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 风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从事过多种文本写作，有大量杂文、随笔、散文和诗歌作品在各级报刊发表。曾获得过云南杂文奖、云南昭通市政府文学奖等奖项。近年来主要从事中、短篇小说创作，在《边疆文学》、《滇池》、《辽河》等文学刊物上发表过中篇小说《盯梢》，短篇小说《股八》、《胡髭伯》、《二度梅》、《檀香》、《小河淌水》、《剃刀李》等。现在云南昭通市水富县文联工作。
第一次“下海”风潮虽算不上大，但县工业局机关的文员文若非，却忽然提出要停薪留职去开一家餐馆。为这件事，局机关头头都有些恼火，也有些惋惜，特别是身为一局之长的霸局长。谁不知道这文若非是个人精，既是写材料的好手，又是耍嘴皮子公关的良将。不过恼火归恼火，惋惜归惋惜，末了还得放人。局机关大小头头谁也不想担着个阻遏改革开放的骂名。
餐馆开业的前一天，文若非早早地就去给局机关的头头们送了请柬，说是要请领导们过来坐坐，给餐馆提点意见。其实呢，不过是请领导来为餐馆剪剪彩，好烘托一下气氛，顺便给这些领导每人打点一个红包，也好为餐馆未来的发展做些铺垫。领导们接到文若非的请柬，都表示一定要去开开眼儿。这样，在餐馆开业那天，头头们果真一个不少地来了。头头们相互打着哈哈：我们小文的餐馆开业嘛，这还能有不去的道理吗？
文若非的餐馆就辟在城南的一个僻静处。餐馆门前是一个大敞坝，敞坝里生长着不尽的萋萋芳草，倒颇能折射出一种田园牧歌情调。这里虽偏僻，可一个弹丸小城，要找上门来并不困难。霸局长很快便带着两位副局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和各股股长，来到餐馆。霸局长说：“小文，都说你是个人精，可不知你怎么会选在这里开餐馆。不怕你说我说话不吉利，你就不怕开不好喝西北风吗？”
文若非谦恭地说：“我的好局长唉，不是我不想找个好地方，还真是找不到好地方呢！因此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偏僻是偏僻了一些，可这儿安静呀，现代人不是就挺讲究个吃喝的氛围吗？”
霸局长说：“谁知道你肚子里又有些什么弯弯绕，哪个不知道我们县城的房子好租得很，你哄鬼还不定会相信呢！”
文若非说：“你看你看，我就是把全县城的人都哄完了，也不敢哄到你霸局长头上来对吧？我又没有吃豹子胆！”
寒暄扯淡一阵，就到了剪彩揭匾的时候。待一阵激越的鞭炮响过之后，霸局长在文若非的热情相邀下，也没有忘记端架子故做姿态地再三推辞，最后才拿起剪子来为餐馆剪彩。等霸局长剪完彩，两边牵彩绸的两位红衣女子早走上来扶局长去小憩。然后文若非又请两位副局长为餐馆揭匾。两位副局长踌躇满志，将店门旁挂着的一块匾上的红绸揭了下来。那会霸局长还沉浸在剪彩的激动中不能自拔，可当他看见那块匾上竟赫然镌刻着“宴常开”三个金色隶书大字，还是深为震动。霸局长曾问过文若非取店名的事，可他总是藏而不露，说到时候一定要给局长一个惊喜。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惊喜”！霸局长想，怎么可以搞这样的店名呢？是不是太有些标新立异了？霸局长觉得，这“宴常开”三个字就跟文若非一样让人不好看透。霸局长又想到一句流布很广的俗语：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霸局长就在心里感觉到好笑，掩饰不住一脸的困惑还有不屑。
鞭炮也炸过了，剪彩也剪过了，该揭的红绸已揭下来了。热闹过后，“宴常开”餐馆便摆起了开业以来的第一桌不收费的筵席。文若非凭着自己那一副伶牙利嘴，不断地向局长、副局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和各股股长，向在座的所有客人劝酒劝菜。觥筹交错间，霸局长晕晕乎乎地对文若非说：“小文，我……我祝你的生意，就像你手中的笔一样快捷，短期内就发……发起来。”霸局长说着就又喝下去一盅当地最有名的“香水”牌白酒。霸局长说：“小文，你这个餐馆名取得……取得真是有些特别――‘宴常开’，你是想让筵席经常开，好财源滚滚来呀！可小文，我不怕你说我浅薄，你不会忘记还有这么一句俗话，叫个什么来着，噢，是叫‘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对吧？对了，就是这句了。”两位副局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和各股股长，还有在座的其他客人都面面相觑：这霸局长霸老头今天是不是都说酒话了？
