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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原]五陵原风景区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庞联昌 1966年10月出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全国十几家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随笔近200篇。有文章多次获奖。      渭水北岸咸阳原边。咸阳之宫激烈的往事刚刚画上很不圆满的句号,血色和火光就把刚烈的秦王朝凝固为秘而不宣、符号意义的一堆黄土了。
  一定还是有某种神秘的信息产生着强大的吸引力的,西汉王朝的十一位皇帝就有九个把自己的终老之地选在咸阳原上。其中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是设邑建县。后人常常把泾渭二水滋养过的咸阳原称为五陵原。
  发黄的史书不愿透露很多的秘密。恰好五陵原上的九座帝陵及几百座陪葬墓像黄土堆起来的史书。历经过两千年的风雨,巍巍然挺立着,是历史的别样风景。是为题释。
  
  壹
  
  秦王儒子的鲜血早已化作柔情的春泥滋长着迎风摇动的野花。
  楚王激愤火把下燃烧的宫室灰烬恰好肥沃了庄稼的长势和农夫的情绪。
  又复归沉静的土地,牛羊永远悠然着一种姿态。小麦和玉米一直轮回着节气。瓦房下偶尔的犬吠也不过是对从前热闹景象的追忆。极少有马蹄声敲响纵横交错的乡路和寂然枯荣的杏花梨花。
  南边,渭河水流平静得不见波浪,簌簌地冲动着时间,汩汩地冲刷出一块平原。
  北面,宗山之石坚韧得顶天立地,默默地擎举着日月,静静地对峙着四季雨雪。
  依山临水,开阔的平原。激动了术士和帝王的心眼,弹指一挥间的二百年里,车马萧萧,人声鼎沸。一个朝代兴衰沉浮在几百座土冢之中了。
  只是,日月光辉或明或暗,诉说阴晴不定、光焰起伏的陈年往事。
  我脚下的土地覆盖着一个王朝的大多数秘密和可能。
  有脚步在田埂上踩出了硬硬的光亮的细路,我悄然地迈过一个个沧桑的脚印,用疲惫的眼神搜寻两千年前的光影。
  五陵原,我知道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我第一次走进它的记忆已经很深很旧了。可是这个名字重重地压抑着我心里的某个角落。
  是地名还是记忆?是方位还是时空?是时间还是历史?是真实还是意义?是质感还是美感?实在很费思量的事情。
  而询问和回望它,又像影子是随时的、方便的、躲不开的。
  
  贰
  
  帝王向往咸阳原,实在离不开术士的蛊惑。仰卧泾渭双龙怀抱,气象万千,皇天后土啊。
  刚刚哭祭过项王,刘邦深感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天下得来实在不易,谁不希望基业永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幸好术士的指点委实诱人,把咸阳原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可以让江山固若金汤的。太好了,他心头之痛缓释了许多。不让身后孤寂漠然,他要“事死如生”的。此后的二百年里,他的孝子孝孙们深深地体悟先祖的心意,把修建陵墓当作中心政事。葬身之后不能太冷清的,当然得有人守陵,建上陵邑既易于看守又易于祭祀。
  于是,“迁徙齐楚大姓于关中”,“徙郡国豪杰及资产三百万以上于茂陵”……五陵原上徙居达四、五万户,约一百万人口的。
  车轮潇潇、马蹄??,好热闹的街市小巷;炊烟轻飘、牛羊悠然,好惬意的田园风景。虽偶而也有“九陌似无人,五陵空有雾”、“人行九州路,树老五陵间”的感喟,可让人精神的休养生息实在功高如天的。
  宫室要祭祀先帝、百姓要祭祀帝王。少年,一个龙种,随着父皇对皇祖的祭祀而扎下深深地崇拜之根。少年,一个五陵布衣之后,面对那个跨在马背上的少年出神。两个少年从一出生就形成了某种参照关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龙种少年终于走上了“岁祭”大典的祭坛。沧桑着面孔的布衣之后翘望似曾相识的那个威仪君王,心海里一阵一阵地涌起涟漪,或许在来年“岁祭”时,君王会驻足下马,打量一下他曾经相遇过的那种眼神。也许他会答谢他的守陵之恩。也许仅仅是驻足会神的一望而已。
  可无论如何,他都为龙种保持着一种操守,他也许天天在“日祭”着,直到老态龙钟直到老死黄土。
  他和他们甚至没有过被祭奠的任何可能。他和他们已经早早地化作泥土肥沃着帝王覆土上的鲜花野草。
  
