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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与无法入睡的马孔多]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1980年出版的《小说地点词典》里,阿尔伯托?曼格伊尔和乔万尼?瓜达鲁普列出了小说里那些子虚乌有的地点,如刘易斯?卡洛尔的胡语林、丹尼尔?笛福的无人岛、乔纳森?斯威夫特的大人国、J.R.R.托尔金的中土,以及朱尔斯?沃尼的萨克纽斯姆走廊。他们二人以简洁的语言和生动的文风将上面每个地方的原委一一考究出来。下文是对《百年孤独》里马孔多的描述:
  
  马孔多,很久以前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在哥伦比亚建立了一个村落,布恩迪亚那无边的想象力连大自然的创造力也要让他几分。这位创建者将村上的房子排列开来,使每家每户到河里取水的距离和付出的劳力与他的邻居相差无几;街道的规划也是独具匠心,所有房屋在白天都能接到等量的阳光。为了村上人的生活,他设下一个个陷阱来捕捉金丝雀、知更鸟和夜莺。不久之后村子里到处能听见鸟在歌唱,结果每年一次光顾马孔多、向居民显示世上最新的八大奇迹的印第安人寻着音乐就能找来。
  马孔多的东面以又高又险的山岭为屏障。南面是沼泽,沼泽上覆盖着一大片菜汤。沼泽向西越涨越高,形成一个大湖,湖里皮肤光滑的鲸目动物生着女人般的面容和身子,以她们坚实的诱人的胸膛来诱惑水手。朝北行走十日开外,穿过一片险象环生的丛林,就能见到大海。
  原来的马孔多仅有二十几户人家,泥屋茅舍,后来几经变迁,小村落变成了拥有商号和集市的镇子。镇上一片繁荣,何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索性把他费心捕到的鸟悉数放生,用自鸣钟取代了鸟的功能,自鸣钟是他用鹦鹉从商人那里换来的。此后,每隔半个小时钟声齐鸣,把小镇摇撼一次,一到中午布谷鸟和华尔兹发出的乐曲轰然倾泻,宣告午睡的开始。布恩迪亚还用杏树取代了街道两旁的刺槐,而且又找到办法,让这些刺槐长生不死。不知又过了多少年,马孔多变成了木墙锌顶的城镇,此时那些老杏树的花依然在更老的大街上绽放,虽然城里没人知道杏树是何时何人栽下的。
  一些重要事件构成了马孔多的历史,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镇上经历的失眠传染病,这种失眠症不同寻常,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睡不着觉――因为大家的身子也不累――而是渐渐地丧失了记忆。当一个病人对无眠的状态习惯之后,他儿童时代的记忆就开始消失,接下来是事物的名称和概念;最后他将不知道自己是谁,对自己的存在也一无所知,与过去告别,默默地陷入疯狂。村子四周安上不少的钟,经过的人就拉上一把,证明他还没疯。凡是外来的人都不让他们在马孔多吃饭喝水,因为据说这种疾病还能传染。不久居民适应了这种生活状态,睡觉一事对他们来说已是没有必要。为了避免忘掉身边不同的事物,他们给每件东西贴上标签:“桶”、“桌子”、“奶牛”、“鲜花”。然而居民发现就算他们根据标签还能记住东西的称谓,但东西的用途怕是记不住的,于是又在标签上写下更多的解释。比如,在奶牛身上挂一块大牌子,告诉来人:“这是一头母牛;每天清晨为它挤奶才行,奶要煮开,然后与咖啡混在一起制成牛奶咖啡。”居民在村口竖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马孔多”,在远一点的地方另一块牌子上写着“上帝存在”。
  马孔多的居民发明了一种很有原创性的办法,以此来消除稀奇古怪的疾病留下的恶果,他们学会从扑克牌上解读过去,一如昔日的吉普赛人解读未来。布恩迪亚也创造出一部记忆机器,他每天早晨要把生活里发生的事件记录进去。按照这种办法,他随时能让机器工作,一天接一天地回忆他的过去。当吉普赛人梅尔卡迪斯――他已经死亡,但因为奈不住死亡后的寂寞又返了回来――把小瓶子里装上糖浆,然后将这失眠解药送与马孔多之后,失眠传染病才告结束。居民们喝下药后马上就能入睡。
  马孔多历史上另一个重要事件,是尼卡诺尔?雷伊纳神父要组织建造一座高大的神庙,神父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希望在无信仰的人中间建一座圣殿,他憧憬着神殿里站满真人般大小的圣徒,四周镶满彩色玻璃。然而,马孔多人民的生活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牧师,他们自己能和上帝对话,所以不存在原罪的玷污。他们喝上一杯巧克力之后能飘离地面12厘米。雷伊纳神父发现马孔多不是无信仰的中心,于是他又开始继续寻找。
