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木(1910-1998),原名张永年、张松甫,河北辛集人。1930年在北平师大读书时参加左联,后任抗日军政大学和鲁艺教员。1945年筹建东北大学并任教育长等职。1954年后,历任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所长、吉林大学副校长、中国作协吉林分会主席等职。著有诗集《我爱》、论著《第三自然界概说》等多部。
我把组织部的介绍信揣在内衣的口袋里,
像一只巨大的手捂住我突突跳的心口。
肃肃然走出东北局大楼长长的走廊,
我看见门岗同志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油光。
太阳从密排的街树梢上探过头,
满脸淌着大汗向我热烈地招手。
花花绿绿喜气洋洋的拥挤的人群,
踏着大秧歌的舞步迎面走来。
汽车低吼,电车高鸣,马拉车发出辚辚的声响,
还有那铿锵地敲着铜锣的颜色鲜艳的货摊,
以及嘈杂的叫贩和音调清脆柔和的卖花女郎,
为我欢乐地合奏一阕祝贺的乐章。
是的,螺丝钉――无论摆在什么地位,
都一定旋得紧紧的,牢固、坚实。
运转着的整部机器发出呼隆呼隆的声音,
都将给它以震荡,并引起金属的回应。
但是,我仍然这样兴奋,这样激动――
当我修满了两头沉和皮转椅的苦功,
当我结束了黑砚汁和蓝墨水的航行,
当我绕出了以黑板和书橱砌成的无尽长的胡同。
啊,我沿着宽广的大街行进,
瞪起眼睛望着前方,
像一个第一次走近校门的刚满学龄的儿童,
像一个驰赴婚宴的年轻的新郎……
是谁嘘着温暖的气息低唱在我的耳根:
快些,再快些,迈开三尺长的阔步,
奔向前去啊,以你的全部爱情和忠诚――
在那里,火热的心和钢铁正一齐沸腾。
面对任何困难,挽起袖子来!
锤炼,才能发出声音和光彩。
而你,也将像钢铁一样灼热,
而你,也将像钢铁一样鲜红。
挥起十丈长的铁扫帚,
扫掉那一层层的结在记忆中的蜘蛛网,
连同那些粘在网上的发霉的尘土,
都彻底打扫净光!
那些由于自私而变矮的人形,
那些由于忌妒而歪斜的眼睛,
那些由于猜疑和作伪而患梦游症的灵魂……
像泼掉一盆泛着肥皂沫的洗脸水,滚它们的吧!
你理应骄傲,而且感到幸福,
因为你生长在毛泽东的阳光普照的国度。
当人们的理想已经化做彩霞从东方升起,
降落在花枝和草叶上的夜霜哪能不消融?
头上撒满阳光,高高挺起前胸,
我听着这亲切的低唱伴着那祝贺的乐章。
这歌声越唱越嘹亮,越唱越激昂,
最后,它变成一阵飓风把我卷上天空。
我脚下像踏着厚厚的厚厚的浮云,
我的心口突突地突突地跳着。
我伸手插进内衣的口袋里,摸了又摸
那被胸脯熨得发烫的组织部的介绍信。
1951年10月沈阳
英雄赞歌
一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和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热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二
英雄猛跳出战壕,
一道电光裂长空,裂长空。
地陷进去独身挡,
天塌下来只手擎。
两脚熊熊蹬烈火,
浑身闪闪披彩虹。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热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三
一声吼叫炮声隆,
翻江倒海天地崩,天地崩。
双手紧握爆破筒,
怒目喷火热血涌。
敌人腐烂变泥土,
勇士辉煌化金星。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热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1963年秋
[附记]为故事片《英雄儿女》插曲制词,刘炽作曲。
(以上选自《我爱――公木自选诗集》,时代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