然而坐在一旁陪吃陪喝的文若非却仍是极虔敬地听霸局长唠叨，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尴尬。文若非说：“谢谢局长的提醒，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去做。来，局长，再喝点，现在不是很讲感情深一口闷嘛！”
霸局长说：“你小文真够劲，我还就喜欢你这个性格。”
霸局长正在为起草一个文件发愁，以前起草文件都是文若非一个人来写，只需他签上“同意打印上报”，或者“同意打印下发”，事情就算办完了。文若非停薪留职离开机关，局里很快又从外面调来一位新文员小吴。倒不是霸局长不相信新文员小吴的水平，可他觉得这个文件还非得他亲自起草不行。
可霸局长毕竟很长时间没有自己写过文稿，现在由他本人起草文件，还真是有些手生，冥思苦想了半天，也就这么一个标题：“××县工业局关于从严控制宴请、会议费标准的通知”。
这时新文员小吴跑进来请示霸局长。
新文员小吴说：“局长，今年的‘安全月’工作会明天就要报到，与会人员的生活是不是安排在‘宴常开’，两位副局长也都是这么个意见。”
霸局长掩饰不住的恼火。霸局长说：“谁说安排在‘宴常开’，这个局是我说了算还是两位副局长说了算？”霸局长恼火过后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霸局长说：“小吴，你初来乍到，还不太了解情况。你知道，明天要来开会的可都是一些厂长、经理；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一些不好侍候的主儿，‘宴常开’一个才开起来不久的小餐馆，让他们这些人去那儿吃饭，这他们会乐意吗？再说了，明天来开会的人又多，要真去了还不把‘宴常开’给挤破掉那才怪呢！”
新文员小吴说：“可我听两位副局长说，‘宴常开’的烹饪是一流的。”
霸局长伸出手来拍拍新文员小吴的肩膀。霸局长说：“算了，小吴，现在给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这次‘安全月’工作会的吃喝就安排在‘迎宾酒家’，你去给两位副局长说说，就说是我说的。”
新文员小吴还在磨蹭。
霸局长说：“小吴，快去吧。我手头还有一份文件等着我亲自起草。”
新文员小吴走了以后，霸局长又坐下来起草他的文件。霸局长想，文若非，你就休要怪我了，你不是一个人精吗？你要的不是“宴常开”吗？可我说过“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记得在你那次开业的酒宴上，我就说过这句话，可你却一脸平静，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俩是较上劲儿了。现在我才明白，你出去开餐馆，原来你是冲着我们局来的呢？不错，我们局一年是有七、八万块钱花在了吃喝上，不过这笔钱凭什么就要流进你的腰包里呢？你这人再是个人精又咋样，工业局的局长姓霸，我不想把这钱给你，你就休想从我这里弄走一个子儿。
霸局长就越发觉得他手头这个文件应该赶紧制定下发。
霸局长忽然又想到一句俗语：“肥水不流外人田”。霸局长想，如今你文若非已停薪留职离开工业局，已成了“外人田”，我凭什么要让这七、八万块钱的“肥水”都用来肥了你那“外人田”呢？真是的！
两天以后，由霸局长亲自起草的这个《××县工业局关于从严控制宴请、会议费标准的通知》的文件终于打印上报下发了。上报到了县委、政府、纪委，下发到了工业局下属的各个企业，要求直接传达到各车间、班组的每一个人。这个《通知》声称，为了节约开支、反对铺张浪费，凡工业局机关和所属企业，需要宴请关系部门、业务部门或开会，都要由该单位向局里写出书面请示，报工业局领导同意，由工业局长霸无忌签署意见，同意办理才能够开办。其中有一条，要求设宴或开会单位在哪家饭店宴请或开办伙食都要如实申报，否则不予批准。