  在后来的岁月里,马孔多见证了美国人在这里建起来的香蕉园,这座小镇也通过铁路与外界建立了联系。但是,因为罢工、滂沱大雨和之后的干旱,香蕉园已不复存在,据说,一阵龙卷风将马孔多的繁荣从地球的表面一扫而光。
  
  《小说地点词典》的结论证明,马孔多并不是在外表上和水平上模仿我们世界的另一个平行的现实,而是那个世界的外延,其中的生物群和植物群、大陆和国家,社会、政治及经济剧变等,一概是自己的――换言之,有其自己的生态系统。曼格伊尔他们在序言中提到,他们编撰这卷百科全书的点子是怎么来的:“我们同意,我们的研究方法要谨慎才行,一定要在真实的与虚幻的之间求得统一。我们要把小说当成事实,以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所选的材料,如同对待探索者和史学家的报告。”他们二人对地点感兴趣,虽然是虚构的地点,但毕竟存在,“这些地方是可以访问的,可以在真实世界里标在地图上,因为作家望着真正的地形地物,将他们的视点投放在上面”。(1)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就有上述特点。读完小说之后,你能感到这座小镇就在你身旁,伸手可及,不是逃跑主义者的海市蜃楼。在我看来,那里的生生死死已经染上了拉丁美洲的DNA。(2)或者如批评家艾德纳?瓦尔德所说,这座小镇在这一地区心灵上打下的烙印已经把“el macondismo como latinoamericanismo”马孔多的形态变成拉丁美洲的形态。(3)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博士论文《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历史》在马德里的科姆普洛坦斯大学答辩通过后于1971年出版,他在文中称《百年孤独》为“完整的”小说。“虚构现实的引领过程已经达到极点,这部小说以出神入化的综合能力将(作者创作的)其他小说合而为一,构建出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从这个世界里汲取所有的营养,然后小说里的营养又被这个世界所吸收。”(4)
  60年代中期,加西亚?马尔克斯得出结论,一个作家和一部作品生来就是一对。在电影方面打拼能助他养活家人,但效果并不理想。他感到空虚,荒废了自己的才华。很早以来他就怀有一个梦想,写出一部小说,不仅要把他的童年经历收入其中,还要写出他对这个世界总的看法。他越是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就越是感到,无论他写出多少短篇和中篇小说,这些故事都是一部作品的材料,就是马拉美所谓无所不包的皇皇之作,其复杂性不仅要反映现实,甚至还要与现实一比高低。
  他对曼多萨说,总的来说,他以为“一个作家写的仅仅是一部作品,虽然这部作品可以有好几卷,每卷有不同的名字”。加西亚?马尔克斯把巴尔扎克、康拉德、麦尔维尔、卡夫卡和福克纳视为一部力作的楷模。他们创作的作品之一要超过其他作品,给人的印象是,这位作家与一部原始的作品相关联。他问道:“谁还知道塞万提斯的短篇小说?比如,谁还知道《以为自己是玻璃的毕业生》?不过,阅读这部作品,你也可以怀着阅读他重要作品的喜悦。在拉丁美洲,委内瑞拉作家罗慕洛?加利格斯因《唐纳?芭芭拉》为人所知,但这不是他最好的作品,危地马拉的米盖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因他的《总统先生》出名,这部小说很烂,还不如《危地马拉传奇》。”(5)
  在他心里,他的小说不是大杂烩。如他多年之后在《活着为了讲故事》里所描述的,他将自己视为“十全十美主义者精确性的奴隶”。他修饰每个句子,确保每部作品里的故事之弧一定是圆圆的,把每个人物当成不必听从他人摆布的存在,在对话上更是删繁就简:以上各点就是他所谓一个大作家的执著所在。他心目中的力作同时要有如下特点:语言华丽,内容丰富,结构复杂,但又要开门见山,高度提炼,自给自足。
  加西亚?马尔克斯何时着手创作《百年孤独》,大家对此意见不一。要是说他早已胸有成竹,怕是站不住脚的。1950年6月,他在《纪事》杂志上发表“La casa de los Buend??a: Apuntes para una novela”(《布恩迪亚的宅院:一部小说的说明》)。(6)但这份杂志已经无从寻觅,如果没有杂志的话,文章内容究竟如何,也只是推测而已。那些日子加西亚?马尔克斯正在巴兰基亚生病。他还在为《先驱报》的《长颈鹿》写专栏文章。他一连请假数周,返回苏克雷,在家人的陪伴下养病。据说他患上了肺炎。但他的朋友知道,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创作一部小说。