  叁
  
  高大的青冢静默着、突兀着,像痣。
  是历史和黄土肌肤上的一颗颗黑痣,掩饰着五陵原的心思和往事,拟或说是痣掩盖着一个王朝的气势。
  也有一颗痣,淹没了一个女人的一生。痣,按说是实在平常不过的了,人为什么长痣、长什么样的痣、长在哪儿,这是没有人过多去关心的事情。而一个美貌女子的一颗痣却改变了历史的局部细节。
  江畔的绿水青山滋养了细嫩润滑的肌肤,竹林松海的啾啾鸟鸣播种了一腔柔情。像溪流里纯洁的浪花和欢快的鱼儿,俏丽的容貌和生活一样充满阳光。这个名叫王嫱的女子大方妩媚、声名远扬京城。
  长安皇宫中的刘?昭示天下,选拔美女。她自然被选入宫,幸也不幸?她带着一脸的茫然远离家乡进入汉室后宫。而再强蛮的男人也享用不尽千万个美女。深锁宫中,岁月不动声色地凋零着青春。美成为冷酷的枷锁。
  在凄清的后宫里,无奈的等待、无果的期盼、无尽的失望啃噬着一个少女花季烂漫的心。
  希望、失望,是两只手,反复揉搓着她心灵的罪恶耻辱的手。在这样的宫中,落寞无助、孤苦伶仃。闪烁的烛火和暗夜里的星辰聆听过她的幽怨,不息的夜莺和萤火倾听过她的哽咽,酸楚的热泪打湿了倚窗的孤单的身影。
  端坐于画工之前时,命运向她打开了一扇透着光明的窗户。可是无贿于画工,一颗无中生有的黑痣由画工的阴暗心底升起,饱蘸浓墨的画笔给她命运的纸张上滴落了一颗黑痣。 这扇刚刚打开的窗户永远地闭上了。
  帝王的眼前摊开了一幅幅宫女画像,一个女人面颊上的丧夫落泪痣晦气、破相、不祥。皇帝的胳膊一挥,一个女人的命运就此改写。一颗痣、一个男人的阴谋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一颗举足轻重的黑痣淹没了一个女人的韵致,丑化了一个女人的容颜,割断了一个女人憧憬的目光和思绪。宫深似海,她刚刚浮生的渴望顷刻间被熄灭击沉了。
  从此,怨恨像无根的种子在心底迅速生长,春蚕吐丝一样缠绕不绝。曾经的希望像折翅的蝴蝶伏地不起。少女的憧憬与梦想跌入比皇宫还深的幽暗的宫中。
  有多少女子在等待中已成昨日黄花?有多少女子在翘首盼望中花败深宫?历史不愿意回答。
  而那颗黑痣,却让她有了走出深宫的可能。
  刘?要亲自把那个长着黑痣的女人嫁给求亲的匈奴单于。仅有的一次相见,她还是作为求和安邦的礼物!仅有的一次相见,她还是为了汉室的江山社稷!仅有的一次相见,君王就惊呆不已。
  一颗痣,湮没一个女人青春,改写了一个女人命运。是历史的痣。
  
  肆
  
  一头已经不易见到的耕牛张望着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偶尔发出“哞哞”的叫声,是带有明显悲意和无奈的叹息。
  你在伤感什么?你在感慨什么?莫非是吟诵自己命运的挽歌?
  飞快的车辆来不及倾听、顾不得理会它哀婉的鸣叫,就很快地在视野里消失了。牛留恋着顾盼着,一幅追忆的剪影,一尊记忆的雕像,一段往昔的注解。
  纵横交错的水泥路是五陵原肌肤上凌厉的分明的鞭痕。太苍老了,思维和行动明显地迟缓了许多,鞭子也许才是加速的有力武器,也许什么也不是。
  苍鹰偶尔在深秋的夕阳下把剪影盘旋在虚幻的天幕上,此时一架架刺向天空的飞机就惊落苍鹰的身影。它们把一种排斥的关系表现给空中。
  由空中看下来,那连续不断的覆土是五陵原上一串串省略号,分明在阡陌和道路之间。还在深秋的麦田里凸出成一堆堆淡绿的浪花,禁不住探究的欲望。
  搅扰它虽然是一件害羞的事情,可是不很激烈的搅扰还是不太容易改变它的古老主题。一条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上,老鼠一样的装载车扬起迷蒙的雾土试图瞬间或者局部改变它们的感觉,很快尘埃落定,它又恢复刚才的表情。
  世界上原本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脚步是最功利的行为,比如秦王征战的脚步和满街形色匆匆的脚步。
  再顺路深入,有的帝王陵墓还坐拥着屑小的现代人墓,像痱子、五陵原的痱子。
  想来路是最无辜的了,是替我们的脚步或者心眼在受过,是四季风干了的线索,穿起一块平原和神秘历史的线索。
  一条柏油路把帝王和皇后的陵园割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割开后惊现了几具骆驼的骨架。骆驼葬身五陵之原的意义考古学家反复推敲过的,可那似乎是三节腿骨的悬念想来也很费周折。穿越帝后陵园的骆驼,已经失去行走意义,而成为化石,而成为故事。那条它行走过的土路已变成宽阔坚固的柏油路了。车轮滚滚,此后,牛羊也会石化为将来某条路上的骨架,让以后的以后考证去吧。
  
