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 华阴 潼关 华山 灞桥 渭河临潼 罗敷 未央 华清池 阎良 骊山成阳 韩城 蓝田 商洛 汉中 曲江终南山 高陵 黄陵 汉城 周陵 乾县…… 辽远记忆的唤醒
黄河流域黄土地上分割开的
称呼在这个阴天的下午
说话
这些从没到过的地方
似久违的故地
一粒饱满的物质
击中隐秘的伤痛
文字幽幽回想
在我身体内寻找故乡
地名的连接
史诗般凸现
秦简一样的西部
成阳向着华山的高速公路
蓝色路牌高高举起
是时间的路标
举起记忆
前尘往事复活
三千年青山绿树不死
天地孕育的名字不死
从前岁月在一个地方
留守 活着的名字被时间和生命喂养
成语老了它还年轻
典故旧了它还清新
穿T恤衬衫的陕西人
开宝马、捷达车的青年人
都成了秦的后人
一路的玉米地都成秦的玉米地
召唤远离人返归乡梓
钢筋玻璃的城市红砖红瓦的乡村
秦川八百里无边际
广告牌、立交桥挤碎新旧时间
奇异的感觉
西安绕城高速路上的狂奔
被名字们簇拥
却进入不了长安
渭河上一场细雨
落在一个下午的外头
哪怕我蹒跚桥头
哪怕蓝色衬衫已湿
在一张纸上记下一路地名
像一个行为艺术家
手或者是车的颤抖
一个个汉字跳动
鱼跃般不为纸面所困
有水一样的东西把我淹得
好深
空中白银
石头抒写空中白银
决绝地离平原而去的
高度华山云朵似的漂浮
它们恒定坚硬裸露强力
大地的秘密在天空之上
如帝国的刀锋
一声呐喊 一件落下的遗物
远古的神话穿透时间的帷幕
女娲之石泄露神的意志
英雄的气概裸露古道
在一匹马的蹄痕中
在一辆车的玻璃里
在一千种仰望的姿态上
风吹草低
英雄山上的黄河
像个妩媚女子
惊世的波涛变成了丝绸的质地
山的高度俯抱河的蜿蜒
大地所有沉重的事物
飘然如飞
只有人的踪影在大河波涛中
惊叹梦语一样飘逝
黄河之浪永远抵达不了神的高度
我在山下的老腔里
听闻古战场的声息
我在巨人的坟墓上
找到泥土色的历史
朝代风雨更替于山麓之北
关中大地吐穗的玉米吐白的棉花
不分古今的苍翠
地下的兵马
在时间里成俑
地上的河流平原上改道
从前的村庄淹没生命的骨殖
堆成新房的基地
一万次的种植都是土地之力
让生命的脚步与时间奔走
天底下一声苍凉的老腔
五千年的亡灵都在一个人的喉咙里
呜咽 五千年的冤屈在一句唱腔中
吼出
华山 我用秦腔八百里呼喊
我银须飘扬，学做道家
我在秋天和冰雪中间
纸片似的飞来又飞走
凭借着钢铁的包裹
在大气层间像土地遗落的种子
秋风中一根松针轻轻摇晃
细小的生命如我一样经历时间
在枯萎前的一个瞬间
感受一座山峰的永恒
在微雨之秋我向着你攀登
一把一把刺进岩石的刀
陡壁上刻下文字的迷狂
一辈一辈人的日月时辰
阶梯踏过
那些血脉贲张的手臂
阳光或阴雨天闪耀的黄色之光
依旧借石兴叹
喑哑的铜和铁禁锢于石
冰凉的石英矿物的花束
像夜色中的星辉
瞳仁里灵魂的躲闪
大地之云仙界的大氅
借风之手覆过人间暮鼓晨钟
临潼歌舞骊山烽火潼关铁骑
灞桥折柳蓝田玉生烟……
如盐在海
一个黄金的时代
升起与崩坍如冰城堆雪
渔阳鼙鼓的想象
霓裳羽衣曲的柔软
帝国锋芒上珠露跌落
最后的石梯星空旋转
晕眩的额头让肉体震颤
坚固的大地呈现倾斜的假象
秦川之上的寒流
冷凝天地一瞬的虚像
最深的阴影抵不过岩石中的黑暗
最冷的风翻越不了石英的寒
季节和月份埋葬死亡
星空之顶大地之床
岩石的阶梯触摸存在之痛
刀凿的石洞 旧时僧侣寂寞之穴
今日香火缭绕
离弃人间烟火用我无处休眠的手
触到孤独的岩石之光
这大地之银华夏之始
磁石一般吸入魂魄的高度
让我的血液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