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作文大全 > 优美的句子 > 正文

煤 煤的分类有哪几种

时间:2019-02-0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料峭的春风有些酸鼻,却仍在煤窑旁的山丘顶上涂了一痕淡绿,但这抹绿在一片灰蒙蒙的细雨里显得可有可无。   “爹,来,吃饭了。”老张小心翼翼地扶起卧在床上的老人。老人的眼眸暗淡无光。
  “把椅子端过来,开饭了。”老张又回头招呼同事刘二。
  刘二吧唧吧唧嚼着菜问:“老张,你爹这是怎么了?”
  老张叹口气说:“还不是因为矿难,我爹被埋在井下50多个小时才被救上来,后来眼睛就不行了。”
  “救上来后不是要蒙眼罩的吗?”刘二疑惑。
  这时突然一声脆响,老人的筷子掉在了菜盘之间,“眼罩,我能带得住吗?我刚从井里上来,儿媳妇就带着钱跑了,你说我能戴的住吗,能戴的住吗?”
  老张赶紧握住老人的手,“爹,别说了,来,吃酒吃酒。”
  老人的脸像一张皱巴巴的纸,不断地抽搐,浑浊的眼珠子不住地打转。刘二仿佛触摸到这个话题里深深的伤口,便就此打住。
  屋子很窄,刘二后背顶着墙壁坐,脊梁骨透来一股寒意,就像贴在冰墙上。环顾房间,芜杂不堪,破旧的墙壁上散落着瞳孔似的水印疤。一顿饭问,只有老人不断的咳嗽给冷清的屋子带来些声响。
  饭后,老张打开收音机,给老人盖好被子,便和刘二一道去煤窑工作了。外面飘着夹有冰花的小雨,两人戴上了嵌有电筒的工作头盔。刘二是个年轻小伙,一路上喋喋不休。尤其是刚从老张那清冷压抑的家里出来,就像个才放学的小学生。然而老张却不一样,当了二十年的矿工,血液里仿佛都淌着煤屑。到了煤窑门口,矿工们都从村里的四面八方走来,不急不缓,面无神色地朝同一个漆黑的洞口回归似地走去。走进洞口后,漫无边际的黑暗将每个人渐渐吞没,只留有头盔上的电筒射出的光束四处晃动,像被困的独眼兽在苦寻出口。井下空气阴冷稀薄,尘埃漂浮,用嘴吸一口气仿佛都能吐出半口灰。瓦斯犹如死神一般潜伏在四周,悄悄地等待着挥舞爆发的镰刀。刘二还是没有安静下来,手搭在老张的肩上问,“听说你儿子是大学生,你们家这下可以彻底告别煤窑了。”刘二的大嗓门在井里产生断续的回音。老张说,“是啊,我家两代矿工,受够了。整天待在井下,自己都变成煤了。”
  到了井下,老张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刘二却磨磨蹭蹭,说,“老张,你着什么急啊,工头还没来,你干了也没人知道。先休息下,走累了。”
  老张说,“休息,休息,你在外面还没休息够啊?”
  “外面怎么能休息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得抓紧时间玩乐。要是哪天煤窑崩塌了,赔的几十万不都留给媳妇了。哈哈。”刘二得意地说道。
  老张低头继续挖煤。当了二十年的矿工,实在厌倦了,身体每况愈下,尘肺病愈发严重。但老张觉得这些都是有意义的。虽然井下暗无天日,但他凭着头盔上的电筒照亮前方;虽然生活苍白无趣,但儿子的未来和爹的生命延续,是他心中的电筒。他在黑暗里反而如沐日光,头上的电筒像是他第三只眼睛,让他在黑暗里来去自如,雷厉风行。然而刘二是年轻人,脑子里只兴奋地希冀着井上生活的乐趣,到井里来只是为了挣钱,给井外的自己更多享受。
  一天所有的气力都倾注在井下了,老张从井里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喝两口酒后无所事事。满身黑尘的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像一具黑色的尸体漂浮在海上,空虚如食肉的小鱼渐渐将他包围。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爹的收音机嘶嘶作响。耳根深处回响着锄头和坚硬煤块碰撞的叮当声。
  老张起身点了一根烟,四处闲逛。天空已被黑幕遮掩,但远不及井下的黑暗。昏黄的路灯和人家里亮着的电灯,使宁谧的小村庄卧在一片淡淡的金黄之中。老张此时却视线模糊,没有戴电筒头盔的他,没有了井下的第三只眼,似乎仅凭双目是不足以看清外面的世界。他紧闭酸胀的双眼,猛然睁开,却依然看不分明。
  老张来到刘二家喝酒,酩酊而感慨,“刘二,我活这半辈子,没啥出息,挖了二十年煤,就觉得井下踏实。我一出了井就恍惚,生活没啥意思。”
  刘二说:“老张,你这就不懂生活了。活着就要享受,你看你在井里辛苦了一整天,上了井还在家里待着干嘛?走,我带你去唱歌打牌按摩。”