  加西亚?马尔克斯后来说:“原来要写一出戏,内容是哥伦比亚加勒比的千日战争,这之前我在卡塔赫纳把创作的事告诉曼纽伊尔?奥利维拉。那一次,与我的创作完全无关,他送了我一本他父亲写的小册子,里面写的是千日战争的一名老兵,他的画像还印在封面上,此人抢眼的汗衫和战火洗礼的胡子不知怎的使我想起了外祖父。我忘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姓氏我永远不会忘记:布恩迪亚。所以我才要创作一部名为《宅院》的小说,一个家族的史诗,要把尼克拉斯?马尔克斯上校徒劳的战争写进去,写这些战争中我们亲历的事件。”(7)
  先把这部作品预言式的书名放在一边,仅仅从作品内容描述判断,显然,在《百年孤独》出版17年之前,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对作品的走向有所考虑。《宅院》是他写作时用的名字,一提到这部作品他就说《宅院》。这里要注意的是,在拉丁美洲文学里,房子是无所不在的象征,文学爆炸或与之相关的几部作品里都出现了房子,如略萨的《绿房子》、伊莎贝尔?阿连德的《幽灵的房子》和阿尔瓦洛?萨姆迪奥的《深宅大院》。(8)然而,多年来加西亚?马尔克斯始终在说,他1950年或1951年与母亲乘一列黄色火车返回阿拉卡塔卡,真正的开始是这次旅行。他的回忆录《活着为了讲故事》一开始就提到了这次旅行。他说,望着他生长的地方,昔日的幽灵在那里徘徊,这时他才萌发出要为那座老宅、家族和小镇写部书的念头。他在一次采访中指出:“我到了那里之后,一开始很是震惊,因为我现在已经22岁,从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其实这里没有发生变化,但我感到我不是在看这座村落,而是在经历,在阅读这座村落。仿佛我看见的已经被写了下来,坐下身来,把现成的东西和读到的东西抄写下来,这就是我要做的。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演变成文学,我可以信手拈来:那座宅院、那里的居民和那些记忆。”(9)《马尔克斯传》的作者达索?萨尔迪瓦相信,电影制片人安东尼奥?马托克提议加西亚?马尔克斯和路易斯?阿尔克利沙(此人和布努埃尔写过剧本)创作一系列电影剧本,领取固定工资,此时这部小说的写作就已经开始了。阿尔克利沙比加西亚?马尔克斯小十岁,是从西班牙来的。他旅居墨西哥,为布努埃尔的《莽汉》《毁灭的天使》及布努埃尔政治上的重要电影《遗忘者》创作剧本。他们二人与其他电影人合作,为了创作闭门不出。他们至少写了三个剧本,还提出一些建议,但制片人并未接受。萨尔迪瓦指出,这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找的借口,他要把注意力从并不稳定的剧本写作上撤回来,转向他的小说,这部作品在他的想象里已经存在好一阵子了。(10)
  总之,《百年孤独》的写作用了18个月,1965年开始,1967年结束。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朋友、熟人和记者,一次他与妻子梅赛德斯开着他那辆奥普尔从墨西哥城驶向阿卡普尔科,他的感悟来自这次家庭旅行(他还说过当时开的是大众)。总之这部小说后面的传奇故事与柯勒律治的诗歌《忽必烈可汗》如出一辙,从中不难看出灵感的缪斯如何在特定的时间来到艺术家身旁。英国浪漫派诗人柯勒律治宣称,一次吸食鸦片之后进入幻境,“接到了”有关蒙古和中国皇帝的那首诗歌,时间在1787年秋天,地点是英国艾克斯摩尔的一处农舍。他醒来之后赶紧把这些日后著名的诗行写下:“忽必烈帝临上都/敕令建造安乐屋/此地圣河阿尔芙/流经石罅幽幽暗/倾入大海光不现。”
  这里要指出,柯勒律治创作这首诗歌并未煞费苦心。诗歌来自更大的力量。这一说法与19世纪浪漫运动相呼应,浪漫派就把诗人视为沟通者,他们的灵感来自上天。柯勒律治写道,当时有人敲门,是一个“来自波尔洛克的人”。他停笔开门,但当他要继续写作时,被打断的诗歌却不见了。他记不起下面的诗句。结果《忽必烈可汗》并未写完,仅有54行。
  将柯勒律治与加西亚?马尔克斯联系起来,这似乎有点儿牵强。在历史上他们的语境大不相同。诗人浪漫派的视角与崇高发生关联,属于拉丁美洲文化的另一时期:现代主义运动。这次运动的领袖之一、尼加拉瓜作家鲁文?达里奥将诗人描写成“上帝之塔”。达里奥的传统在20世纪知识分子那里依然香火不断。但等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出来之后,现代主义运动释放的仅仅是点点荧光。此时马尔克斯出生的国度,殖民主义在上面留下累累伤痕,他对此早已是义愤填膺,渴望变革,要成为普通大众的代言人,所以说他的灵感来自身边的罪恶和不公正,并非来自神明。若是为他画一幅像:他是执著的、不信神的、人民中不折不扣的一员,是现状的敌人。
