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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子里的大鲵|鲁拉鲁先生的院子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米米七月,原名黄菲,土家族姑娘,1986年生于湖南张家界。2005年出版长篇小说《他们叫我小妖精》,2007年出版长篇小说《小手河》。      桃花开成人面,兰花开成兰花指。南方最明艳照人的时候,我却要去灰蒙蒙的北方。一直生活在南方的艳阳下、阡陌里,小门小户,像一些心事,一些深锁的眉头和喉结,最远也只到过深圳,把南方的卷轴打开到海。腊味十足的火车上,苍老的脏兮兮的人们堵满厕所,看了会心疼。眼睛睁得再大再好奇,还是沉沉睡去了,错过了合唱里的几条大型河流,像一个珠宝商错过了几宗大买卖。只记得傍晚路过湖北一个粉刷得五颜六色的城市,“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的荆门,再就是北方的一马平川,了无生气得让你有些生气。绕过无数热心实在语速飞快的北京人们,就在四环外侧一幢红白相间的大院前拎着行李站好了,利索的花木抵挡尘埃,黑白鸽子起落点缀。哦,鸽子是附近高楼里的,只是来玩。鉴于家乡有个老院子,我就叫它鲁院子,山西来的同学,没准就叫它鲁家大院。
  三五年过去,日子杂乱无章,我始终没有弄清自己跟写作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亦正亦邪,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生,没有期待,不谙人世,终成为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当我拿到省作协第八届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的推荐,有些惶惶然。我内心是一个胆怯而羞涩的人,没有什么野心,不喜远方。从来没去过北京,突然有这么一个堂皇的机会和理由,让你衣食无忧一呆就是半年,这样的美事等同于天上掉馅饼,中午有免费午餐。可是去那么远,面临陌生的人事,会不会不便捷不痛快,平日磕磕绊绊的家和父母突然无限温柔起来。写作能教得会学得来吗?依我这样的性子,去到哪里也不会有收获,极度悲观中。直到上车的前一天晚上,还和父母闹情绪,觉得背负了一番好意和人情。索性一想,先去着吧,不管怎么样,去了再说,实在水土不服了迷路了欠扁了咱们再回来。
  当索性变成所幸,真的很庆幸,我能鼓起勇气选择了来。从来没有一所学府如此低调:所有的老师都学识渊博著作等身,可从来不曾居高临下,会亲自带走一条路,答每一个问题,哪怕是很琐碎的生活上的问题,生怕你有一丝不悦,首先就能让一个人治理好自己的沾沾自喜,学会谦逊,因为学无止境。也从来没有一所学府如此体贴:朴素整洁的单身卧室兼书房,电脑电话,足不出户却不与世隔绝,衣服交给洗衣机,卫生由服务员打扫,只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了,隐私和习性都得到强烈维护,好像我们这帮人,命该如此,都是有点什么非正常基因的,比如嗜睡、夜猫子、行为乖张等等。厨房关心每一只胃,自助餐似的有选择的菜谱,免费的酸奶和水果,你不吃都要按着你吃,你哪天没去吃,就会有电话跟着打来,劝说你要爱惜身体。因为要给你补脑啊,我就像一个受宠若惊的孩子,在家里都没这么有秩序有节奏的度过每一天,我真担心会发福。可我还是羡慕回族姑娘们特制的伙食,每天都可以吃几大把羊肉串。吃饱喝足又暂时不想写东西,那就在院子里舒展几下吧:打沙包、羽毛球、台球、乒乓球、踢毽子、呼啦圈,打开大厅的柜子,运动器械就哗哗啦啦地跑出来,种类险些比人数还多,还以为到了托儿所了。身体是作家的本钱,这是在栽培我们的身体和童心啊,童心,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太要紧了,它就是活力就是想象力,是善良是目光清澈,几乎是一切。开设的课程,原来学校才不计较和在乎什么创作的技巧之流,都是漫山遍野的课,政治、经济、哲学、美学、舞蹈,全是顶尖权威经典之说,无论什么角色,都能从深海浮出水面,精确出现在讲台上,也太大观园了。最怕老师迟到,如果老师因故迟到了一分钟,他会内疚一辈子,非常抬不起头,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不用担心有什么会强加在你身上,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吮吸你需要的养分就够了。同学52个,来自全国各省,每一届每个省只能来一个人,这次要不是占了“80后”年纪的便宜,以我的资历是很难来的,同学山南水北能歌善舞,一会儿秦腔一会儿黄梅,都是好手,把我樱桃小口都笑大了,要是还不过瘾,周末把餐厅拾掇出来就是舞台,音响灯光聚全。不久还会组织两次免费的采风和考察,地点是国内任选,一切因为免费二字而可喜可贺,我们女孩子也太贪婪了,都异口同声选香港。据说在全世界其他国家,作家是很寻常的甚至受到冷落和忽视的职业,只有中国,可见中国对知识文化的尊重呵护之最。
  离开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尽情读过书了,现在突然又拥有了失而复得的图书馆和浏览室,我都冲昏了头脑,在午后合上书,偶尔抄起被子走到院子里去晒晒,突然就会产生《百年孤独》里被床单和大风送上天的错觉,有点惊愕,才回过神。当然补充一点,北京的飞沙走石实在可恶。所有的优待,就像我第一次读卡夫卡《乡村医生》读到的“非人间的马”,庞大的荒诞的宠爱就让我仿佛骑上了一匹非人间的马。我这里是没有一点贬的意思,我真的需要一个怪异的比方来形容感受的独特和盛大。
  说了这么多,近乎炫耀,我并没有完全道出文学院的好处,更多的好,如同空气、光线、水参与着日常生活,这么一门心思这么轻手轻脚。谢谢前辈,在我最厌倦最疲惫的时候,在我最觉得对写作自作多情与文学有缘无分的时候,以个人的善意和见解,督促我到此驿站,修复一个作者的自信,重塑一个作者的自尊。我的感激如同每一个朋友的羡慕和祝福那么由衷,无论我将来在这条路上滑行多远,这段时光让我珍视,这些相处让我受益终生。在鲁院究竟学什么呢?学风度,学气度,学为人,然后再文如其人,我是这么想的。
  于天安门广场浩荡的大风中,去美术馆看画展的议论纷纷里,在秀水街异度风情的服饰丛,在剃头匠扑闪扑闪和三轮车停停走走的小街上,在科幻般绚烂的2008奥运建筑群之间,也会心安,因为我拥有了一个不亢不卑的自己,一个踏踏实实追随自我的影子。它像极了故乡的一种小生命,大鲵。大约首先是跟我的新发型有关吧,我留了一个乱蓬蓬的飞扬娃娃头,露出大大的脑门:从深涧里来,我有本领,有珍贵品质,皮肤薄弱,但是,好久好久都不用迷惑和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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