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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等:孙悟空回乡记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谷禾,本名周连国,1967年端午出生于河南农村。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诗歌写作,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等发表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一百余万字,并入选多种选本,诗集《飘雪的阳光》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2003年参加诗刊社第19届“青春诗会”。现居北京,供职于某出版社。
  
  不是少小离家老大回,我还是
  心存几分不安。路还是出村的那条
  却铺了石子和柏油
  为了重温旧梦,我选择了徒步进村
  但从村口到村尾,相遇的人们
  认识的已经没有。零星的几个小孩儿
  目光黏着我的眼镜儿。几只喜鹊
  在树杈上跳呀跳。各家的草房
  换成了瓦房,又换成了楼房
  但母亲说,有啥用?老的进了坟茔
  年轻的上了城,就只剩了老鼠
  我带了礼品,挨家看望邻居
  二奶奶双目失明。拉住我手,把我反复念
  成了
  二伯家的堂哥,李大娘半天
  也没想出我是谁。我大伯今年七十有三
  不行了,父亲说,你哥带着儿孙去了上海
  家里就剩他了,守着老屋,低热不退
  年夜的饺子恐怕……父亲哽咽着摇头
  各家走过一遍,我神情凄然
  转过脸,看见落日转过了光秃的树梢
  晚饭是红薯粥,蒸野菜
  看得出母亲的高兴,一边给我夹菜
  一边说着村里人的下落
  活着的老辈人在加速变老,能挣钱的都上
  了城
  也有的在城里犯事儿被吃枪子儿了
  山子外出多年没音信算不算死?
  父亲说,在村里种地蛮好嘛
  不完税,一亩地还补五十块钱,就是――
  父亲没往下说,自己儿子
  毕业去了北京和湖南
  两个女儿在上海深圳打拼
  说什么都气短
  村里幸福家庭的家长,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在我睡着后对母亲低声念叨:“唉。
  天一亮
  儿子又要走了,我――我睡不着……”
  这是我的村庄吗?楼房,公路,高树,青
  青的原野
  也不缺少炊烟,犬吠,静夜吱吱的虫子叫
  我在鸟儿的欢鸣里上路。街巷空空
  村口槐树下,我的父亲
  和母亲,不停向我挥着枯干的手
  渐渐变矮、变暗,变成一片虚无
  仿佛我是一个过客
  即使用赤子之心,也只能留下
  他们模糊的影子
  和十万亩露水在阳光下的倏然消逝
  
  樱花街记
  
  它的根深深扎入了我的血脉里。十年来
  我有时徒步而行,有时隔着车窗
  望见街口涌动的车流和人潮
  十年一梦,它也见证了一个诗人的
  挣扎,衰老。早晨和黄昏的光线
  不自相反的方向,照亮的却是同一张沧桑
  的脸
  在春天。满街的树木释放出浑身的香气
  偶尔还有鸽子在天空盘旋
  不远处的经贸大学操场上,少男少女
  在比试谁能把风筝放到云端之外
  相邻的中日友好医院却目光空洞,面色阴
  郁的患者
  忍受着疾病的煎熬――活着或者死去
  要么原路返回,要么,用白被单蒙了双眼
  车流和人潮,因为红绿灯的变幻
  而停滞下来,低处的尘埃
  试图提着自己的头发飞越盛夏,却被一片
  残叶
  迎面击落在地。而落叶的颜色
  并不说明谁更高贵,它们将被垃圾车一起
  运达远郊
  接受烈火焚身的命运
  现在是初冬,我再次经过这里
  在风中漫步徜徉,却不见樱花的碎影
  街屋里的面孔仿佛星辰闪烁,道路空荡
  我疑心自己身处梦境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从没有看到过樱花
  也许它的命名只为纪念某个事件
  那些慕名来此的人失望了
  作为匆匆过客。他们已经排着队
  消失在樱花的歌谣里,我也紧随他们身
  后――
  
  农贸市场
  
  与你的想象几乎没有不同!混乱,肮脏
  漂满鸡毛的污水翻着白沫,空气里
  混合着苹果的清香和白菜的腐臭味道
  堆积的萝卜、番茄、黄瓜,伤痕累累的
  土豆
  缩在最不显眼的角落,呵着寒气的吆喝声
  在人缝里撞来撞去,弯腰的男人挤着女人
  穿梭的孩子背着鼓囊囊的书包――
  但我仍步行3公里来这里转悠,不买什么
  也拖到天黑。听着热腾腾的豫剧腔
  和普通话讨价还价,我总是微笑着望过去
  像望着村里的哥嫂,承包田里迎风的麦苗
  他们结霜的眉梢、灰乎乎的鼻眼和脏衣服
  一点点被暮色淹没,即使没有月光
  我也能想见他们太阳下的辛苦,安静下
  来的
  出租房里,一台旧电视说出的
  星星点点的欢乐和爱,接下来
  噢――接下来让他们睡去吧,以习惯的
  姿势
  发出均匀的鼾声。但离开之前
  我要把空下来的市场清扫一遍。透过纸
  糊的
  窗户,最后望一眼他们噙在眼窝里
  睡熟了也拒绝落下来的黑色泪珠
  
  草地并不遥远
  
  草地并不遥远,在大运河畔
  从我家出门十分钟就来到这里,碧绿中
  点缀着野花,流水,蝴蝶,放风筝的孩子
  解开衣衫的少妇
  把粉红的乳头放进婴儿嘴里。远处
  一群笨拙的老人在练习蛙跳
  ――我在五月的最后一天找到了它
  青草和野花的气息都是我熟悉的
  如果不是巡查的保安,我还以为
  回到了童年。整整一天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夕阳关上它黑暗
  的门
  我从沁凉的夜色中起身,看见
  草地并不遥远,恍惚它就在天边
  
  我在身体里……
  
  我在身体里埋下秋天,荒草簇拥着
  坟冢。却月光朗照
  经过祖父,父亲,枝头的乌鸦
  从一数到十,我把慌乱的骨头码好
  听见凉风吹彻
  我在身体里埋下英雄,江山黯然
  徽钦二帝坐井观天,风波亭
  摇摇欲坠,对面朝廷的正中
  秦桧人人在用青梅煮酒,高宗皇帝哈欠
  连天
  吾国子民犹自且歌且舞
  我在身体里埋下母亲,三十年前
  她拎着臭鞋找遍村里每个角落
  我在地窖里写下咒语,如今,她靠近
  灯下。试图把右手的线
  穿进左手的针眼,却一次次失败
  我在身体里埋下孽缘,命定的女人
  就不再消停,她爱着我,恨着我,撕着我
  咬着我,吞吃我,吐纳我
  让我一点点变小,变暗,变轻
  成为头顶的断雁哀鸿
  ――唉,我的身体里埋着无数个我
  我睡去,我醒来
  耳边尽是嘈杂的风花雪月
  也有瞬间的安静,那是河流在汇入大海
  那是灰烬在催燃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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