  这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为人,但围绕写作《百年孤独》的传奇故事,在格调上又与浪漫派相通。所谓传奇,是作家自己在一旁推波助澜,说艺术家是缪斯手里的工具。按照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描述,这一过程不太像创作,更像是听写。在他寻找合适的叙述风格时,他的作品里自然有了点石成金的成分。动笔之前,他足不出户,一连十几个月,等小说完成之后才与人见面。
  
  加西亚?马尔克斯住在圣安赫尔因小区洛马斯街19号。这位作家称他的书房为“魔巢”。魔巢里烟雾弥漫,他在里面与魔鬼角力。
  在那18个月里,加西亚?马尔克斯夫妇经济上捉襟见肘。他把写专栏和写剧本的钱都花在了家里。梅赛德斯在家里管钱,成天精打细算,为孩子们买吃的和穿的。等钱花完之后,她要另想办法。阿尔瓦洛?姆蒂斯继续伸出援手,借给她一些钱,其他朋友也是如此。后来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忆说,他手里的钱连影印和邮资都不够。等小说脱稿时,他们负债10,000美元(大约120,000墨西哥比索)。梅赛德斯总是丈夫力量的源泉,请求房东允许他们七个月之后再付房租。彼得?汉米尔在写到梅赛德斯时表示:“她帮助他在身边建起一道墙来,保护他的隐私,保证他生活安逸,让他安心写作。”(11)
  传说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写作的过程中把自己关在魔巢里足不出户,实情未必如此,1966年3月,他就赶到卡塔赫纳电影节上出席了Tiempo de morir(《死亡时刻》)的首映式。他在维拉克鲁斯上船,驶向那座古老的加勒比小城,那里是他在报上发表专栏文章的地方。他借此机会拜访亲朋好友,从创作中抽身出来,歇息片刻。虽然加西亚?马尔克斯对阿尔图洛?里普斯坦导演的影片并不是百分之百地满意,但这部片子还是得了一等奖。他又赶到波哥大和巴兰基亚。曼多萨在巴兰基亚的办公室里接到加西亚?马尔克斯打来的电话,令曼多萨感到意外的是,马尔克斯说他正在曼多萨的家里喝威士忌。(12)他向曼多萨和阿尔瓦洛?萨姆迪奥提到了那部小说,暗示说这部作品是个分水岭:“我或是大获成功或是摔个嘴啃泥。”(13)
  小说手稿1300页,他每天连续写作八小时,加西亚?马尔克斯估计,他扔掉的稿纸又是手稿的两三倍。(14)在长度相等的20章里,每章约20个页码,第三人称叙述――这叙述人是那个吉普赛人梅尔卡迪斯吗?――作者以令人震惊的准确性讲述了马孔多的兴亡,从地理的、时间的、政治的及文化的角度探索小镇马孔多。虽然小说在名字上写的是一百年,其实小说里发生的故事超过了一个世纪。布恩迪亚谱系里有几十个原型人物,与这些人物相关的又有好几千。
  那种从属感塑造出布恩迪亚家族的每个成员及他们的附属人物,从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以确有其人的乌里布为原型,他是哥伦比亚千日战争里的大英雄)到俏佳人雷米迪奥斯,她拥有倾城倾国的长相,后来飘上天堂。小说还写了一场黄花雨、一个吃土的女人、一个未卜先知者和妄图为上帝拍照的人。故事里挑大梁的是乌苏拉?伊瓜兰。这个女子脚踏实地,为人很有耐力,在马孔多她是与大自然最接近的人。大自然让这个家族几乎漂浮了一个世纪。漂浮但又未必同心:乌苏拉的后人不知何谓真正的爱。
  马孔多(Macondo)这三个字原是种植园的名字,当年加西亚?马尔克斯与母亲乘坐那列黄色的火车返回阿拉卡塔卡,他看见乡间的那片土地。这三个字清楚地写在大门上,他在《活着为了讲故事》里提到了马孔多:“自从我和外祖母首次外出,这几个字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但我进入成年之后才发现,我喜欢这个名字里那诗一般的韵味。我从未听到有人说过这几个字,也没问问自己这几个字的意思。”后来他在《不列颠百科全书》里发现,在非洲的坦噶尼喀有个游牧民族被称为马孔德(Makonde)。他相信马孔多几个字就是这么来的。(15)这些灵感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左右了《百年孤独》的走向?大概还是在最潜意识的层面上。小说一开始,马孔多还是哥伦比亚加勒比海边一座不值一提的小村,村上有二十几户人家,依河而居,清澈的河水从硕大的鹅卵石上流过,那些鹅卵石宛如史前的蛋蛋。“马-孔-多”这几个字在小说开始的地方出现之后令人耳目一新:这个名字连同名字指代的地点好像出自必然。原始的、伊甸园般的特点才是这个名字的弦外之音,仿佛这个地方在世界的边上,从未被西方文明触碰。
  我们所处的时代怎能与马孔多相比。一个晚上观看一集墨西哥电视剧的观众要比《百年孤独》的所有读者还多,也许比读过马尔克斯所有作品的读者还多。泡沫剧旋生旋灭,刚一打动观众的情感就不见了。《百年孤独》是永不消失的。然而,研读这部作品之后,你能清楚地发现,这部小说首先还是一出传奇剧,虽然很显赫,但其中充满了徒劳的爱、兄弟阋墙和内斗。这部小说原来的名字有可能是《鲜血与激情》。不过,这不正是所有一流小说所描述的吗,情感大起大落,要求读者将信将疑?
