分,挣来年底的那一盆面粉和一锅饺子。
  砸锅卖铁、挨家挨户推销鞋袜,供我们读书,娘继续咬牙、微笑,攥紧拳头。转身把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从垄沟里向上奋力擎举。向着城市、文字、书本和另一种命运。
  在乡间移动着,越来越缓慢。母亲啊!面对皇天后土,您始终是最倔强的一个动词,身体里裹藏着钢铁。
  就这样一路穿透风霜雨雪,打起稻麦的秸秆,扛起一袋袋花生、化肥,扛起父亲的病痛,为弟弟扛起了五间砖瓦,为我们扛着乡下的几亩土地,为赵氏家族扛起袅袅烟火……
  
  母亲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银白的老式手电筒,握在母亲的手里!这是从母亲手心发出的光亮。多年来,她照村头的柴草垛、沙土路,照几个儿女歪斜的奔跑,照小院、水井和笼子里的小兔,照父亲的糖尿病。
  照着一个个屋檐下飞远的燕子和儿女,直至把整个小院都照空了――
  偶尔扫过空洞的夜和乡野的黑,扫过倒伏的稻子和那条通向村外的土路,咬紧牙关,胳膊不断扬起。
  现在,她从乡下来到我身边继续照――照水龙头里漏出的水滴,我深夜醉酒后的趔趄。
  她每亮一次,光就弱下去一些……
  
  这个世界从母亲身上再也掏不出什么了
  
  姐姐、我和小弟相继从她的身体里被掏出来,娘一下子就小了!
  那片乡野,倾斜的风雨、每一株稻麦、流水和炊烟甚至每一缕阳光,都是刽子手,从她的身上,继续向外掏――
  她宽大的衣衫里,除了空气就是病痛。
  她极速回过身,揪住呕吐的胆汁,继续转身在我们的背后拼命将自己折叠成一件青衣,塞进掉漆的箱柜里,谛听身下的流水和袅袅香火。
  这个世界从她身上再也掏不出什么了!
  
  有母亲在这个世上多好
  
  她的丰腴、鼓胀、撕裂,都是为了把我们送到这个世上!
  有母亲在多好,时不时可以回头看看那一缕炊烟。
  活到三十岁,才明白。但昏鸦四起,我们眼看着她的身体,枝叶纷飞。令人惊恐和心痛。
  这生长肉体的泥土!这灵魂的故乡,在一天天向泥土里萎缩!什么老年康、黄金搭档,堆积如山都没有用。
  我们反复念叨,有母亲在多好!还能看一看、握一握,还能拥抱一下。有母亲在多好。无论离开多远,只要在世上就是近的!
  依着院落,一截枯柴顶着大雪,我多想马上回到母亲的身体里,把她重新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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