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莲 秋莲看到村里的青年男女一批又一批地南下打工，三两年后，他们身着漂亮而又时髦的服装，潇洒地凯旋归来，她的心里也荡起了心波，终于按捺不住年轻的心，与丈夫贵平商讨南下打工的事。开始，贵平有点迟疑不决，认为老实在家种田过平淡的日子好些，生活虽然一般，但安稳实在。可是，妻子不停地叙说使他渐渐地有所思，觉得自己不能总守着这个贫困的山村，好男人应该走出山门闯一番事业。在妻子的怂恿下，终于有一天贵平和妻子打装行李，告别了老父老母和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夫妻俩一同南下寻梦了。
他夫妻俩还算幸运，只是一天的工夫，夫妻俩就进了一家不大也不小的台资企业打工。刚开始，还带有乡下女人味的秋莲怎么也不适应工厂里的生活。工友们都笑她“老土婆” ，她想：出门打工就是想挣几个钱来改变一下生活，又不是来享受的，管它老不老土！
几个月过去了，慢慢地夫妻俩的观念改变了，变得再也不是原来在老家时的模样了。尤其是秋莲再也不是乡下时土里土气的女人形象了，黑亮的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嗒嗒”直响，时不时地在工友们面前旋转着她细长的身肢，脖子上、手臂上、耳跟上都戴着镀金的首饰，显得极其高贵。现在，她也学会了涂眉画眼擦口红，在男工友面前卖弄风骚。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弄得贵平直瞪着眼。女工友们朝她使眼色，秋莲顺着女工友们的视线看到了被醋意憋得双脸通红的贵平，她不但脸不红，心不跳，还笑嘻嘻地对女工友们说：“他吃醋，证明他在乎我嘛，这才叫幸福。”弄得贵平哭笑不得。
贵平的工作表现得非常出色，由员工到生产组长，再到技术员，这些都是老板一手把他提拔上来的。老板也是个开朗豁达的人，经常请他和一些管理人员进酒店逛娱乐城。工友们都开玩笑地对秋莲说：“你要小心一点哟，你老公在外面有女人。”
秋莲每当听到这些话时，她只是淡淡地一笑：“这有什么？做管理人员少不了那些应酬。”有时秋莲也感到奇怪，她发现丈夫还喜欢在女工友面前打情骂俏。以前是老板带着他外出，现在是自己经常外出留宿，秋莲感到纳闷，但每当问他的时候，他总是吱吱唔唔地把各种理由跟她一摆，秋莲也就没怎么在意了，可是就在前几天的一件事足让秋莲恼怒至极。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好久没有体验过做女人滋味的秋莲感到异样的压抑。可不是吗？自从进工厂打工后，夫妻俩就各自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不要说过夫妻生活，就连在一起的机会都很少。她动情地对贵平说：“今晚去旅店开个房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过了。”贵平犹豫着，很难为情地说：“今晚有个外商来洽谈生意，老板要我去酒店作陪。”
秋莲知道，丈夫的工作是很忙的，他很受老板的器重。贵平出去以后，秋莲突然感到万分的寂寞，这种感觉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欣赏一下美丽的夜景，让心情放松一下。她坐到梳妆台前，对面的镜子里立即现出她还依然迷人的脸孔，她拿出口红、眉笔，刻意地装扮着自己后，换上了一套露肩的衣服，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笑了笑，她觉得自己风韵依存，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外面还可以找一个比贵平更强更帅更潇洒的男人，但是她不能这样做，毕竟她是深爱着贵平的呀。
她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觉得这夜景引发不起自己的激情，因为一个人总是那么地孤独，她双手抱在胸前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她来到电影院旁边一排昏暗的小树下，这里有几排情侣座，她背向着一对相拥在一起的情人而坐。
夜幕中的树下很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她也不愿意去看别人。片刻，那对拥抱在一起的情人在呢喃细语，她听见那男的对女的说：“为什么你总让我神魂颠倒？”这话触及了秋莲的心，她又想起了贵平。她觉得这声音是多么地熟悉啊！当年与贵平在热恋中时，贵平总是在温情之中说起这句话。自从来到深圳，贵平的变化总让她伤心，但是她理解贵平在工厂里的地位。毕竟，那些应酬是少不了的，老板重用他，证明他是个人才嘛，自己的脸上也有光彩呀，她不愿往分心处想。一会儿，她几乎和那对情人同时站起来，从昏暗的小树下走到明亮处，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那对相拥在一起的情人身上，这一看，她的瞳孔似乎放大了几十倍，嘴巴张成鸡蛋状怒目圆瞪，拥抱着女人的竟然是贵平。秋莲又定神一看，这个女人就是厂里面那个卖弄风骚的文员。此刻，她一脸惊愕，一股怒火往上冒，冲上去推了一下贵平，然后指着贵平的鼻梁骂道：“你这个畜牲！你良心哪儿去了？家里还有父母孩子，你居然用心花在这个女人身上！”