  小说的主题是乱伦:那些布恩迪亚们似乎在各自之外找不到性欲的目标。哈伊罗尼穆斯?伯斯画笔之下的恶行――如同俗世花园里的欢喜――以炫目的风格讲述出来,但叙述人依然镇定自若,仿佛这是见怪不怪的故事。小说里提到海盗和冒险家,如弗朗西斯?德雷克和沃尔特?雷利,此外还描述了16和17世纪来美洲的西班牙探险者和传教士。《百年孤独》里面有不少小把戏。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小说的结尾亲自走了出来,他还以隐蔽的方式提到他的朋友和同事,这其中有卡彭铁尔、胡里奥?科塔萨尔和卡洛斯?富恩特斯。这部小说可能是一个笑话,当作品进入高潮之后,读者禁不住要发出上述感叹。
  对西班牙语读者来说,小说里最令人震惊的特点是其炫目的、巴洛克风格的语言。没有一个字写得不是地方;没有一件事不各得其所。当你发现当时在西班牙语世界――现在在很大程度上依然如此――并没有情节编辑和文字编辑,那你就更要为这部作品所折服。他们仅有所谓的风格编辑,负责改正轻微的语法毛病。他们从来不对作品大修大改,这与后来的编辑正相反――请作者充实想法,重写部分章节,改写主要情节――或者从这个角度说的文字编辑,他们要保证手稿拼写正确,事实准确。当小说手稿送到南美洲出版社编辑部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上述专业人员。读者读到的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最早写出来的――再减去几个排版错误。
  在《百年孤独》的最后一章里,作者开了不少他身边的人才明白的玩笑。就这一章加西亚?马尔克斯说:“我是自得其乐。18个月的困守就要结束,此时小说写得很顺手,我感到谁也拦不下来,我要怎么写就怎么写,这部作品已经装进了口袋。在这种状态下,我太高兴了,尤其是当初那些痛苦过后,所以我才开始写那些私人的玩笑。那一章里还有很多玩笑,普通读者一定能知道。朋友们读完之后都乐死了,因为他们知道每个玩笑指的是谁。这部作品一定要以好大的乐子结尾才行――因为,不然的话,这将是一部让人很伤心的小说。”(16)
  虽然灵感中充满了浪漫的倾向,但真要为叙述找到一个合适的音调却是一个挑战。伊比利亚采访者米格伊尔?菲尔南德斯-贝尔米约对加西亚?马尔克斯说,“就提高你的语言来说,你必定要下一番功夫才行,因为在《百年孤独》里,你驾驭文字的能力实在是出神入化。” 加西亚?马尔克斯回答说,小说的风格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我外祖母就这么说话。我试图找到适合这部小说的语言,后来想起外祖母给我讲那些能吓死人的故事,但她依然若无其事,仿佛是她亲眼所见”。
  他发现,若无其事和出乎意料之外的意象,也就是他外祖母讲故事的风格,这才使他感到外祖母的故事是逼真的。他又说:“我在《百年孤独》上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可信性,因为我相信故事是真的,但我如何才能使读者相信?就用我外祖母的办法。你能发现在《百年孤独》里,尤其是一开始,我特意用了不少文言文。后来,写到一半之后,我像鱼在水里游泳,在小说的后面不仅有文言文,还有新鲜的文字和生生造出来的文字,等等。因为我相信小说的后部要表现我找到这部作品的欢乐。”(17)
  自从小说出版之后,大家就开始探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写作技巧。比如,传言说《百年孤独》原来更长,加西亚?马尔克斯烧掉了1000页,对此他指出:“不对……不过,所有的传说自有其真实的成分,这倒令人感到奇怪。我写完之后,扔掉了所有笔记和材料,所以小说里这些东西的痕迹一点也没有。如此一来,批评家们不得不就事论事,不必寻找原来的材料。我每写一部小说,都要收集很多材料。这种背景材料才是我私人生活中最亲密的部分。这多少让人感到尴尬――如同穿着内衣遇上生人。”(18)不必惊讶,在公开妒嫉成功、仇视成功的大陆上,总要有人指控加西亚?马尔克斯剽窃。1970年波恩作家大会,勒兰兹就指控说《百年孤独》以巧妙的方式改写了巴尔扎克的《绝对之寻求》。在巴黎,马尔塞尔?巴尔加斯比较这两部小说后,暗示说一部小说里的一些元素出现在另一部小说里。在洪都拉斯,杂志《精灵》刊发路易斯?科瓦?加西亚题为《巧合还是剽窃?》一文。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忆说,这些指控传出后有人将巴尔扎克的作品送到他手上。他说:“我从来没读过。我现在对巴尔扎克不感兴趣了,虽然我一度见到他的书就读――然而,我是一扫而过。一部小说来自另一部小说,这种说法相当轻巧肤浅,令我感到意外。还有,就算我承认之前读过他的小说,决定从中剽窃,那我的作品里至多有五页可能来自《绝对之寻求》。要是最后分析的话,不过才一个人物,那个炼金术士。”