  伍
  
  一个高大的覆土堆里究竟能够隐蔽些什么秘密?思维的可能和限度是明显的。可是黄土覆盖的往事远比发黄的史书更能激活人想象的空间。
  我出生在遥远的庞家堡遗址,还不知道什么是遗址的时候,总之是我很小的时候,农业学大寨,修建梯田平整土地。脊梁黝黑的乡亲甩开膀子、轮圆镢头,有人就不经意就挖出埋在地下的器物。惹起过村人无端的好奇,那时人对钱还不很眼热,高尚地交公后领受几句表扬话,便心花怒放好象积了八辈子德似的。
  几十年前,就有人把谋生的眼光盯在五陵之原的覆土下。月黑风高夜,幽灵一样的影子偶尔游荡在一个王朝的惊魂深处。而后还兴起过一门新的学问:《中国盗墓史》。幸?不幸?五陵原的覆土知道。好在高速发达的技术很快就让这些幽灵显影在夜色的光明之处。
  到底有多么神秘?
  说来我们是幸运的,由一个合适的角度可以深入它的肌肤。阳陵,景帝之陵。一进入它的丛葬坑,幽深泛红的坑道像历史的脉络,清晰于黄土深处。一应俱全的器物和奢华无比的场面让人想象之门訇然洞开。
  宏阔的陪葬墓坑就有近百座的,在它的丛葬坑中,埋藏各类陶俑,猪、羊、狗、鸡等各类动物陶塑已有数万件之众。一些叠压式埋藏的坑道里,藏品如急密的雨珠实难计数。而那些曾经“衣纨绨”的裸体俑,耗费的丝绸锦绣委实不好计量。
  那时一定有一个智囊机构的,他专司皇帝身后之事;一定有一个组织,专门研究造制什么东西;一定有一批高级技工全力碾土、摊泥、制模、塑形、烧制这些器物,一定有无数的纤巧细手在织锦刺绣,那样的劳动场景一定是十分火热壮观的。
  再把这些土质的陶器和那个时代,和黄土的五陵原联系起来,一个王朝的性格是显而易见的。
  
  陆
  
  现代的机械,比如汽车坦克出现以前,马的意义是显见的,和汽车一样方便出行,和装甲车一样适于征战。
  一匹马,宝马,日行千里的天马,夜行八百的神马。
  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肤光滑、轻细优美的一匹汗血马。可以想象它驰骋疆场时的轻快灵活,想象它狩猎出行时的步态优雅。看那修长弯曲的颈部,似乎刚刚抖落过一身血汗;看嘴巴微张、鼻孔翕动,似乎刚刚踏平过一方城池。
  我多次见到过这匹马的,鎏金的铜马。
  金色的光芒,像一种智慧的思想。沉静的情态,像一个沧桑的智者。谦虚的颔首,像一株成熟的高粱。坚实的肌腱,像一尊桢寂美的影像。
  肃然起敬。太敬仰了、太珍惜了,就禁不住触摸。
  疑心踏实感、瓷实感是触摸体验。总之,切肤的冰凉和沉实是由指尖窜入心底的。瞬间以为生命最长久的状态应该是不温不火、低头静默的样子。
  一匹马,引发过两场激战。张骞在西域发现它时,惊呼过:“良驹”。激战之后,武帝如意地获得了三千匹汗血马。成吉思汗要远征了,依然是它大显身手的时候。果然,相隔一千多年的两位帝王都神勇西域,用铁犁把那片广大的土地给翻了一遍。
  可五陵原上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鞭。想必这样一匹至今灿亮的战马是不用扬鞭的。它对历史和情思的激动早就把故纸堆掀得哗哗作响,想必以后的以后,它的表情不该蒙上岁月的暗影。
  