秋莲的哭骂一下子引来了许多围观者，贵平极其尴尬，一把拉着秋莲离开了。回到工厂的一处偏僻的绿化带上，贵平一个劲地向秋莲忏悔，请求她原谅，秋莲的心慢慢地软了，半娇半嗔地说：“如果你还沾花惹草我就和你誓不两立！”贵平见妻子原谅自己，便轻轻地靠近秋莲说：“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其实，你是我今生的最爱。”然后，用刚刚抱过那个女人的手把秋莲拥入怀中。秋莲的心有点痒痒的，迫不及待地接受贵平的热吻，如久旱的春雨滋润着秋莲干枯的心房。她想：只要贵平再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就会对贵平千般体贴，万般温柔。自从这件事之后，秋莲在外面租住了一间小屋，和丈夫贵平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
这天周末工厂不用加班，一大早秋莲去了离二十多公里外的小镇上去看望刚从家里来的表妹，但是表妹外出了，没看着她只有回来。回到出租屋拿出钥匙打开门，天啦！呈现在她眼前的是贵平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疯狂的情景。此时的秋莲如五雷轰顶，她的怒火比贵平的欲火更加高涨。她一个箭步冲向正在忘我境界的贵平，用力把他从那个女人身上拉了下来。秋莲哭着、骂着、竭力地捶打着。此时的贵平不再是往日的忏悔温顺，他羞恼成怒，抡起巴掌用力地打在她的脸上，秋莲用手捂住红肿的脸，愣愣地看着贵平赤裸着的身体，又转头看了看床上赤裸的女人。她一声嚎哭：“你们是一对畜牲！”然后，心痛地冲出了出租屋。
秋莲早已是泪流满面了，脑海中不停地翻腾。在老家那个穷村庄里，贵平对自己是那样地体贴入微，宠爱有加。自从来到深圳打工以后，贵平却变得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他真的变了，变得不是原来的他了。
天空下起了大雨，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一声惊雷紧随着炸响沉寂，一阵暴雨盖顶而下，此时秋莲的心更加难于平静，她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在大雨中……
娟 子
她的名字叫娟子，是小区女人当中较有魅力的一个，她的魅力不但表现在那双秋水流盼的美目上，更表现在她的身材和气质上。一天晚上，娟子坐在镜框前，很仔细地把一头乌黑的头发盘了一个鬏，用深红色的夹子夹好，然后迅速地套上一件紫色的蝴蝶衫，下襟在牛仔裤处挽了个很漂亮的结，将胸口的一颗纽扣空着，露出一段雪白如玉的颈脖。娟子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丈夫，丈夫已经将一根烟叼在嘴上，正烦燥地在口袋里摸打火机。娟子看着丈夫那副样子，心里升起了一种很痛快的感觉，她轻轻地对着镜子冷笑一声，看了看躺在床上酣睡的女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丈夫终于急不可耐地叫住了她。
“和男人约会。”娟子毫不客气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
“哼，你有初一我就有十五，这个世界谁怕谁啊。”说完“蹬蹬蹬”地下了楼梯。娟子虽是这样说，但心里不禁酸酸，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上流了下来。那是发生在一个月以前的一次争吵，已有几天彻夜未归的丈夫,在夜里十二点多钟时回来了，他进门后将摩托车头盔往沙发上一扔，也不和娟子说一句话，似乎对她视而不见，转身一摇一晃地哼着歌走进冲凉房。娟子恼了：“你站住！”丈夫没动。
“这几天你和哪个女人混在一起？女儿病了都不管，你是不是做父亲的？”
“没去哪里。”丈夫把眼镜搁在茶几上。
“想狡辨，你不是用摩托车载着她，她不是很亲热很肉麻地搂着你吗？你们就这样从我身边过去，你见到我了也一声不响，行同路人一般，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娟子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声音提高了八度。
丈夫轻描淡写：“那不关你事。”
“不关我事？你太过分了！”娟子气得随手拎起他的头盔，从沙发这头扔到那头。
“你发神经啊？”
“你才发神经！”娟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又羞又恼，眼泪潸然而下。她搂着生病的女儿，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何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想：当初他是那样的厚脸地追求我，对我关怀备至，难道是我现在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吗？然而同事们都说我的魅力不减当年，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美的女人，男人真他妈的不是人，一旦有了钱，就野心勃勃，老婆孩子都可以扔下不管。