  他又说:“我想,批评家们应该继续找下去,在其他200部小说里搜寻一下,查一查我小说里的其他人物都是从哪来的。除此之外,剽不剽窃我一点也不在乎。如果明天我要写《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我就写,能有机会再写一遍,这岂不是大好事。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我说了不少,我相信这部作品在我生活里是最重要的;自从我读完以后,作品的绝对完美就令我感到震惊。一次在加勒比海边的一个地方,我碰到了与《俄狄浦斯王》这出戏很像的情形。我就想写点东西,取名《俄狄浦斯市长》。果真写出来的话,就没人指控我剽窃了,因为我一开始就称他为俄狄浦斯。我想,剽窃这个说法到此为止。在《百年孤独》里,我自己能说出来到哪里去找塞万提斯或拉伯雷――不是要抬高我的作品,而是因为我从他们那里借来了东西,放在了里面。但我还可以在书里一行一行地搜一遍――这是批评家们永远办不到的――然后指出哪一行来自现实生活中的哪个事件或哪个记忆。要是和我母亲谈论这些事,那将是很奇怪的经历――她还记得不少故事的出处,描述起来自然比我更忠实,因为她还没把这些加工成文学。”(19)
  所谓剽窃一说应该放在语境里来理解。加西亚?马尔克斯属于文学爆炸那代作家,而文学爆炸又与博尔赫斯的《皮埃尔?米纳德,吉诃德的作者》不无关联,这个短篇结构上如同文章,最早发表在1939年5月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南方》杂志上,故事里的主人公是19世纪的法国象征主义者,他想重写――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是脱离原著的重写――塞万提斯的大作《拉曼查的堂吉诃德》。这部作品是400年前完成的,分两部分出版,第一部分在1605年,第二部分在1615年。这个构思很有创意:博尔赫斯对阅读的艺术和剽窃这一概念进行了剖析。一个作家能不能“写”一部原来属于别人的作品?在博尔赫斯的故事里,这显然是有意为之。最后,虽然塞万提斯和米纳德的创作在表面上是相同的,但二者意义不同,因为这两部作品出自不同的语境。
  其实博尔赫斯是要暗示,拉丁美洲作家创作的任何作品,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再创作,是在复述欧洲的榜样。加西亚?马尔克斯也不例外。虽然《百年孤独》是绝对的原创,但毕竟脱离不了拉美文学传统,而拉美文学传统欠了人家欧洲一大笔债。如果没有欧洲文学榜样的话,这位哥伦比亚作家永远也无法写出马孔多世家传奇。但他有能力颠覆并发展上述外国传统,即,将小说作为一个文学类型来创新,然后将美洲特有的成分写进去,这才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高明的地方。从这个意义上说,第三世界作家从欧洲榜样那里汲取营养,也是一种盗用、窃取。加西亚?马尔克斯驳斥剽窃指控,是针对这部作品的后殖民性发出来的。
  在那18个月里,姆蒂斯、加西亚?阿斯科特和玛丽娅?路易莎?埃利奥隔三差五就要拜访加西亚?马尔克斯一家。小说的前三章完成之后先在朋友中传阅。加西亚?马尔克斯又把这三章邮给当时在欧洲的富恩特斯,他在《总是!》的文化副刊上发了一个喜不自胜的读后感:“《百年孤独》的前75页我才读完。这些文字太好了……‘虚构的历史’与‘真实的历史’并存,梦想与史实并存,因为那些传奇故事、那些谎言、那些夸张、那些神话……马孔多成了普遍存在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圣经式的故事,书写的是根基、一代又一代的人及其堕落,这是一个有关起源、人类命运、梦想与欲望的故事,人们靠着这些生存下来,又因为这些毁掉自己。”(20)
  小说的部分章节在刊物上先行连载,如艾米尔?罗德里戈斯?默尼格尔在巴黎编辑的《新世界》;阿道尔夫?韦斯特法林在利马编辑的《阿玛鲁》;赫尔南多?格尔克尔在波哥大编辑的《回音》。《观察家》上最先登出了讨论文章,反响热烈。姆蒂斯指出:“《百年孤独》打破了19世纪的文学成法,与那时重要的小说家分道扬镳……这是一部横空出世的作品,一部没有极限的作品,无法划入――高兴!幸运!――任何已知的范畴。”(21)巴尔加斯?略萨在读完一章之后指出:“如果其余的文字都能赶上这一章的话,那么,这部小说一定是个奇迹。”(22)
  托马斯?艾洛伊?马丁内斯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朋友、阿根廷著名记者,以其小说《圣伊维塔》闻名。根据他的说法,加西亚?马尔克斯卖掉了一台食品加工器,“他最珍视这件结婚礼物,之后才凑足了邮资,把这500页的小说从墨西哥邮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不过,如果说加西亚?马尔克斯手里的钱刚刚够邮送一部手稿的话,那这又与事实相矛盾,根据戈尔曼?巴尔加斯?坎蒂洛和阿尔方索?富恩梅耶的说法,书稿完成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给巴兰基亚社的朋友们邮了一部。手稿先邮到巴尔加斯?坎提洛手里,加西亚?马尔克斯提出请求:“我让你告诉我,我把现实生活中的人写进小说了,对此你们是怎么看的。你们二人读完之后,找阿尔方索谈谈,然后把结果告诉我。”根据赫里伯托?菲奥里洛的说法,二人的答复是,能成为最后那些布恩迪亚的朋友,他们很高兴。(23)
