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洋葱的史铁生_史铁生

时间:2019-02-1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互联网上提起村长,网友们知道是先在“榕树下?躺着读书”做版主,后在“99网上书城?小众菜园”做版主的作家陈村,村长与史铁生是朋友。   没有互联网,我就是个无声无息的人,有了互联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2006年10月末,从“小众菜园”知村长要去北京参加作协代表会议,想了又想,却是终于按捺不住,大着胆子请村长代向史铁生讨本签名的书。作代会结束,村长返沪,发消息来要通讯地址。又过几天,村长说,看到史铁生太太陈希米的邮件,书已寄出,又过些天,书就收到了。
  收到书,我请村长代谢史铁生夫妇。也许我可以借机直接发邮件,礼节上也应直接道声感谢。我没有史铁生的邮箱,或说不敢打扰史铁生,这些却不是真话。事情在于,我不知该跟史铁生说什么,说感谢,说钦敬,在我来说,好像都差了点什么。小时候我喜欢跟一些大哥哥在一起,看他们玩,听他们说。看他们玩出许多花样,听他们说出许多道理。我惊奇、兴奋、羡慕,小小的我因此常有收获,不再寂寞。在史铁生这里,我就有这种感觉。
  希米女士寄来的,是史铁生的《病隙碎笔》,扉页上是史铁生的签字,自右向左竖排4行字,写的是:“诚实善思。与孟庆德先生共勉。史铁生。二○○六年十二月。”不知村长代讨书时对史铁生是怎么说的,史铁生似对我优惠,扉页之后,书名页上又写:“孟庆德先生批评。史铁生。”
  史铁生的字写得好,堪称一手好字,和他的文章一样,他的字写得也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单从字上看不出是身体状况很不好的人写的,看到的却是健康开朗。
  来到世上,得以读史铁生的文章,是一件幸事,读史铁生可以得到智慧和安慰,可以使人心宁静放达。坏了腿,又坏了肾,史铁生对死亡有所思考,他对死亡看得很开,赞成安乐死,认为合于人道和尊严,这也是我赞成的。他还为“嘎巴儿死”翻案,不以为骂,却将其视为祝福,说得入情入理,让人不能不赞成――当死亡已定,与其拖拖拉拉活受罪,莫如戛然而止少受些罪的好。史铁生说:“死是一件必来的事,公平到每个人都无望逃脱,那么‘嘎巴儿死’是最少受折磨、最少损耗(包括最少麻烦别人)的一种,在诸多的死途里它是最多善意的,加之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它便是一份造化,因而理当是一种祝福。”
  因为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史铁生可能对死亡做好了准备。他在《记忆与印象》一书的《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中说:“现在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里,坐在幽暗处,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对我说:‘嘿,走吧。’我想那必是不由分说。但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想我大概仍会觉得有些仓促,但不会犹豫,不会拖延。”史铁生说话总是很实在。死亡往往是不期然的,它可能长时间不会来,也可能说来就来了,不管活多长时间,人总是活在当下,死亡的到来,就是当下的结束。或有事未完,或正在做着什么,死亡可能就来了。不论什么时候走,总会有些仓促。但是,除非实在什么事也做不了,人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等死,也不能只为死亡有可能到来而事事都即做即完。即使身体很不好的,虽然有所准备,向死而生,也还要为生而活。史铁生是重过程的,只要活着,总要有所做,哪怕没有做完,史铁生就有没写完的作品。尽管这样,从史铁生妹妹的回忆可以知道,最后的时候,史铁生却真的没有惊惶和犹豫,除了嘱咐妹妹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应该怎么和大夫说,就那么走了。
  关心史铁生的人,知道史铁生的身体每况愈下,隐隐约约心理上可能也有准备。可是,听说史铁生离去,我还是感觉突然和怅然。一般人思维止步的地方,史铁生往往总还能往前走,见人们所未见,想人们所未想,说出人们所未能说的。史铁生还很能剥,什么问题到他这里,总像剥洋葱一样能一层一层剥开来,剥到不能再剥为止。因为剥得精彩,又让人恨不得看他继续剥下去。世间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就总想听听史铁生怎么看、怎么说,因为经史铁生一说,就不一样了。可最大的问题是,史铁生走了,再听不到史铁生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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