  刘二说着就拉他上了面包车,驶向城里。沉沉的夜幕下,面包车的前灯在漆黑的山路里刺开一道光路,像一个巨大的电筒头盔在一个巨大的煤窑里蜿蜒。
  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将城里的夜晚染得缤纷斑斓。老张眼睛不好使,便用鼻子嗅着城里的空气。他感觉井下的空气是厚重的,踏实的:家里的空气的是阴冷的,飘渺的;而城里的空气热气腾腾,繁复浓郁。老张面对这种氛围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刘二带着老张去歌厅,老张眼花缭乱,歌厅里刺激怪异的摇滚声音仿似千军万马轰隆隆地冲杀进早已习惯了井下单纯金属声的耳膜。白刃似的灯光插得老张的眼睛酸痛难耐。刘二却闭着眼,任凭五彩光扫过脸颊,踩着节奏全身摇摆。老张坚守片刻便感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于是独自回家了。他念叨,“看来我确实不适合这种地方,还不如井里来得踏实。”
  推开家门,一阵冷风袭来,老张不禁打了一个冷噤。拉亮灯,看见爹躺在地上,已如一堆融入土地的泥。老张骤然头皮发麻,脑袋里仿佛爆炸。连忙把老人送往村里的诊所。然而黑白两色的绸布终究还是挂在了老张家里。老张心里怨刘二,更恨自己一时糊涂,竟把有病在身的爹留在家里。
  从此老张没有去过城里,尽管每天出井后都像一只沙滩上的螃蟹面对着浩瀚的大海。老张不会打牌,不会逛窑子,只在井下忘我地挖煤。回到家里就躺在床上,任无聊寂寞之虫一点一点将他蚕食。
  一天儿子打电话回来和老张聊天。
  “爹,我们学校有人跳楼自杀了。”
  “啊?怎么回事。”
  “他留下张遗书,就五个字,活着没意思。”
  老张顿了一下,说,“儿子,你觉得活着有意思吗?”
  “当然了,死了才没意思呢,活着本来就是很有意思的。我觉得那个人太傻了。”
  老张说:“嗯,可苦了他爹娘了。儿啊,你要好好活,爹在家拼命挣钱。”
  “嗯,活着是幸福的。爹,等我挣了钱带你来大城市,别老待在井里,像煤似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哎,爹是老了,没啥求的。就希望你有出息。别跟爹一样,除了挖煤啥都不会。”老张说。
  “爹,你可以去扭秧歌啊,城里好多人扭的”
  “我们村里早就没人扭了,大伙儿除了干活就是打牌。咱也不会玩。”说到这里,老张心中的空虚滋味又开始发酸。
  爹死后,老张更是整天只惦记着挖煤。其实,煤矿工人的工资很高,供一个大学生是绰绰有余的。但老张总觉不满,每天急切地去挖,不断地挖,奋力地挖,偏执地挖。有几次同事叫他,他都听不见。他时常自己给自己加班,有同事开玩笑地说老张已经是煤矿艺术家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老张渐渐消瘦下来,肺病对他的伤害像滚雪球一般愈来愈大。老张也觉得自己危在旦夕,但他依然坚持工作。脸上浓厚的煤灰间,分明地看得见惨白色。
  “喂,老张,你行不行啊?”刘二喊着。
  “行。”老张扯着喉咙,免得咳嗽。
  “你脸都白啦。快回去休息。你也不差这一天的工钱。”
  “没事,你做你的,别管我。”
  刘二从那件事情后就觉得对不起老张,所以去给工头回报老张的情况。就在这个时候,老张感觉有沙石掉在头盔上。他抬头去看,不料沙子进了眼和口鼻,他突然呕吐似地咳嗽,咳出了泪水,他弯着腰恍惚地看着一束束光大幅抖动着远离自己,耳旁响着巨大的轰隆声,地面有些晃动。忽然,刘二从身后推着老张,叫喊着,“快走,洞子崩塌了!”
  老张转过身推开刘二,沙哑嘶吼,“你自己快走,刘二,你欠我的,你不能说出去。”随后,老张取下自己的头盔,站着不动。刘二看懂了老张的心思,犹豫了半秒后,扭头便跑。
  煤窑里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大大小小的石头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老张胳膊夹着头盔,像白痴也像雕塑一样伫立在这苦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又依靠了半辈子的地方,迎接着生命的终结。他感激老天的眷顾,让他遇到了矿难,可以得到几十万的赔偿金,这比得上自己在井里干上十年。老张在震耳欲聋的垮塌声中喊着,“儿子,爹活着是挣钱,死了挣的钱更多,我就是一颗煤,烧了才有价值。”
  煤窑即将全部垮塌,一切都将归于永恒的黑暗。此时的老张,竟感到了莫名而久违的快乐。

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