  《百年孤独》原稿有几部?显然有四部。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文章《一部手稿的文学之旅》里,他说,他和梅赛德斯送到邮局的那部手稿有590页,是双倍行距打出来的。他用的纸张是“普通的”。他特别指出,他们把原稿邮出去了。邮资82比索,但夫妻二人手里仅有43比索。他们把包好的邮包再次打开,将手稿分成两份,先把其中的一半邮走了。之后他们来到一家典当行。他们想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打字机押在店里,但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打字机还能为他们赚钱。于是他们把家用电器卖了一些,之后返回邮局,把剩下的那半手稿邮递布宜诺斯艾利斯。
  在那四部书稿里,姆蒂斯读的是原稿,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一分为二,寄往阿根廷的那一部。姆帝斯手里另外还有一部,之后不久他将这一部带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第三部书稿在加西亚?马尔克斯那些墨西哥朋友里传阅,第四部邮到了巴兰基亚,阅读这部文稿的人是阿尔方索?富恩梅耶、戈尔曼?巴尔加斯和阿尔瓦洛?萨姆迪奥。根据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说法,萨姆迪奥的女儿帕特里夏把这部文稿当成了宝贝。(24)综合不同的说法,这第四部文稿才是唯一流传下来的。
  其他三部已经不复存在,而且连校样也没有保存下来。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里塔?格尔伯特:“(这其中)我仅仅改了一个字,虽然南美洲(出版社)的编辑帕科?普鲁亚告诉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他又说:“我相信最理想的事是写一部作品印出来,然后再修改。把书稿送到印刷厂,然后阅读印出来的文字,这好像是迈出了极为重要的一步,不论是朝前还是朝后。”(25)
  与南美洲出版社的关系早在1966年就建立起来了。路易斯?哈斯和芭芭拉?多曼为他们的著作《进入主流》采访过加西亚?马尔克斯,他们向弗朗西斯科(帕索)普鲁亚推荐了加西亚?马尔克斯。(26)马尔克斯接到普鲁亚的来信,请他允许再版早期作品。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复说,再版一事,他已经安排时代出版社代办,但他把正在撰写的一部小说送给了普鲁亚。
  总之,因为眼下手稿已经送到他人手里,所以他和梅赛德斯自然是如释重负,但不确定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梅赛德斯无法断定,小说写得到底怎样,丈夫闭门不出的那些个月份能不能有所回报。因为一连两周夫妻二人没得到任何消息。书稿能不能邮丢了?
  这部小说的出版经历了一番周折。洛萨达出版社退稿。文学爆炸教父卡洛斯?巴拉尔将书稿推到一边。巴拉尔发现了巴尔加斯?略萨和加布里亚?因方特,通过他们二人巴拉尔很容易就能接触加西亚?马尔克斯。巴拉尔没能发现《百年孤独》,为此他感到愧疚。后来他解释说,手稿送达之后他在外面旅行,结果被他的员工退了稿,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抢回小说;此时南美洲出版社已经将书稿送进了印刷厂。
  杰拉尔德?马丁读到这一时期加西亚?马尔克斯写给曼多萨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这些年来“我像动物一样工作,现在感到身心疲惫,没有明确的目标,我唯一喜欢但又不能当饭吃的:是这部小说”。他梦想抽出时间搞创作。一说起《百年孤独》最初的反响,他就激动不已,但他还感到――如他上次在巴兰基亚见到曼多萨时对他说的――他“开始了一次历险,稍不留神,成功就能变成灾难”。但,在拥抱梦想之外,他几乎没有其他选择。“所有这些使我得出一个结论,一个话题在后面追你,这个话题又在你的脑子里生长了好长时间,当它爆炸之后,你一定要坐在打字机前,不然就可能杀了自己的老婆。”(27)
  
  注释:
  (a)选自Gabriel Garcia Marquez: The Early Years, Ilan Stavans, Palgrave/Macmillan, 2011, 现代出版社2012年出版。
  
  (1) Alberto Manguel and Gianni Guadalupi, Foreword to the Dictionary of Imaginary Places. San Diego: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1980: xi.