这个《通知》下发以后，工业局系统宴请或开会并不见少。开头，很多部门和企业都把设宴地点定在“宴常开”，结果都自讨了没趣。久而久之，这些部门和企业也学精明了：何必为填一个“宴常开”误了自己吃喝呢，这样不是就有些太傻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既遂了霸局长的意，也可以放心地去吃喝呢！
说话间就快到了年底。大报小报都在用同一个声音说“要坚决刹住公款吃喝风”。地区小报一位很不会写稿的记者，从已经都从新文员变成文员的小吴那里得到一些情况，于是连夜写了一篇并不怎么样的《领导重视，群众拥护，××县工业局整肃吃喝风成效显著》的报道。这篇报道见报以后，很让霸局长风光了一段时间。这是他上任以来，报上第一次报道他所领导的部门的事情。
拿到那篇刊有工业局狠刹吃喝风报道的报纸，霸局长相邀上两位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各股股长，还特别请上文员小吴，到“迎宾酒家”去啖了一顿。霸局长一醉方休，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还是文员小吴背他回的家。这也可看作是霸局长有先见之明。
“宴常开”餐馆没有像文若非当初所设想的那么辉煌，财源滚滚。有时甚至都可以说是有些萧条。不仅单位来他这里办集体会议伙食的很少，就是一般食客也是少得可怜。文若非犹为想不通的是，他停薪留职前所供职的工业局系统，怎么就很少有部门和企业前来问津，文若非自认为自己在机关时处事圆润，自信给人的印象还不错。他自以为他办起餐馆来以后，夕日的同事是会来光顾的。关于工业局机关每年用于吃喝的七、八万元经费，他文若非是知道的，如果再加上局机关下属部门和企业的招待费、会议费，那就更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这或许正是文若非当初非要停薪留职出来开办餐馆的动机。可是如今餐馆开起来，而且还请来了远在省城已退休赋闲在家已是二级厨师的姨父掌勺，自信餐馆的生意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门可罗雀。文若非因此不免思忖，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把人都得罪完了。
文若非得想办法，他不能把餐馆开起来以后就坐以待毙。一个大活人还能够让尿憋死不成？他想，这么小的一个县城，客户实在太少，饭馆又多，如果不把工业局系统这一“吃公”大户抓住，那么“宴常开”怕就真要“紧散席”了。文若非实在有些不甘心。
文若非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份《××县工业局关于从严控制宴请、会议费标准的通知》的文件，文若非拿着文件，眼睛气得绿蓝绿蓝，活像一支饥饿多时的成年公狼。特别是在何处就餐都要由宴请单位或开会单位如实填写，由霸无忌局长审批，更把个文若非气得火冒三丈。有几个平时和文若非颇有些哥儿们的部门头头就曾对他说：“若非，不是我们不想来光顾你，实在是霸局长不批，人家是局长，这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文若非听了，便在一旁骂霸局长霸老头不是东西，同时也暗暗地为这些哥儿们可怜。
不过，文若非很快就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那几个颇为哥儿们的部门头头说：“你们以后宴请有关单位或开会先闭眼糊乱填一个餐馆或饭店，然后再把人带到我这里来用餐，这样不就行了。”这些部门头头便都对文若非说：“哥儿们平时待我们不薄，我们以后就都照你说的去办就是，请尽放宽心”。
这样，文若非的“宴常开”还真热闹了一阵子。可好景不长，先是从文若非这里开出去的发票无法在财务上核销；跟着是那几个哥儿们部门的应该支出的招待费、会议费一律被“冻结”，不管是宴请什么样的客人、开什么样的会议，霸局长的签字一律都是“招待理由不充分，不予办理”，或是“此会不是太重要，我意暂缓”。
文若非的“宴常开”就又只好落得个“门前车马稀”了。
文若非甚至想当初怎么会选在这个地方开餐馆，如果开在小城的闹市区，能多接待一些普通食客，也不至于会如此狼狈啊！