娟子和他的丈夫曾是同事，那时候的他在人们眼里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工人，娟子和他恋爱的那一年才19岁，出落得花枝招展，人见人爱，成了全厂上下青年男子的青春偶像，追她的人很多，暗中恋着的也不乏其人，而其中最勇敢的就是他，对娟子的追求简直达到了疯狂程度。娟子想，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应该是很不错了，自己不奢望对方有什么地位，什么钱财，只要人聪明就行。于是两人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并且于第二年的夏天结了婚。
娟子24岁那一年，丈夫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建筑工程师的文凭，很快就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和人做起了承包工程的生意，没两年就发财了。这时娟子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满一岁的那年，他就变得不一样了，起先是有女孩子追他，没几个月他居然和那个女孩真的勾搭上了。从此夜不归家，老婆孩子全忘在脑后，娟子是一个通达的女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爱心感化丈夫。然而，丈夫非但没有被感化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和第二个女人好上了。到这一步，再开明的女人也不能忍受.。“这简直是对我的污辱。”娟子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糊涂，一个轻生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现出来。
深夜十二点，娟子悄悄地爬起床，她泪流满面地亲了又亲睡梦中的女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床边走出门去。爬到五楼的阳台，企图跳楼自杀。这一切都被在五楼阳台上的婆婆看在眼里，好心的婆婆吓得惊慌失措，她大叫着使劲地抱住娟子的脚不放，整幢楼的人都被惊醒。大家都过来使劲地把娟子往回拉，娟子哭得噪子都沙哑了，丈夫睡在房里却纹丝未动。这事发生的第二日，娟子经过一天一夜的痛苦考虑决定提出离婚，忍痛割爱将女儿留给他，然而俩人却为财产问题争执不下，于是上诉法院，法院了解情况后不予办理离婚，理由是财产问题未达成协议，同时认为他们的夫妻关系有调解希望。离不了婚，娟子干脆不再提离婚了。
经过这次的感情折腾，娟子变了，她第一次去约了林涛。林涛是娟子早年的同事，现已高职在上，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他出生在农村，当年曾暗恋着娟子，但因为自卑的原因，一直未敢向娟子表达，娟子那时对一表人才的林涛印象也不错，后来还是跟了死追她不放的现在的丈夫。林涛见大势已定也灰心失望，在娟子结婚的同年，他也匆匆忙忙地找了个对象，并在第二年的春天登记结婚了。然而林涛的内心对娟子还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见娟子丈夫对娟子不好，产生了一种帮她一把的念头，林涛曾经约过娟子几次，娟子一直拒绝了，不管怎样，娟子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嫁了别人，为人母，就不应该有婚外恋，如今夫妻关系闹到这种要离婚的程度，娟子也心灰意冷了，然后就跟林涛花前月下起来了。
娟子是一个聪明执着的女人，她虽然和林涛相处极为融洽愉快，却不肯将感情坠入其中，她所经历的事情不允许她这样做。一个正直的女人，应该有一颗自尊自爱的心，林涛可以撇下已婚的妻子，也不见得就是个好男人。娟子能够理解另一个女人失去男人的痛苦，她决不愿意林涛因她而离婚。于是，娟子和林涛只是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这天，娟子正和林涛通着电话时，丈夫坐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娟子的背叛似乎刺醒了丈夫的心，他想：很快就要失去眼前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依然年轻的容貌和未变的身材，让他想到了以前恋爱的种种乐趣，他不禁后悔了。心里涌起一种无以言状的情愫，他想到那个曾经坐在自己摩托车后座的女人，如今又和另一个男人好上了，心里更是又悔又恨。
人似乎都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一旦要失去了，才感觉到她的美丽，才猛然醒悟，然而悔时已晚。娟子的丈夫断绝了和另外两个女人的来往，和娟子言归于好，他很惭愧地对娟子说；“以前是我对你不起，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爱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娟子原谅了自己的丈夫，然而，感情的伤痕却永远留在她的心里隐隐作痛，从前那种挚爱的幸福感觉，再也没有找回来。
作者简介：张煌新，深圳市基层文化工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中国铁路文艺》《四川文学》《大众文艺》《当代小说》《中国文学》《安徽文学》《南方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