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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心】女士背心

时间:2019-01-2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那是父亲去世的第一个清明节,我从拉萨回京途中,取道秦川大地为父祭坟。这次祭父有特殊的意义,我是代表自己和一对藏族兄妹前去――这对兄妹从来未见过父亲,却叫他“阿爸”,攥在我手里的信,便是这兄妹俩写给父亲的。
  和这对兄妹的相识,要追溯到1988年寒冬。当时,我随汽车团的车队到藏北巴青县执行救灾任务。那场猝不及防的雪,让藏北好多牧民面临着饥寒交迫的困境。
  我们的车队奉命为牧民们送棉衣、棉被、棉帽、棉鞋,所有衣物都是刚运出军需仓库的新军品。灾区沿途牛羊尸体遍野,那景象刺痛了我们的心。为争取时间,我们没有将衣物送到县上交地方统一分发,而是在当地藏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一路散发一路,这样藏胞们就能更早得到帮助。
  那天,在茫茫雪野上,我们看到路边撑着一顶被雪挤压得歪歪扭扭的帐篷,里面无水、无食、无衣被,只有一只藏狗蜷缩在灶膛里不肯起来。离帐篷不远处的雪地上站着两个藏族小孩儿,怯生生地望着我们。他们虽然穿着藏袍,但是太旧,根本不保暖。我和带队的副连长把他们领进帐篷,想了解情况,没想到四面漏风的帐篷里比外面还冷。
  通过翻译和孩子的交谈,我们知道这是兄妹俩,男孩儿叫顿珠,12岁,妹妹央金比哥哥小一岁。他们是游牧之家,过着“早别冰水河,夜宿雪山下”的生活。这次暴风雪卷走了他们家上百头牛羊,阿爸阿妈去追赶牛羊至今未归,眼下兄妹俩手里只剩下拳头大的一块糌粑了。糌粑带着阿爸阿妈的味道,所以他们虽然饿得饥肠辘辘,却舍不得吃一口。
  我们送给顿珠和央金两件棉大衣,还将所剩不多的食品尽量多匀出一些给他们。本想带他们到县城去,但顿珠死活不肯,说阿爸阿妈说好让他们在家等着,他们走了,阿爸阿妈找不到人会急得发疯的。
  我实在心疼冻得蔫头耷脑的央金,就把自己身上的红色毛背心脱下给她穿上了。我通过翻译告诉央金:“这件背心是我的父亲来部队时,从家乡小镇上顺手买来给我的。老人家知道我经常跑青藏高原,嘱咐我上雪山时一定要穿上它。”顿珠兄妹听了翻译的话,眼里含着泪花,久久地望着我。临走时,兄妹俩要我留下姓名和地址,我只是说自己是那曲兵站的,就挥手追赶部队去了。当时,我是从这个兵站出发来灾区的,再加上兵站关茂福站长也在场,便顺口一说。
  离开顿珠家的第三个傍晚,我们已经在藏北大地上走了很久,车队筋疲力尽,但官兵们仍然坚持给被冰雪围困的牧民们送衣服和食品。我也始终惦念着那对盼着阿爸阿妈归来的小兄妹。
  下面的故事,是那曲兵站的同志转述给我的。
  这天傍晚,顿珠的阿妈在寒风冷雪里挂着一脸热汗赶回家了,儿子和女儿已经无影无踪,冷冷的帐篷里只剩下冻得僵硬的藏狗。她急得要疯了,但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能把顿珠和央金唤回来。要不是一位留守牧村的盲人老阿爷告诉她,孩子被一辆军车送到县城去了,阿妈真的会发疯。但为什么要送走孩子呢?病了?饿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两个小时后,阿妈骑着牦牛赶到县城,在解放军“军车医院”看到了正在输液的女儿。她很快知道了一切:女儿患感冒发烧,多亏金珠玛米(藏语,救苦救难的菩萨兵)的车队把她及时送到县城,要不会发生什么不幸谁也无法预料。在这个虽然简陋却荡漾着暖心春意的“军车帐篷”里,母女俩有了以下对话:
  “阿妈,看你急得鼻尖上都出汗了。我好着呢,心里热乎乎的。”央金边说边敞开棉衣,让阿妈看她裹在藏袍里的红色毛背心。
  阿妈惊讶地说:“哎,孩子,你从哪里弄了这么个让阿妈眼前发亮的藏服?都让你变成漂亮的文成公主了!”
  “阿妈,这不是藏服,是金珠玛米叔叔送给我的背心。背心,你知道吗,就是保护心脏不挨冻的衣裳!”
  央金把一切都告诉了阿妈。阿妈非要让女儿脱下毛背心,她也要保护保护自己的心脏,也要沾一沾“金珠玛米的仙气”。她眉梢溢满神采地说:“咱家有了这件背心,帐篷里100年都不用取暖的火炉了!”
  背心的作用是保护心脏――这是我听到的对背心最质朴也最妥帖的解读。
  1990年夏天,我又一次到西藏深入生活。那曲兵站张副站长一见我就说:“王作家,总算把你盼来了!关站长调动工作之前给你留下一封信,压在兵站已经大半年了!”
  这信就是我在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封,是顿珠和央金用藏文写的。他们以为我是那曲兵站的军人,就把信寄到这里来了。信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内容却是写给我父亲的,大意是:老人家,请允许我们叫你一声阿爸,你为儿子买的那件大红的毛背心,我们一家人轮流穿着,度过了那个多雪的冬天。是它保护我们的心脏没有挨冻。愿阿爸扎西德勒,健康长寿……
  祭坟时,我想,虽然父亲没看到这两个藏族孩子写给他的信,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能感受到高原上暖融融的阳光……
  (潇湘雨摘自《散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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