文若非的“宴常开”已面临着散席的危险。
后来，文若非就看见了那篇刊发在地区小报上的“××县工业局整肃吃喝风成效显著”的报道。当时，文若非确实气得怒发冲冠，鬼火直冒。都说愤怒出诗人，可文若非却发现愤怒原来也出思想。这一愤怒使他很快开了窍，便连夜赶写了一篇《支持改革，积极“下海”，文若非创办“宴常开”弘扬饮食文化》。这篇文章着力渲染文若非如何从一个机关文员，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勇于“下海”，投笔从商，在缺资金、缺场地的情况下，百折不挠，在困难中办起了“宴常开”。文章还着重介绍了文若非如何聘请省城退休赋闲的二级厨师掌勺，擅长广味、川味、京味等菜肴的制作。文中还写到文若非如何热爱我国古典文字名著，在二级厨师的悉心指导下，已能制作“红楼梦菜”系列，既发掘了传统宫廷饮食文化的精华，又推动了饮食文化向更高的层面发展云云。文若非毕竟是做文员出身的，下笔便汪洋恣肆，又是描写又是评述，洋洋洒洒，一千二百字一气呵成。文章写好以后，也不署名，便托一个熟人给地区小报那个很不会写文章的记者送去，还随稿写了一纸便简，称：哥儿们，这篇文章就送给你署上你的大名发表，稿酬就留给哥儿们买盒烟抽，另付二百元给哥儿们，诚望笑纳。文章见报，哥儿们有空再来我处啖“红楼梦菜”怎么样？也好让咱哥儿们好好红楼梦他妈一回。
地区小报记者对这飞来之食自是求之不得。文若非的文章次日便被推上了地区小报的头版头条。那记者写文章不行但他有办法让文章见报。文若非看到自己写的文章被署上他人姓名在报上发表，心里自是有些难受，便细想毕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和过去那些并不情愿的“捉刀”相比，自然也就没什么话可说。
自从文若非那篇文章见报以后，首先是县城的一些单位跑到他这里来品尝“红楼梦菜”，二级厨师抖擞精神，把一把五斤重的大铁瓢舞得风快。小城里的食客品尝着省城来的二级厨师做出来的菜肴，自是赞不绝口。他们才不管过去生活在大观园中的那群红男绿女是不是也啖这样的菜呢？接下来便是地委、行署所在地的那个城市不时有人来光顾“宴常开”，一拨接一拨，有坐大客车来的，也有坐“桑塔纳”、“奥迪”来的。“宴常开”门口常常停放着三三两两的黑亮亮的轿车，它在向小城人炫耀“宴常开”所接待客人的档次。
冬日的阳光很柔和，照得人全身暖暖的。文若非常常会在这个时候抽空到敞坝上走走，让自己一双脚很舒服地踏着干草，让它发出很好听的“悉啐”声。有时候，他会漫不经心地瞅一眼停放在敞坝里的小汽车，然后就眯缝了一双眼，好像怕被车窗玻璃反射的阳光灼伤了眼睛似的，散漫而慵困。只有在这时，文若非才会在心里快慰地想：霸无忌霸老头，你不是说“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吗？你以为你那几万块钱不给我“宴常开”，我就真的会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宴常开”会很快人去楼空了吗？霸老头，是你大错而特错呢！
这时候，文若非就很想像争斗得胜的公鸡那样“喔喔”打鸣。
又过了两年，霸局长就要提前退休了。他忽然想到在他退休前一定要去“宴常开”餐馆看看。自从那回在“宴常开”剪彩以后，快三年了，霸局长再也没有去过“宴常开”，一个弹丸小城，这说起来真让人难也置信。特别是霸局长发“醉翁之意不在倡俭崇实，而在整治‘宴常开’”的那个文件以后，很听到过一些文若非餐馆生意一筹莫展的传闻，自己也因此想去看看，可最终还是没有去成。后来狠刹公款吃喝风一阵紧似一阵，霸局长就想，文若非的“宴常开”怕是难也为继了。及至后来从文员小吴的口中得到“宴常开”的生意如何如何兴隆，霸局长却仍是不愿相信。刹公款吃喝风已经够猛够烈了，“宴常开”又地处偏僻，这生意又还能够好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要提前退休了，霸局长就想很有必要到“宴常开”去看看，是赢是输，棋下到这步也应该收枰了，正所谓“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霸局长想，他将要看到的或许是“宴常开”的萧条和败落，是凄凄惨惨戚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要像救世主一样的把文若非重新请回机关。文若非停薪留职的时间很快就要满了。霸局长想到这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竟淌出两滴泪来。人之将退，其行也善。霸局长一辈子逞能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难逃一个人走茶凉的境遇。