  (2) Stavans, Ilan, “Garc??a M?仳rquez’s ‘Total Novel’.” 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 (June 15, 2007).
  (3) Edna Van der Walde: “El macondismo como latinoamericanismo,” Cuadernos Americanos 12:1 (January-February 1998): 223-37.
  (4) Mario Vargas Llosa, Garc??a M?仳rquez: Historia de un deicidio: 479.
  (5) Plinio Apuleyo Mendoza, The Fragrance of Guava: 53.
  (6)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La casa de los Buend??a’: Apuntes para una novela,” listed in Obra period??stica, vol. 1: Textos coste??os: 63.
  (7)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Living to Tell the Tale: 350.
  (8) 使用这一意象的还有Sor Juana In?伢s de la Cruz在17世纪创作的话剧Los empe??os de una casa 和Federico Garc??a Lorca的La casa de Bernarda Alba. 此外还有Borges的小说 “La casa de Asteri?仵n,” Gilberto Freyre的人类学著作Casa grande,科尔塔萨尔的小说Casa tomada, 及Jos?伢 Donoso的Casa de campo. 从Sandra Cisneros的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开始,房子就在拉美作家里流行开来.
  (9) Peter H. Stone, Paris Review: 185.
  (10) Dasso Sald??var, El viaje a la semilla: 426-427.
  (11) Pete Hamill, Vanity Fair: 131.
  (12) Plinio Apuleyo Mendoza, La llama y el hielo. Barcelona: Planeta, 1984: 110-111.
  (13) Eligio Garc??a M?仳rquez, Tras las claves de Melqu??ades: Historia de “Cien a??os de soledad.” Bogotá: Grupo Editorial Norma, 2001: 88-91
  (14) Mario Vargas Llosa, Garc??a M?仳rquez: Historia de un deicidio: 77.
  (15)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Living to Tell the Tale: 19.
  (16) Claudia Dreifus, “Playboy Interview: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Playboy Magazine (February 1983) 65-77, 172-178, reprinted in Bell-Villada, Conversations with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123.
  (17) Miguel Fern?仳ndez-Bermejo, La soledad de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Barcelona: Planeta, 1972. 这部分采访发表在Triunfo 上[Madrid], 25: 44 (November 1971): 12-18. 后收入Garc??a M?仳rquez habla de Garc??a M?仳rquez, Alfonso Renter??a Mantilla编辑. Bogot?仳: Renter??a Editores出版, 1979: 49-64. Ernesto Gonz?仳lez Bermejo又以“And Now, Two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为题,收入在Bell-Villada出版的Conversations with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12.
  (18) Dreifus interview, in Bell-Villada, Conversations with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122.
  (19) Rita Guibert, Seven Voices: 316-317.
  (20) Carlos Fuentes, “Garc??a M?仳rquez: Cien a??os de soledad.” “La Cultura en M?伢xico,” literary supplement of Siempre!
  [Mexico], num. 679 (June 29, 1966).
  (21) Eduardo Garc??a Aguilar, Celebraciones y otros fantasmas: Una biograf??a intelectual de ??lvaro Mutis. Bogot??: Tercer Mundo Editores, 1993: 109-110.
  (22) Jos?伢 Miguel Oviedo, “Cuarenta, ochenta y cien a??os,” in El arte de leer a Garc??a M?仳rquez, edited by Juan Gustavo Cobo Borda. Bogot?仳: Grupo Editorial Norma, 2007: 261.
  (23) Heriberto Fiorillo, La Cueva: 346.
  (24)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La odisea literaria de un manuscrito,” published in El Pa??s [Madrid], July 15, 2001.
  (25) Rita Guibert, Seven Voices: Conversations with Latin American Writers: 324-325.
  (26) 路易斯?哈斯不凭本能选作家。他与多曼在序言中指出:“我们收入选集的作家,不能说百分之百。如今有个不好的习惯,抬高一些人,打压另一些人。这部文集对作家一视同仁。当然,凡是选择就要判断。但我们的选择是个人的,不是一锤定音。”Into the Mainstream: 34. 在收入选集的作家里,大概加西亚?马尔克斯才令哈斯耳目一新。据托马斯?马丁尼斯,哈斯接到马尔克斯传出来的那75页《百年孤独》时,他仅读过马尔克斯的几个短篇和《恶时辰》,他也不记得是谁把书稿送给他的。但哈斯还记得当初让南美洲出版社的编辑普鲁亚读过。但令人不解的是,在推出Ricardo Guiraldes的 Don Segundo Sombra和Sor Juana In?伢s de La Cruz的First Dream的译文之后,拉美一度最著名的文化编辑家、1936年出生的哈斯,定居宾州的默瑟斯堡之后,自80年代中期以来,就没再推出魅力无穷的文化读物。
  (27) Gerald Martin, Gabriel Garc??a M?仳rquez: A Life.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2009: 303-304.
  
   责任编校 孙昱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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