  柒
  
  很小的时候,母亲在漠谷河边浣衣捣布,我寂寥地把折好的许多纸船让潺潺的溪流捎走,那是我童年时最有意义的个人游戏。
  船能漂多远?我好奇地问过母亲。
  “很远很远。”
  很远是多远?我不解地问过母亲。
  后来忽然感到,命运就是一只纸船的。顺着漠谷河,我走过了漆水河。沿着漆水河,我走到了渭河。一路漂泊,二十年前在渭河的咸阳渡口,我被搁浅在渭水岸边。
  在沐风历雨的古渡滩头,我遥望渭河之子:五陵原。
  我读师专时宿舍的楼下就是学校的北墙,墙外就有一座高大的覆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深厚的墓冢,师专的三年光阴一眨眼的功夫过完了,三年里那个土冢见证过我朗朗的书声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要离开它了,我独自一人和它告别,告别它时的景象已经模糊在我的大脑。二十年后,我再一次踏进母校的大门,那个见证我青春的土冢已经成为校园里的一大景观,无语地伴随着学子的琅琅书声和青春脚步。有无数翠绿的树木簇拥着它,茵茵芳草包裹覆盖着它。
  我走过咸阳宫、阿房宫、云阳宫、甘泉宫,我还走过秦陵、明陵。而我走进五陵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四季的风雨和二十四个节气都伴随过我的脚步,都接应过我的呼吸,都体会过我的心意。
  命运的安排的确有时候简单而真实。
  
  捌
  
  四季的水流都是悄然地游动,麦香顽固持久地鼓噪泥土的气息,是有一股湿润感觉的香味。泥土的香味催开季节的鲜花,或红或白或黄或紫。
  雕像是被时间的铁锤夯实过多少遍的,我眼前的无数覆斗形的青冢就是这样的雕像。或暗示或说明或巍然,像五陵原的省略号。省略号是寂静的沉默的,在长久的静默里,它所给予时间和日月的只能是神示和暗喻。
  符号的意义强劲而持久。对西汉王朝最精美的注解不在《史记》之中,而一定是在五陵原的。
  五陵原听见过麻雀的聒噪,那是干涩、单调和轻浮的呐喊,那也应该是让麻雀们含羞的声音,一个没有智慧的稻草人就让它遁形的。五陵原也悉心地听过蛙鼓,那是湿润、起伏和实在的吟诵,有生命从幼稚到成熟过程中的激流漩涡。
  五陵原上的冢墓由西而东,几乎平行于原下默流的渭河之水。水滋润着土,土壮美了水。而水土会肥沃庄稼和历史的,才有麦谷的清香、花草的芳香、泥土的馨香、历史的醇香。还有五陵原的体香,平静的味道。
  
  玖
  
  想来要把五陵原的文物计量清楚是非常困难的了。百万?千万?历史守口如瓶。
  沐浴秦汉明月的淳美银晖,沐浴唐宋丽日的浩荡紫气,五陵原在历史和时间的深处凝固成一方坐标的,衡量者文化、道德、技术、艺术的流向和气度。
  谁在坐标上留下过痕迹?
  司马迁、班固、晁错、董仲舒、贾谊、李白、杜甫、王维自然沿着某条轴线留下过踪迹的,李唐武周王朝里有些眉眼的大人小人也留下过踪迹的。时间虽把他们变成了过去,可过去的烟雾濡染过他们的智慧和思维,沉静的黄土依然没有惊扰他们的脚步和目光。
  2007年深冬,连续的大雪给它覆盖上棉绒绒的被絮。
   一个晴雪的上午,我走进它。茫茫的五陵原上,天地一色、万物一色。平日或清脆或沧桑的那些墓葬覆土俨然着一副凝重的表情。挂满洁白虚浮冰凌和雪花的树下是一条幽深的道路,在四野苍白的情形中,平时宽阔的马路更像一条甬道,通往历史深处的隧道,像充满神秘幽静绵长之情的线索。
  我知道我又来到五陵原的。
  我还想到我和此时盘旋在半空中虚幻的鹰的剪影一起,在太阳下短暂地飞翔着。只有渭水、黄土、五陵原和时间是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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