但眼前的情形却只有让霸局长感到彻底失望了，这比刚听说要让他提前退休还要令他失望。“宴常开”不仅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么萧条和败落，而是意想不到的红红火火。门面早已扩大且装修一新，整座楼宇金碧辉煌。门外停放着一溜就餐人的自行车、摩托车，甚为照眼的是那一黑一白两辆“奥迪”，在那里发着锃亮而又柔和的光芒。这两辆“奥迪”就像两个让人艳羡的女妖，这会正在嘲笑他这很快就要退休的老头儿。妈的！霸局长再度陷入了沉思。
文若非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请霸局长坐进他的记账台的。在这里，文若非文老板与霸局长霸老头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
霸局长说：“一段时间以来，刹公款吃喝风不是抓得很紧吗？可你的生意好像却一直很好。”
文若非说：“是吗？这或许有些出乎局长你的预料，对吧？”
霸局长说：“这我还真是弄不明白。”
文若非看着局长，看他这是真弄不明白还是在假装糊涂。可文若非此时看到的，却分明就是一个已经开始花白头发的小学生蛋子。
文若非说：“这又有什么不好弄明白的。你什么不可以禁止，又什么不可以刹，但是有关这吃喝，你也是可以禁止，可以刹的吗？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市井语，人生人生，吃喝拉撒难解难分。所以说，吃喝乃人人愿为之事，谁又不想吃好喝好，这人难道还会和这吃喝有仇？还有那个‘淮南为桔，淮北为枳’的故事你也是知道的吧？这公款吃喝在上面该刹，可到了我们这样的小县城，我看说不定还应该发扬光大呢！当然，这发扬光大也还需要讲究一些方略。所以，在我这偏僻一隅，倒颇能成全了这些‘吃公’者的心愿，这不也是当前‘吃公’者很需要的一种吃喝氛围吗？”
霸局长这会已是听得一脸汗淌。
霸局长说：“这么说是你赢了。我在你开餐馆为你剪彩的时候，就暗暗地和你较上了劲。因为我太相信‘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了。”
文若非说：“这个我知道，我相信我的‘宴常开’一定能够赢你的‘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我一向很自信。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同时也是相信‘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的，但不会是在现在。霸局长，这你相信吗？”
霸局长说：“我们不再谈这个了。……现在我只是想问你，你的停薪留职时间已满，你是打算回局机关上班呢，还是想留下来继续开你的‘宴常开’？如果你想回去，这我或许还能帮你一点忙。”
文若非说：“我看这个就不必了，霸局长。我已经想好要辞职，明天我就会来局里办辞职手续。”
他们的话再也谈不下去了。
霸局长从“宴常开”走出来的时候，脚步看上去有些踉跄。但他这回却并没有喝酒，尽管文若非再三请他喝“香水牌”、啖“红楼梦菜”，都被他婉言谢绝了。这让文若非多少感到有些遗憾。文若非在他走出“宴常开”的那一刹那，追出来对他说：“霸局长，有空您就常来‘宴常开’坐坐！”
霸局长摆摆手。霸局长说：“谢谢。”
霸局长想，部长已通知我明天就去办理提前退休手续。
霸局长想，我怕是想来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标签：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